/ 四 /
    大家坐在木兰村村委会办公室里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朱钢邀请区阳阳和村支书郭天明一起参加讨论。
    “会不会是这样:郭霖松为了甩掉郭爱琴这个沉重的包袱,砸死了她,然后怕我们抓到他,他畏罪潜逃了,躲在某个角落继续生活,他虽然60多岁,但是身体健康,能干活,能生存下去。”吴江望着区阳阳问。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郭智宽是一个非常善良的老人,而且极其疼爱子孙,因为他只有郭智宽一个独子,把子女当作掌上明珠,就是人们常说:把她含在嘴里怕融化掉,捧在手里怕她飞走的人,他宁愿自杀也不会杀郭爱琴,他看人杀猴子都要远远地躲开,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亲孙女?”区阳阳非常肯定地说。
    “郭书记,你觉得郭霖松会不会杀郭爱琴之后逃跑?”吴江觉得不能听区阳阳的一面之词。
    “我同意区主任的说法,我们和郭霖松同住木兰村快60年了,对他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事、想法都非常了解,他宁愿自杀也不会杀自己的孙女,他家因为人丁少,在我们村里,人丁少是有自卑心理的,不敢和人吵架,不敢和人争东西,处处都让着别人,因为他三代单传,所以特别疼爱子孙。”郭天明也快60岁了,说话缓慢而沉着。
    “有你俩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们,但愿一切不是我推测的那样。”吴江向区阳阳和郭天明点点头,他俩坐在吴江的对面。
    “可是郭霖松到底会去哪里呢?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怎么办?”朱钢问,其实这句朱钢已经问过区阳阳很多次了,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要不,我们叫阴阳先生算一下,看看他会去哪个方向,上个月我家的一只老鸭子丢了,我老婆就叫阴阳先生算,按他说的地方去找,我老婆把老鸭子给找回来了。”区阳阳说。
    “哈哈哈,区主任,你当了那么多年村主任也相信迷信啊?”朱钢笑起来,解放都67年了,农村还很多村民相信这些糟粕的东西,令人匪夷所思。
    “你可别不相信,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只是到目前为止,科学还没办法解释,我们才把它叫做迷信。”区阳阳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好,我们不谈这些,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郭霖松找出来……”朱钢正说着,手机响了,一看是110指挥中心的电话,他赶紧摁下接听键:“请问有什么事?”
    “有市民报警说他在松荫河打捞上一具尸体,手脚都是被绑着的,应该是命案,请你们立即前往现场勘查。”
    “好,我马上招集人前往,你把报警人的电话转到我手机上来。”朱钢挂断电话之后,对大家说,“要出现场,松荫河水南桥头河段发现一具双手双脚紧绑的男性尸体。”
    大家听了之后,纷纷站起来,收拾好笔记本,下楼向警车走去,他们六一共乘两辆车前往现场。
    朱钢打电话郑祖华,叫他带两个人先去封锁现场,他们随后就到。朱钢心里有点烦,这郭爱琴和郭霖松的案子还没破,又出来了新的案子,工作量更大了。
    刑警队没有几个人精通业务,如果两个案子同时侦查,人手明显不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案子特别多,往年一年最多不会超过五起人命案,幸好有省城1号重案组的主干协助他们,否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松荫河从县城川流而过,一共有四座大桥,水南桥是下游最后一座石拱桥,是出城往南人流量最大的桥,桥下的左边是一片河滩,河滩上堆积着许多鹅卵石,尸体就摆在河滩上,离河水只有两米。
    死者是一个男性老年人,因为在水中泡了很多天,尸体已经肿胀得很大,呈巨人观。
    人投入水中,由于人体的密度大约和水相等,所以尸体最先是沉入水底的。随着尸体逐渐腐败,体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腐败气体,尸体内充满腐败气体后就变成了人形气球,这时才会逐渐地浮出水面。
    而这时尸体的样子由于气体的挤压,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就算死者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也能变成一个大肥胖子,通常这时尸体会出现口唇外翻、肥头大耳、面目狰狞的现象,这种尸体也叫做巨人观。
    现场只有郑祖华和他的助手肖帮华,他俩戴着厚厚的口罩,蹲在地上观察,不时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翻动尸体,肖帮华是个新手,他可能忍受不了浓重的尸臭味,整个身体离尸体将近一米,而郑祖华似乎已经习惯了,几乎与尸体零距离,这是敬业的极好表现。
    大家戴好口罩和手套之后,走上前来,朱钢看了一会儿,问郑祖华:“什么情况?是不是溺死的?”
    “从尸表、口腔、肚子、尸斑来看是溺死。”
    “是他杀还是自杀?”朱钢问。
    因为俩人都隔着厚厚的口罩,说话和听话听得不太清楚,郑祖华干脆摘下口罩说:“应该是他杀,因为死者的双手和双脚是被尼龙绳捆住的,双脚之间捆绑的绳子间有条断掉的尼龙绳,这条绳子应该是用来吊重物的,比如石头和铁器之类的东西,凶手是为了把死者沉入河中才这样做的,如果是自杀,何必多此一举?”
    郑祖华指着那条断掉的尼龙绳说。
    “这条尼龙绳的直径大约0.4厘米,应该可以承受100多斤的重物,可是为什么会断裂呢?”朱钢有点不理解。
    “一是因为尸体肚子里的气体鼓胀,尸体被水泡大,加大了浮力,尼龙绳承受不了压力而被扯断;二是可能因为河水有漂浮物,在流水的冲击下,割断了尼龙绳等原因。”
    “能判断出死亡时间吗?”
    “不能,只能看出个大概时间,误差两天左右,溺死尸体在水中浸泡数天或者更久,手脚皮肤,尤其是掌跖部分皮肤皱缩苍白,呈浸渍状。这种情况于入水之后数小时开始出现,24到48小时后即皱缩明显。
    “但是和由于气温、水温、水质、水深等有很大关系,这种现象在夏天一般要经过2天左右,冬天则在1周以上,所以我只能判断死者死于10月7日到9日,离现在大约一星期。”
    郑祖华想说得更细一些,但是怕朱钢听不懂,就简单说了几句。
    “能不能判断出尸体是从哪里落水的?”
    “朱队,我不是神啊,这个世纪之谜我可解不开,不过国外同行有可能判断出来,因为他们有先进的精密仪器,比如说死者溺死时会喝水,喝进水之后就没办法吐出来了,只积聚在胃里。
    “因为特殊的地理和水文环境的水质不同,所以有仪器可能会分析出来。因为死者被沉入河底时,喝的最多的是河底里的水,河水越深,河底的水流就越缓慢,甚至不动,这样环境会沉淀下和别处不同的物质,或者长出不同质量的水草,如果死者恰好吸入水草,那么就可能分析出来了,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我们假设死者是被凶手捆绑推入水中溺死的,那么,死者的脚上肯定是被绑上重物,而且是绝对不会脱落的重物,比如两头大,中间小的石头。
    “那么,当连接死者和石头的尼龙绳断裂之后,尸体向前漂浮,但石头不会向前流动,除非发洪水,从而可以知道尼龙绳还捆绑在石头上,只要雇佣蛙人进行打捞,把石头打捞上来,就知道死者是从哪里落水的。”
    朱钢点点头问“是谁把尸体打捞上来的?”
    “那,就是那个渔民——”郑祖华指着百米之外一个坐在河堤上的人说。
    朱钢向那个渔民走去,走到他身边之后,朱钢看见一个年近六旬的人在抽烟,表情有点紧张,朱钢问:“老伯,您贵姓大名?”
    “不敢不敢,草民姓胡名叫水生。”
    “好名字,难怪您会打鱼。”朱钢笑着说。
    “我娘说生我那天松荫河发大水,就为我取名为水生。”
    “您在松荫河打鱼打了多少年了?”其实有明文规定不许市民在松荫河打鱼,被警察看到是要罚款的,但朱钢为了让提供线索,没有责怪他。
    “40多年了,年少时用鱼篓捕鱼,年轻时用农药毒鱼,现在有了小渔船,用渔网捕鱼……”
    “那您对松荫河应该非常了解,您觉得那个死人会是从哪里漂浮下来的?”
    “这我也不敢说,看他的尸体的颜色和鼓胀的身体,应该死了一个星期了,可能是很远的上游漂流下来的。”
    朱钢觉得他的话不靠谱,因为从很远的上游漂流下来,要经过四座大桥和五公里河流,这几年县政府大力投资建设生态县,在松荫河两岸建立了河边漫步路,把两岸绿化得芳草如茵,花团锦簇。
    因此,每天都有许多市民在河边垂钓、散步、谈恋爱,而且松荫河宽不过百米,岸上的不可能看不见,当然,除非死者是昨天深夜漂流下来的。
    但是,这也不对,河水流速非常缓慢,每秒不到0.5米,被胡水生发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因此,是不可能从昨天深夜漂流下来的。
    朱钢又问了胡水生一些问题,他一一回答,直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时,朱钢才离开。
    朱钢重新来到死者身边,大家都已经做完现场勘查,这不是第一现场,没有什么重要的物证,唯一重要的是死者身上东西,比如衣服、身份证、尼龙绳之类的东西,不过,郑祖华已经翻看了死者的口袋,没有证件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死者穿一件迷彩服套装,这种服装每年武装部要送出去几千件,没有什么特殊价值,但是,这件迷彩服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特别肩膀处几乎磨穿,应该是个农民,或者是搬运工。因为死者的脸部肿大,加上出现了尸绿,几乎看不出他的面貌。
    人死后24到48小时,腐败气体的硫化氢与血红蛋白结合成硫化血红蛋白,与血液中的游离铁结合成硫化铁,透过皮肤呈绿色,称为尸绿,一般最早出现于尸体下腹部,经过3到5日之后逐渐扩展到全身,使尸体皮肤成深浅不一的污绿色。
    “朱队,郭智宽说他父亲身高165,今年68岁,这个死者的身材和年龄与郭霖松有点相似,会不会是郭霖松?”吴江问。
    “我看过郭霖松的照片,但是完全和这个死者对不上。”
    “死者的脸肿得这么大,腐败到出现尸绿的程度,哪能看得出来,别说你看过他的照片,哪怕跟他非常熟悉也认不出来。”吴江说。
    “那是那是,如果死者是郭霖松,那他的死肯定与郭爱琴的死有关,这样就可以并案侦查了。”朱钢回答,他感觉1号重案组的人确定非同小可,看到死者就可以和10·8案联系在起来。
    朱钢觉得应该打电话给郭智宽,叫他来殡仪馆来认尸,因为他可能会认出死者是不是郭霖松,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身上总有些标记吧?
    于是,朱钢打电话给郭智宽,叫他来刑警队一趟,说有个溺死的老人有点像他父亲。
    郭智宽非常平静地说好。这又让朱钢感到不爽,他在县刑警队处理过上百个死亡案件,当他打电话给死者家属时,家属不是疑惑就是万分悲痛,从来没有郭智宽如此淡漠的人。
    郭智宽来到殡仪馆看到死者没有穿衣服的尸体之后,他表示不认识,因为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而他也记不住郭霖松身上有什么标记。
    朱钢问郭智宽他父亲有没有安装过假牙,或者有没有骨折过。他都说没有,这有点奇怪,一般情况下,到了68岁,都会安装假牙的。
    朱钢提取郭智宽的dna样本,和死者的样本一起拿到市局去做dna检测,这事一般都由郑祖华去干。
    朱钢又拿出死者那一套迷彩服交给郭智宽认,郭智宽说他父亲确实有一套这样的衣服,但不敢肯定是不是郭霖松的。他说的话问题模棱两可,好像在回避着什么,难道他不认尸,就不用出丧葬费吗?
    两天之后,郑祖华从市局回来,郭智宽和死者的dna比对结果为:基因型为父子关系的概率为99.99999%。可以断定死者就是郭霖松,谁杀害了他呢?凶手为什么要对他们爷孙赶尽杀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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