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沼说着,不忘抬手朝府门两侧的墙上指指,听风这才发现,大门两侧的高墙上,正一左一右地趴着两个人,一个是暗夜,另一个果断是暗月,看到暗夜皱着眉点点头,听风才松开手中紧握的折扇。
    “得,有什么事你们几个商量着吧,小爷先到府里睡一觉,要是冷面男回来拜堂了,记得叫小爷一声,小爷还要凑凑这个热闹的。”穆沼一边转身走进云王府的大门,一边半举着手摇摇手中的折扇,道,“哦,忘了,帮小爷和一旁马车里的童涯说一声,小爷今夜不回府了,叫他自己看着办吧。”
    听风不解地望了一眼王城的方向,命家丁继续在门外候着后,也抬脚走进了府门,然他才进府,立刻有一道身影窜到他身旁,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听风哪,你猜,王上这突然把爷叫到宫里去,是为的什么事啊?”
    “而且选什么时候不好,偏偏选爷和咱未来王妃大喜而且还马上就要拜天地的时候,我觉得,这其中有鬼,你觉得是不是?”
    “还有!叫爷和咱未来王妃进宫也就算了,竟然连萧家的病秧子也叫去,这算个什么事哪?以我女人的感觉,这萧家的病秧子,肯定是想在爷与咱未来王妃之间掺一脚!”
    “不过这萧病秧子的本事也忒大啊,这都临到拜天地的前一刻了,居然搬到了皇帝老儿来帮忙,这个萧病秧子,该好好查查才是。”
    “哎哎哎!听风你别急着跑啊,夜夜不听我说也不听我分析,我好不容易等着你回来了,你倒是听我说啊!你跑什么啊,站住,快站住!”
    去往王城的宽敞皇家马车里,白琉璃与百里云鹫面对面坐着,马车赶得有些急,车子便行驶得不太平稳,有些颠簸,然百里云鹫却像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一般淡然自若,白琉璃这没内力可言的小身子板则要扶住车窗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被抛起。
    “百里云鹫,你知不知道王上今夜回到帝都?”马车虽有些颠簸,白琉璃的心却是在静静地思考问题,以百里云鹫那不可知的本事,应当不会不知道才是。
    “嗯。”百里云鹫只回给她淡淡一个字。
    “你觉得王上为何要在这个时辰将我们急召进宫?又是为了什么事将我们急召进宫?”对于百里云鹫淡淡的一个“嗯”字,白琉璃微微蹙了蹙眉,却又很快舒展开,继续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在已然死去的白琉璃的记忆里,帝王夏侯义,也便是世人皆道对白琉璃宠爱非常的皇舅舅,的确很是疼爱白琉璃,甚至比疼爱他的亲生女儿夏侯珞还要疼爱她这个外甥女,如此便也难怪夏侯珞会嫉恨她。
    只是,这样的好,让已死去的白琉璃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与她的爹娘之死有关,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代替她的爹娘来疼爱她而已,而是与她爹娘以及三位兄长的真正死因有关。
    然而究竟是什么事情,她一直想知道,一直在暗中调查,却越理越复杂难解,明明感觉已经离知道爹娘与三位兄长的真正死因很近很近了,却又总是在最后一刻一切真相都变为触手不及。
    而夏侯义身为帝王,一个能在十年前的曜月大战中成为曜月的新一代霸主,绝不会是简单的人,心思必然深,甚至疑心过重都有可能。
    这次他突然回帝都,又如此突然地将他们召进宫,她是如何也想不出是何因由。
    “不知道。”百里云鹫似乎看也没看白琉璃一眼,只极尽简洁地回答她的问题,就像……他不想与她说话一般。
    “……”白琉璃觉得百里云鹫这男人不仅深不可测,脾气也是令人捉摸不透,就像现在,莫名其妙的就像在生什么闷气一般,“你生气了?”
    “没有。”百里云鹫一顿,立刻冷淡地抛出两个字。
    “你生气了?”白琉璃心下想笑,真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呆子?”
    “没有。”百里云鹫不改口。
    “真没有?”这一句,白琉璃的声音很轻,只见她微微歪了头看着百里云鹫,轻勾起嘴角,弯起了眉眼,两颊旁的耳坠子一晃一晃,在百里云鹫眼里两颊嫣红,煞是迷人。
    只见百里云鹫的喉头动了动,白琉璃笑得将眉眼弯得更深。
    “有。”百里云鹫终于改口,这才是实话。
    “琉璃。”百里云鹫看着白琉璃如繁花般绚烂的笑靥,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白琉璃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话,他却只是唤了她的名字。
    他叫她的名字,真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嗯?”
    百里云鹫又是良久的沉默,终只是别开脸,看向晃动不止的车帘,淡淡道:“没事。”
    只有车轱辘的声音不绝于耳,白琉璃的目光由百里云鹫的面具移到他放在膝上的手上,只见那本是随意轻放的手,此刻竟是微微收紧,微抓着自己的双膝,那泛着微白的指骨,似乎在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安。
    白琉璃忽然觉得,眼前的百里云鹫不过是个穿着大人衣裳扮成熟的孩子,他面无表情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的是一颗还未完全脱了稚嫩的心,就像他眼中所见到的景色一般,是不为人知的生与死两个世界的景色。
    这是那夜在云王府湖心的阁楼上,她捧着他的脸,他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她从他眼中看到的一瞬间景象,黑白的世界是无尽的冤魂在游走,盘旋在他周围,向他伸出白骨之手,嘶喊着穿过他的左眼!
    这是他的双眼所能看到的世界,阴与阳的世界,天地间最绚烂的颜色,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黑与白两种色彩,如此便也罢了,他还能看到世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忍受着世人所不必忍受的折磨,她时常想,若是她有这样一双眼睛,她要如何在这样的折磨中长大,而他所要承受的折磨,不仅仅是这些不属于人世的东西的折磨而已,还有他左脸上的符文……
    这也是她对他感兴趣的原因,尤其在觉得他骨子里有些呆之后,便觉他更有意思了,只是这兴趣在这些日子的增进中,似乎揉进了一种习惯,习惯见到他,习惯揣测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以及他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事情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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