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下后,李光辉眼勤手快的给客人们烫洗碗筷,嘴里问道:“李总,你们路通压路机一年在湖北能卖多少?”
    “跟徐工比是差一些,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哟,小伙子,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李晓明问道。
    “我家是石家庄的。”
    “怪不得,普通话这么标准。小伙子,以后我们路通你可要多费费心。”
    “没得说,一定!”
    尽管李光辉说的是商场上的客套话,但在王超没有承诺代理路通之前,李光辉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说,多少有点越俎代庖的味道。
    王超有点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邹卫军问道:“你们洛阳的东方红推土机很有名,我们可以卖吗?”
    李媛媛回答道:“卖是可以卖,但我们主要是通过农机系统卖。你们不能搞农补,不好卖的。”
    王超问道:“卖推土机还要农补,以前在海南庹骉卖红旗推土机,没有听说过要什么农补啊?对了,农补是什么?”
    李媛媛回答道:“红旗是工业推土机,没有农补的。东方红推土机属农机,有农补的,这农补简单的说是给买农机的农民一种资金补贴……”
    邹卫军的提问,就把代理路通的话题岔开了,等到李媛媛把农补的问题一解释完,酒啊菜的都上来了。于是王超说道:“好了,喝酒不谈公事,现在开始喝酒!”
    于是在座的人除了李媛媛,大家全力以赴开始喝酒。
    也许李晓明没得到王超明确答复是否代理路通?因此心中好像有气,他拿出当年金三角公司开张时喝酒的劲头,冲着王超干了起来。
    这一喝,要不是李媛媛拼命拉住,加上李光辉和邹卫军的挡驾,估计王超得醉个东南西北分不清。
    只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喝完了酒以后,李晓明自己也差不多了,他满嘴酒气地说道:“明天……我到你公司再聊!”然后在李媛媛的搀扶下,由李光辉和邹卫军开车送酒店休息去了。
    然后王超对高明说道:“你们带领导早点回去休息……”
    但陈萍借着酒意说道:“我大老远过来看你,你想走?你今晚哪里都不能去,陪我睡,我要和你说话。”
    王超说道:“我喝多了,明天再说。”
    “不行!”
    王超没法,只得打电话给蔡晴,说今晚要和陈萍谈事,不回来睡了,然后要高明和段炼回办事处,自己带着陈萍到王家湾一家叫纽宾凯的酒店住下了。
    谁想一进房间,陈萍连澡都没洗,就倒头呼呼大睡,把个王超冷落的看电视直到半夜才和衣睡着。
    可没等王超打几个呼噜,陈萍却醒了,他把王超拉起道:“来来来,我们兄弟开始‘燕山夜话’,别睡了!”
    王超好恼火,但他碰到陈萍这“流氓”也确实没办法,只好靠在床头坐着,睡眼惺忪又酒意朦胧的点燃一根烟说道:“说吧,我洗耳恭听,看你能说些什么鬼夜话?”
    陈萍把王超那飘来的烟雾用手甩了甩,埋怨道:“和你在一起说话真遭罪,还要吸二手烟!”
    “又不是我想和你说话,是你拉我过来的,怪谁?”
    “你在家也抽烟?蔡晴不会说你吗?”
    “思伊在的话,我一般在卫生间或阳台上抽。晚上就在自己房间抽……”
    “自己房间?什么意思?你们分房睡了吗?”
    “公司搬了以后,我们在小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她一般和思伊睡。”
    “有意思,你们这个年纪就分房睡了。王超,你老实说,你现在和蔡晴是不是过得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我看这样挺好,晚上睡不着,可以抽根烟解解闷。”
    “解闷?解什么闷?你公司也开了,厂里还发你的工资旅差费,年终说不定还有一点提成,这么好的事都让你摊上了,你还解闷?”
    “公司门一开,什么支出都来了。我现在压力大啊。”
    “说的也是,幸好蔡晴还可以帮你一下……”
    王超听了,叹口气说道:“有时我真怀念我们没结婚的年代多好啊……”
    陈萍见王超一下把话题扯那么远,心中一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感觉你对蔡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对她以前的事还有疙瘩?”
    陈萍的问话王超不好怎么回答,究其因王超对蔡晴以前的事没有任何阴影是不现实的;好在时间一长,那阴影渐渐淡了许多,随着和蔡晴共同生活的沉淀,一种叫作亲情的东西反而悄悄泛起……
    而这亲情,除了因为思伊站在中间维系着,还有就是王超站在蔡晴的角度上不说伤蔡晴自尊心的话而小心翼翼的活着才有的亲情。
    因此这亲情里没有爱情。之所以没有爱情,那就是王超总觉得蔡晴眼睛里面还有一双眼睛,那眼睛里面,王超没有看到爱情。
    陈萍见王超不说话,猜他有难言之隐,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只好自嘲道:“你还有个地方可以抽烟,我是全天候、全方位不能抽烟,如果我在家里抽,王可音那母老虎会把我吃了!嘿嘿,幸好本人不抽烟!”
    王超听陈萍说王可音都是母老虎了,有点惊奇道:“我看你老婆挺温柔的,什么时候成了母老虎?”
    “嘿嘿,开玩笑。其实她对我不错的。虽然她不让我抽烟,可她却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烟灰缸放在客厅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一脸幸福的陈萍,王超回答道:“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来解释一下。对女人来讲,烟灰缸多少带点阳刚之气。因此女人潜意识里喜欢烟灰缸。虽然,她不喜欢男人抽烟,但有个烟灰缸,象征她有一个自己的男人。而自己呢,却是一颗烟,这烟为自己的男人燃烧以后,化为灰烬……掉落在自己男人的烟灰缸里。这,也许就是蜡炬成灰泪始干另一说吧。”
    陈萍如此在王超面前秀他和王可音的恩爱,顿时让王超羡慕不已,不禁感慨道:“你好命啊。”
    “是啊,她帮我陈家生了三个孩子,我这辈子知足了,我感谢她。”
    “是的,你还要感谢我,不是我帮你打一架,你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吗?”
    “是的是的,王可音一直对我说,说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得,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谁知陈萍一得意忘形,竟说出一句不靠谱的话来:“唉,只是我一辈子只摊上一个女人,好像有点划不来,不像你,据我所知,你就有两个女人有鱼水之欢啊。”
    王超听了骂道:“你这是人话吗,听你意思,你是不是想整出点事来你就觉得有激情了?我说陈萍同志,你身为领导,有这种思想苗头是很危险的。”
    陈萍赶紧笑道:“我这是说着玩的,看你还裁缝师傅戴戒指——顶真(针)了。”
    “怕不是说着玩的吧?我看你像是酒后吐真言!对了,你那三个孩子怎样?”王超转而问道。
    一说到儿子女儿,陈萍就开始眉飞色舞了,他说孩子都很乖都很争气,现在两个在念高中,小的在乡下都小学了。
    “小的还不敢让大家知道?”
    “不敢。怕开除工作。”
    “是要小心点,只是这样苦了孩子。”
    “谁说不是,一说到老三,王可音就掉眼泪。”
    “掉眼泪还其次,以后他们读书结婚生孩子,你那点工资够吗?”王超又点燃一根烟问道。
    “可不是吗?现在物价那么高,是有点受不了,搞销售的人连交自己孩子读书的钱都困难,说起来别人都不相信啊。王超,到时要钱的时候你别躲啊,谁叫你当老板!”
    说到搞销售,王超又关心问道一些同事现在怎样?
    陈萍说周学志搞三包外服务挣了点钱离婚了,娶了个沙场老板的女儿;以前在云南一起跑的陈伟,因为常年不在家,儿子老婆管不住,成天在外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最后以强奸的罪名抓了;郑建军片长过得好像也不顺,病退以后在厂门口摆个烟摊过日子。
    想到销售公司的一些同事日子都过成这样,王超心中不禁有点揪然,忽然他想到了朱光新,就问道:“那朱光新呢?”
    王超最想听朱光新的信息了,因为朱光新给王超的人生之路影响太大了。尽管这个影响对王超来说是负面的,但此刻王超已经有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陈萍知道朱光新对王超的所作所为,但他不知道王超对朱光新已坦然视之了,他说道:“那老家伙,自从他的靠山魏副厂长退休后,在广东就老实多了,可他年纪又大,加上业务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我想是不是把他调回车间算了……”
    “陈萍,我想这样没必要,都有老的时候,他现在到车间里能干什么?我想你能够办到的话,还是把他调到销售公司打个杂算了,销售公司的收入毕竟多一点。”
    “看不出你王超还有仁者之心,行,我尽量想办法吧。”
    两个人聊到这里还没有睡意,陈萍竟然还腆着脸从王超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说道:“我也抽一根,像你一样解解闷。”
    王超说道:“你还解闷,你看看你刚才说的我们那些同事,那个过得比你好?尤其那个陈伟,儿子都蹲班房了,可你却幸福一家子,你还不知足,还有歪念头。”
    “不是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俏吗?”
    “别人可以说,你不能说,我把话撂在这,为了你家王可音,为了你家孩子,如果你以后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别怪兄弟……”
    说到这王超迟疑了一下没说了,但陈萍还傻傻的追问道:“别怪兄弟怎么了?”
    王超火了,拿起茶几上那盒黄鹤楼烟一捏,说道:“就这样,把你捏了!”
    陈萍看看王超的脸,又看看王超手中捏成一团的烟,摸了摸脑袋说道:“兄弟,你不会因为我撤了你的职,你借机报复我吧?”
    “随你怎么想!”
    “好好好,不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了,万一说错了话,不要把我脑袋给捏碎了。”陈萍说完,就起来给王超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后说道:“今晚,不对,看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昨晚喝酒时,我抽空问了一下你手下那叫李光辉的,他说目前你这真正做业务的就是你和他,但公司上下吃饭的有十多个,这样行吗?”
    说到这事王超心就烦了,他说道:“谁说不是啊,每想到这事我为什么会抽烟,不就压力大吗。我想加强销售力量去聘请业务员,但蔡晴要不说业务刚开展不要轻举妄动,要不说账上没钱请不起。”
    “账上没钱?好像你们香满路公司还差厂里一百多万呢?怎么账上会没钱?”
    “我哪里知道账上没有钱?她又不给我看财务报表。”
    “这不正常啊?你们俩撇开夫妻不谈,就算是合伙人,也应该知道财务情况啊?搞半天,你一点财权都没有?”
    “我只跟你说,她每天只给我一百块钱零花,这里面包含烟钱,你说说,我这身份出去,没有六十一盒的黄鹤楼烟拿不出手啊。”
    “那来了客人怎么办?比如像昨天晚上?”
    “临时申请,视情而批,只少不多,最好不请!这是我总结她的请客十六字方针。”
    陈萍听了哈哈大笑:“我服你了,以后谁说你没文化我跟他急,人家王超同志都会总结十六字方针了。”继而又说道:“她怎么那么抠门?”
    “但她除了对思伊不扣门,对自己也抠门啊,说实在的,她很少给自己买衣服、或者到美容院去,她都做成这样,我还能怎么做。”
    “问题是做生意不能这样,你不投入哪有产出,你得教教她。”
    “问题是,我教她会听吗?你不知道,她现在跟在广东时大不一样了,又固执又霸道,表面上文文弱弱的,可骨子里厉害的很。”
    “你这样说我都有点怕怕了,算了,昨晚你请客的费用我叫高明报销算了,明天叫他把钱给你。天啊地啊,我可怜的超哥哥现在过成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了。算了,我不出差了,我马上回去跟王可音说,老婆,我回来了,我爱你——”
    王超白了他一眼,骂道:“神经!”
    就这样,这对“三友之友”,结束了他们的“燕山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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