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当了领导,按旧时所说王超算是朝中有人了,虽然不能说以后可以乱来,但最起码走起路来想横着走走也未尝不可。但王超是个明事理又讲义气的人,他觉得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要做出让陈萍这个兄弟丢脸的事才是。
    于是从五城一回来,就准备采取高强度的手段向彭东升要货款。
    谁知一个电话打过去,彭东升这家伙说他正去广东惠州金三角公司的路上……
    王超头晕了,他知道又让彭东升给耍了。
    他在五城可是答应的好好的,说回到武汉就打钱给宜工的,可如今他人都不在武汉了!
    妈的,这小姐白送了算是小事,但王超已郑重其事把彭东升汇款的事汇报给了陈萍,这下不放空炮了?
    王超急了,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
    “那说不准,应该要到下个月了。”
    “你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到月底要给钱的时候去?那你说,你什么时候给钱?”
    “财务章、发票章、公章都在我身上,只有等我回来才能办了。我也是没办法,你问你的好兄弟陈萍吧,他一上任不抓销售就只晓得要钱,派财务部的人守在我惠州公司等我回去。我现在头都是大的——我那钱都到哪里去了?一百多万怎么也对不上?”
    “到哪里去了,捐赠给小姐家盖房子去了!”王超说完,气得把电话挂了。
    随后王超又打电话给陈萍:“喂,陈萍,你派财务科的人到金三角公司对账去了?”
    “是啊,不但他那里要对,其它的省份包括你这里也要对,怎么了?”
    “你这样一来,他借机跑广东了,答应我这个月给钱的改为下个月……”
    没等王超把话说完,陈萍打断道:“他也不是借机跑广东,都是公司采取的措施。王超,你这边的账你自己也要心中有数,知道吗?”
    王超立即感到陈萍的话官味十足,立刻不高兴了,脱口而出骂道:“什么心中有数?跟我打什么官腔,彭东升的钱你去追,老子不管了!”
    说完,王超就跟挂彭东升的电话一样,气得把陈萍的电话也挂了。
    吃中饭时,没见蔡刚蔡强兄弟俩,王超就问蔡晴他们去哪里了?
    蔡晴说道:“上个月通过萧爱国卖了一台装载机到奓山石场,他们到萧爱国那里催款去了。”
    “哦,萧爱国的货款应该没问题,他这人讲信誉。”
    “萧爱国那里没问题,你那天半夜给彭东升送小姐,货款有问题吗?”
    “不要问了,我为这事烦着呢。”王超说完转移话题道:“思伊还没放学吗?”
    “我问你话你说思伊,你钱是不是没收到?”
    “是的。”
    “那这小姐不是白送了?”
    “他没说不给,他只说从金三角公司回来了就给。”
    “回金三角做啥子?听钱富说他那边都快开不下去了。”
    “钱富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彭色鬼的员工告诉他的。”
    听到蔡晴说到彭东升,王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蔡晴说道:“钱都没追到,你还笑得出来?”
    “我是笑今天打电话追他要钱时,他说‘我钱都到哪里去了?一百多万怎么对不不上?’有意思,自己花钱都不知道花哪里去了,不好笑么?”
    蔡晴听到这,嘴唇抖了一下,赶紧对王超说道:“不聊这烦心事了,快洗手吃饭!”
    蔡晴就这一句“快洗手吃饭”都让王超有点莫名的感动和温馨,他不禁看了一眼蔡晴,感觉蔡晴有点老婆的味道了。
    然而蔡晴很快把身子背过去,因为她开始紧张了。
    蔡晴的紧张来自她偷了彭东升的收条。她又开始想偷彭东升的收条时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如果有,该怎样应付?想了半天,确认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后,她转身又笑着对王超说道:“这个彭色鬼,他可能快活到头了,一天到晚找女人,难道不要花钱?”
    “他再找小姐也不会花一百多万吧?哪得找多少个小姐?”王超边吃边说道。
    “那也不一定,他那人色心来了,什么都会干的!”
    王超听到这句话,放下筷子问道:“你怎么对他那么了解?难道你在金三角时他欺负过你?”
    在金三角时彭东升对蔡晴的所作所为蔡晴并没有对王超说,因为那时蔡晴正在追王超,她怕说了王超会节外生枝的胡思乱想。现在王超这样一问,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一下不知怎么说好?幸好她反应还快,只听她说道:“还要怎么了解,就凭半夜叫你送小姐不就够了。你说他有没有欺负我,我这样子像是个让他欺负的人。”
    王超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吃他的饭……
    话说彭东升回到金三角公司后,就开始和宜工财务科的人对账。
    这一对,就对了个三天!
    当彭东升在对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尽管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爽,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请财务科的两位财务人员吃一顿宜乡吃不到的生猛海鲜。
    这两个财务人员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胖的叫许本顺,瘦的叫严旭。他俩虽然体型不一样,但酒量却不分伯仲,尤其这回对账告一段落,更是解衣松带的敞开了开始喝了。
    他们才不在乎眼前这个东道主——彭东升正在为四百多万该付而付不出的货款而愁肠百结……
    四百多万的货款里有三百多万彭东升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还有一百多万彭东升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钱用到哪里去了?
    向许本顺和严旭陪尽笑脸说尽好话后,许本顺以一副“法外开恩”的样子说道:“四百多万也不需要你一次付,付个两百就行了。”
    问题是彭东升现在把荷包都掏空了也只拿得出五十万左右!
    彭东升看到眼前这两个财务人员正在大快朵颐的享受美酒佳肴,心中自是忿忿不平。但他没有办法,既然欠了宜工的货款,就要老老实实的对待宜工派来的财会人员,否则惹恼了人家,会有好多办法收拾他的。因此这会彭东升能做的就是要在他们面前像做孙子一样伺候他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彭东升陪着笑脸道:“许会计、严会计,我好多钱还没收回来,能不能这次不要付那么多?”
    许会计正抓着一只蟹脚准备咬,听到彭东升说这话就沉下脸说道:“我说彭总啊,你欠公司这笔钱已经很长时间了,我和严会计都是看你实在,冒着被领导批评的风险才要你付这个数,要是碰到别人,早上交给清欠办了……”
    严会计也附和道:“许会计说的没错,这钱迟早要给,晚给还不如早给,你如果再拖,万一让公司抓了个重点,以后就不好收拾了。”
    听到两位财务人员的连哄带吓,彭东升想到他的靠山刘军平已经调到北方公司,找他是没用的了,于是想到了朱光新。趁这两个财会人员在斗酒时,彭东升跑到包厢外面打电话给朱光新,要朱光新帮他给财会人员说说情,宽限一些时日还宜工的货款。
    没想到的是,朱光新很干脆的回绝了他,说道:“找我有什么用!”
    彭东升只好回到包厢,长叹一口气后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为难,那我就付了吧。”
    彭东升一说马上给钱,两位财会人员立即停杯放箸了。
    “不错,彭总就是个爽快人!来,你也吃菜啊?”严旭说道。
    彭东升刚打起精神准备吃点,许会计却又说了几句让彭东升只想抓狂的话。
    “其是我们很喜欢彭总你这种人,钱会欠也会还,这样一来,你就为我们提供了游山玩水、吃山珍海味的机会,要是你和广州什么叶春瑞欧锦钿那样长期不欠钱,我们那有机会到你这里吃大螃蟹——对了,看账本你湖北还有应收账款,到时我和严会计又有机会去看黄鹤楼了……”
    这是人话吗?彭东升真想拿酒杯摔过去,但他不敢摔,并且还是陪着笑脸说道:“欢迎你们到湖北来吃武昌鱼。”
    打发走这两个一胖一瘦的会计后,彭东升心想只有把该给王超的货款挪出一部分到金三角了,至于王超那边的货款何时还?他不去想,反正都是乱账加烂账的,九个坛子六个盖,能盖哪个算哪个了。
    只是彭东升到死他都没有想到,有一百多万的应收账款是他视为“小母鸡”的蔡晴给他造成的。
    然而这样一来,彭东升把王超给害惨了!
    当陈萍在月底的最后一天看到回笼报表湖北那一栏时,不禁皱起了眉头,那真是惨不忍睹啊,一个18.59万平方千米的国土面积省份,碰到王超一个这样的“人才”,竟贡献宜工货款回笼九万块钱!
    自陈萍上任这些日子,就听到了王超一些负面信息,有说他挪用公款买商务通的,有说他私自开公司的,有说他帮别的品牌卖设备的……所有这些对陈萍来说不是事,因为这些事可以解释、可以说明。
    陈萍最担心的是,按王超这样的管理再发展下去就可能会出事的?
    因为王超货款管理太乱了。
    举个例子,每台装载机回笼要填写回笼单,一台二十六万的装载机可他填出了三十四万!这倒不是他卖出了这样的天价,而是他稀里糊涂把该填其它装载机的款项一起凑在这台三十四万的装载机了。
    这样一来就全都乱套,没有付的说付了,付了的说没付。虽然最终耗费一点时间能搞清,但犯这种低级错误是一个办事处主任该犯的吗?
    更让陈萍忧虑的是,湖北有个彭东升,从斗力方面彭东升搞不过王超,但从斗智方面王超岂是彭东升的对手!
    陈萍深知王超的为人处事,为了工作,王超可以忍辱负重去面对彭东升这样的人去合作,他不但会合作,而且是全心全意的去合作,纵使事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也再所不惜!
    这种推销员对私企老板来说,只要调教好就是个宝,但对国企来说绝对是个活宝!
    作为和王超从学友、战友、工友一路走来的三友之友,陈萍是不会让王超这样一路走下去的。
    想到这些,陈萍觉得不能让王超再这样按自己的性子做了,他觉得有必要和王超面谈一次,可他又想到王超是一根筋的人,虽说现在是王超的领导了,但他会认自己是他的领导吗?
    晚上陈萍回到家。
    王可音见陈萍吃饭不香又愁眉苦脸的就问道:“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陈萍看了一眼王可音说道:“还不是为了你本家的事?”
    “你是说王超?”
    “是的。”
    “他怎么了?”
    “他麻烦大呢?”
    “别唬人,王超会出什么事?”
    “唉,你不知道,王超这人做事太糊涂了。”
    接着陈萍就把王超在湖北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他的担忧对王可音说了。
    王可音听了以后也是忧虑重重的,但她作为局外人又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对陈萍说道:“王超也是怪可怜的,父母过早离去,自己又没有兄弟姐妹,现在世界上只有你和他的关系最铁,你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谁说不是,本来我是不想当这个副总的,呆在广州闭着眼睛一年也能挣点钱。不就是看到王超在湖北一直不顺,就来当这个副总帮帮他。”
    陈萍这下话说快了,一下就让王可音抓住尾巴,她马上骂道:“这下你说漏嘴了,当时你说回公司当副总是因为对不起我守活寡二十年才拍马屁当上的,现在你说实话了,是为了你那难兄难弟回来的!”说着王可音就伸手来拧陈萍的耳朵。
    陈萍边避让边笑着说道:“娘子,别生气别生气,我这是两者兼而有之……”
    “好一个两者兼而有之,反正我是明白了,不要说我,就是加上龙龙和凤凤还有虎子都抵不过王超!”
    王可音说的这个虎子,就是她和陈萍违反计划生育偷生的一个男孩子。现在这个孩子还放在农村亲戚家带着呢。
    说来陈萍能当上这个南方销售公司的老总,从某种意义来说,要拜这叫虎子的儿子所赐。这是因为陈萍超生以后,出于做贼心虚和将功补过的心理,他对工作更加认真了,对同事更加友善了,对领导更加尊重了,因此才在一片叫好声中,由朱光新提名,当上了能管王超的领导……
    现在王可音这样说,陈萍当然不同意,他说道:“看你说的,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天,龙龙凤凤是我的地,而虎子是我天地之间的空气,如果没天没地没空气,我该怎么活下去?”
    “我说不过你这张嘴,还是说正事吧,你说,该怎么做才能够帮王超?要不把他调回广东?”
    “调回广东,当初他如果听了我的不开那个什么香满路公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可现在连蔡晴都过去了,他还能回广东?”
    “对了,蔡晴现在和王超关系怎么样?”
    “很微妙,不好说。”
    “可怜的王超……”
    “正因为他可怜,所以我在想着帮他啊。”
    “你到底想怎么帮?人都会给你急死的。”
    陈萍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觉得要让王超平平安安的,只能痛下“杀”手了,于是他说道:“可音,看样子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挥泪斩马谡,就地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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