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和蔡晴是同一天离开宜乡的。只不过他俩是分道扬镳,一个去武汉,一个去四川的达州。
    当他俩抱着孩子离开家门时,王超对站在门口的母亲说道:“妈,进去吧,思伊在四川呆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母亲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小晴,路上注意一点,早点把宝宝带回来。”
    “妈,我知道。”她向王超母亲笑着说道。
    母亲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挥手道:“你们快走吧,别误了火车。”
    王超于是一咬牙,跟母亲说“妈,多保重身体”,就提着行李离开了家。
    从王超当父亲那一天开始,舔犊之情一天浓似一天,由此他对母亲过去给予他的爱更加体会深深,这在以前他是不会想的,想了也会认为理所当然的。
    因此,这回离开宜乡,他就有了牵挂,牵挂着母亲那逐渐苍老的脸和略显佝偻的背影……
    王超和蔡晴一同坐上火车到武汉,他俩真正的分开是在武昌站。到了武昌站他俩下车,蔡晴转车去达州,王超就回办事处。
    在候车室,王超凝视着怀里的思伊说道:“蔡晴,要不你把票退了,在武汉休息几天再走?”
    “为什么?”
    “我想多和思伊呆几天……”
    “不要,我都通知家里了,我哥会赶到达州火车站来接我们的。”
    王超“哦”了一下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很快蔡晴就开始排队检票了,她从王超怀里抱过孩子说道:“你回去吧。”
    王超看到蔡晴怀里抱着孩子,手上提个包,顿感她诸多不便,便带着内疚的口吻说道:“蔡晴,都怪我没本事,害你月子都没坐完,就抱着孩子走那么远的路……”
    蔡晴没料到王超还会说这知冷知热的话,心头一下也就随着热乎起来,心想这家伙还算是有良心,既然这样,就不跟他计较了。
    于是她说道:“说这些做啥子,你只要对得起我们母女俩就行。我跟你说,等下我一上火车,就叫钱富打两万块钱给你还货款。王超,我不说,你自己都可能忘了吧?”
    王超哪能忘了,只是因为最近和蔡晴闹不愉快,王超实在是不想低下头来求她,正寻思别的法子……可没想到蔡晴却给他一个出乎意料。
    而此时的王超,能做到的就是说声“谢谢”,然后带着感激的心情,目送蔡晴抱着孩子走向了检票口……
    直到看不见蔡晴的身影,王超才走出武昌站,就在他走到公交站准备候车回办事处时,接到高明的电话。
    他说道:“领导,你到武汉了吗?萧爱国过来了,他帮我们买了两台装载机……”
    本来蔡晴抱着孩子走,王超就跟丢了魂似的若有所失,现在听说卖了装载机,立刻转忧为喜,公交车也不坐了,扬手就叫辆出租车:“汉阳,钟家村!”
    一回到办事处,王超对正坐着喝茶的萧爱国说道:“萧总,非常感谢!真没想到我一来武汉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萧爱国笑道:“这没什么,如果运气好,后面还有几台。”
    “是吗?那可要跟紧,不要让单子跟丢了。”
    “放心,都是宜工的老客户,跑不了的。”
    看到萧爱国如此自信,王超说道:“为了表示感谢,晚上我们一起吃喝一点?”
    谁知萧爱民婉拒道:“不要客气,你也刚回来,还是休息一。”
    这时高明说道:“正因为我们领导刚回来,就更要喝酒庆祝一下。萧老板你看,我们领导回家快一个月,没卖一台装载机,他一回来你就帮他卖两台,这不说明你跟我们领导缘分很深吗。”
    高明开口领导闭口领导,这马屁拍的王超很受用。
    萧爱民也架不住高明这种热情,就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喝吧。你们准备在哪里吃?”
    王超说道:“我们习惯在湘夫人吃,因为那里的辣椒菜做得好。”
    “行,你们订好位子,晚上我带老婆过来。”
    “一言为定。”王超最后说道。
    到了晚上,王超和高明、段炼(雷鸣已回去休假)一起来到了湘夫人餐馆坐下。
    趁着萧爱国还没有到,王超问道:“现在宜乡卖配件这些人,你们认为以后除了重点和萧爱国合作以外,还有谁值得我们注意?”
    高明问道:“你是说发展代理商吗?”
    “是的。”
    “我认为没有必要,你如果在宜乡人里面搞出一两家代理商来,那些没有成为代理商的会搞出意见来的,还不如保持目前这个样,谁都不得罪。”
    “段炼,你说呢?”
    “如果要搞,就偷偷的搞。”段炼回答道。
    王超摇了摇头,表示对段炼的话不甚满意,就又对着高明说道:“都不得罪也不错,以后这十多家,走到哪里都有酒喝。”
    “还有牌打,就跟朱片长来了一样。”段炼插嘴道。
    “什么?朱片长来了,怎么没听你们说?”
    高明脸上有点不自在,他想了想说道:“他来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
    “呆了一个星期,那他做了什么?”王超问道。
    “没……没做什么?”高明看了一眼段炼回答道。
    段炼笑道:“看我做什么?你跟主任说啊,你陪朱片长跟那些宜乡卖配件的打了一个星期的麻将啊。”
    王超听了笑道:“行了,那家伙出差就是这样,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哈哈,怪不得高明你说都不要得罪,原来怕以后没地方打麻将吧?”
    王超这几句话说的高明很不好意思。
    就在高明有点尴尬的时候,萧爱国带着他老婆和儿子来了。
    当萧爱国把自带的“鹿龟酒”摆上桌时,王超的眼睛亮了,说道:“武汉也有海南的酒卖吗?”
    “这那里是武汉买的,是我一个在海南的兄弟给我寄来的。”萧爱国边开酒瓶边说道。
    一听到海南,王超就有点亲切感,于是问道:“我在海南呆过,也在那里认识几个老乡。那你兄弟在海南做什么的啊?”
    “他在海口,也是做我们这一行,不过是卖风动工具的……”
    “你不要说了,是不是叫陈斌?”
    “对啊,你认识?”
    “认识,你那兄弟不错!我在海口的时候,他还帮过我的忙,叫他弟弟开车,帮我把一台压路机抢回来。”
    “是吗?你们还有这种故事。”
    王超想到离开海南时,由于走的走得比较急,竟然没有告诉陈斌,于是马上拨通陈斌的电话,先向陈斌致歉后,再把电话给萧爱国让他俩瞎聊一通……
    既然萧爱国和陈斌有这层关系,再加上萧爱国已开经卖了宜工装载机并且后面还有几台,王超便决定,就和萧爱国签代理协议。
    萧爱国一会就和陈斌通完了电话,他把电话交回王超后问道:“这酒你在海南经常喝?”
    “是啊,东走西走,不离铺前与海口,才离开几个月,我怎么就开始想那里了呢?”
    此刻王超的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海南朋友的笑脸和海口老街的骑楼,以及怎么也吃不厌的珍馐美味……
    王超拿着酒瓶喃喃道:“就说这生产鹿龟酒的厂家,用的装载机都是我们宜工zl20的……”
    “这算什么?我听销售公司里的人说,我们的装载机还在天安门前面做过事呢。”段炼说道。
    “小段说的没错。我在车间里打铁的时候,有一次储运组缺押运员押送装载机去北京,我就和战友陈萍报名参加了。好家伙,那个罪受得,我们坐在驾驶室里白天太阳烤,晚上寒风刮,又饿又渴的辛苦五六天到了北京。本想好好在玩几天补偿一下,不想那个时候举行八四年阅兵大典,北京实行管制,就把我们这些外来人口全赶走了。幸好抢在赶走我们之前,我们还是当了一回好汉,把个长城给上了,不然啊就亏大了!”王超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酒来了,王超的精神也来了。他喝了一口鹿龟酒对萧爱国说道:“萧总,你这鹿龟酒是好,但酒劲不大,不过瘾啊。”
    萧爱国说道:“我知道宜工派了个酒仙到武汉,所以我都准备好了,你看——”说完他从桌子底下又提出两瓶白云边来:“但有言在先,第一,要把这瓶鹿龟酒喝完,才能喝白云边;第二,我声明,本人滴酒不沾!”
    王超听了笑道:“你这有言在先我喜欢!我还以为你会说少喝为佳,原来两条的意思都是让我多喝酒,谢谢萧总了。”
    萧爱国老婆抱着儿子关心道:“喝混合酒要注意啊……”随即又说他老公:“你把王主任搞倒了看怎么办?”
    “弟嫂,放心,三个人三瓶酒没事。”王超马上说道,好像生怕萧爱国会抽掉一瓶酒似的。
    当菜上齐了以后,王超把已斟好的酒举起来,对萧爱国说道:“这第一杯酒,我代表办事处感谢萧总大力支持,为我们走了两台装载机。”
    喝完以后,王超又举起第二杯说道:“这杯酒祝你们全家幸福,和和美美。”
    然后第三杯说道:“这杯酒我向宜乡人表示道歉,因为某种原因,我来到到武汉工作后,是不想和宜乡人打交道的,但从你这里开始,我觉得宜乡还是有不少好人……不说了,以后好好合作,我干了。”
    王超这三杯,就把那瓶“鹿龟酒”干完了,弄的高明和段炼只各喝了一杯。
    萧爱国赞叹了一下王超的好酒量后说道:“王主任,其是你对湖北市场不要太悲观也不要急。宜工在湖北的市场基础还真不差,就从汉阳大道这十多家宜工配件店的来看,那个同行厂家敢比?我现在就是担心宜工的新产品质量跟不上,反而把老产品也给拖累了?”
    王超听到这话警觉起来,就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萧爱国说道:“我们湖北倒没听到什么?但外省有传言40、50都出问题了。”
    王超问高明:“我们卖二航局的那台没事吧?”
    高明回答道:“就是炸了一根油管,雷鸣走之前去处理了,应该没什么事。”
    “不要说应该,一定要处理好。以后雷鸣不在,就把服务给萧爱国做。”王超说道。
    “给我做?为什么?”萧爱国愣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宜工的正式代理商。以后湖北卖的装载机,三包服务都归你。”
    王超的决定,对萧爱国来说既是意外之喜又是大礼,于是赶紧站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双手捧着酒杯说道:“谢谢!我以后一定多帮宜工卖装载机。现在我豁出去了,陪你喝一杯!”
    喝完了酒后,萧爱国的脸立刻就红了,但他还要说:“听说公司在生产徐工版的压路机?”
    王超说道:“有这一回事,好像车间开始生产了?”
    “那不王主任以后要跑公路局了?”
    “跑公路局?公路局大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呢。”王超笑道。
    萧爱国摇摇头说道:“这是我们自己人在说啊,老产品都这个样,又去发展新产品,不要到时候把搞服务的累死。”
    王超喝了口酒说道:“你也不要这样悲观,公司发展新产品,方向是没错的。假如再靠20、30这两款机型,会饿死人的。萧总放心,相信宜工的实力,你等着,宜工只要一出新产品,我第一个卖!并且还卖过徐工和洛建!”
    王超的豪言壮语让萧爱国的双眼发直,心想这个王主任,到底是喝酒狂还是工作狂?怎么谈起工作来就跟喝酒一样喜欢口出狂言?
    后来大家也没有再谈什么正经事了,喝着聊着,直到萧爱国老婆说“单我已经买了”,王超他们才和萧爱国分手。
    踏着月色走在回办事处的路上。随着一阵晚风吹来,王超想起在宜乡的母亲和女儿,就对高明和段炼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王超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电话,却半天没接,只好准备打蔡晴的手机,可家里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母亲问道:“超超,到武汉了?吃饭了吗?”
    王超带着酒意说道:“是的,妈,我刚喝完酒……妈,宝宝睡了吗?让她哭一下给我听。”
    许久,王超没听到母亲的声音,直到王超连“喂”了几声后,母亲才缓缓地说道:“傻孩子,你干嘛喝那么多啊,今天你不是和蔡晴带着宝宝一起走的吗。”
    这一下王超想起来了,宝宝这个时候离她奶奶有千里之遥了……
    王超心中好一阵难受,说道:“妈,是不是我的电话把你吵醒了?”
    “没什么,就是一下子三个人都走了,房子空空的还有点不适应。过来天就会好的。超超,不要再这样喝酒了,你都当爸爸了,要为小老婆和孩子负责,知道吗?”
    想到母亲这个时候一个人在家里,那种寂寞王超是能想象到的,可是想象到了,又能做什么?
    能做的,只能跟母亲说:“我知道了,我不喝了,妈妈,你早点睡吧。”
    还有能做的,就是郁闷的蹲在地上,然后点燃一根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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