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绝密仙冥殿,一派死寂压抑。
    最后那声梦呓,也不知到底有人听到没有,只有东海明珠幽幽,映出那一抹孤苦俊影微颤的肩膀。
    仙冥殿发生的这一切,自然是没有谁知晓的。
    正如同两个人之间的前尘恩怨,都湮没在了太过于漫长的岁月里。
    千万里地面,不咸山。
    曾经的仙山不咸被阴暗凄冷的冤魂之气围绕,方圆千里都是黑漆漆的惨淡一片,不时有冤魂苦啸,一声声令人心骇。
    这样的人间地狱,却有两抹人影一前一后的行着。
    二人都不说话,永远保持着十尺的距离。
    沉默,相离。
    正是青鸢和昆仑公子。
    二人上方的云端中,钱武莲和孙落英面带倦容,努力在一派废墟的仙山中,辨明通往论道台的捷径。二人的指尖不时射出金光一缕,幻化为山路上指路的幻影。
    幻影绵延百里,在凄惨阴冷的山路中,显出一分人间暖意。
    然而青鸢的脚步却是愈发沉重,小脸也是愈发苍白。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废墟般的山林丝毫未变,主峰的影儿都没。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落英他们是不是指错了路。
    虽然是天赐青云彩鸢,但她毕竟是凡胎肉体,这一番走下来,她已经双腿都快断了。
    而最可怕的是,不咸山没有日夜之分,始终是明日悬空。
    无论走一个时辰,还是走十年百年,四周始终是废墟般的山林,阴惨惨的冤魂之气。
    而且,昆仑公子真的信守了十尺的约定,不靠近,也不说话。
    一切压抑,死寂。
    青鸢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快一个月,沿途她会捡拾些山果充饥,渴了就喝山泉。有时候她都忘了时间,忘记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曾经青衫妙然的女子,瞳仁已经慢慢失去了光泽,甚至有些麻木如同傀儡,让人怀疑她是否还能思考。
    女子的步伐亦是机械的移动,似乎这样的行走,出自本能。
    放佛,她都忘了要寻找什么,只是知道要找下去。
    钱武莲和落英也无数次的劝过,让青鸢放弃。
    可是女子开始还争辩几句,后来干脆就不说话了,她只是淡然的摇头拒绝,然后眸色一如往昔的坚毅——
    方陵朔,我想见你。
    ……
    一日,十日……
    一月,三月……
    一年,三年……
    这放佛是没有尽头的寻找,却也放佛是至死不渝的承诺。
    不离不弃。
    终于有一天,当一座高达百丈的天门出现在阴惨惨的山路尽头,当看清天门上威严高贵的两个字“天道”。
    青鸢长舒了一口气,麻木的瞳仁似乎恢复了一线神彩。
    天道门。
    此乃不咸山主峰山脚。
    而方陵朔当年所在的论道台,便是在主峰峰顶。
    “到了。”青鸢恍惚的呢喃着,她怔怔的盯着天道门,似乎反复确认着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恭喜了。”钱武莲和孙落英落下云端,感慨万分的叹道。
    从来没有人凭着凡夫俗子的脚力,生生走了上万里距离,走到仙山不咸。
    而他们眼前的女子,仅仅是凭着一个真假难辨的承诺,就把沧海走成了桑田。
    “我……走了多久?这么久过去了,方陵朔……都变成白骨一堆了罢。”青鸢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孙落英笑着摇摇头:“当年仙凡争乱太过激烈,不咸山多处空间塌陷,时间早就不太正常。虽然青鸢你走了十年,但现实中,也不过过去十日。”
    这样的话却没让青鸢有一丝喜意,她的秀眉反而愈加急剧的蹙起来:“十日?方陵朔被冤魂围困,只怕一日就是一日生死变故。这十日……”
    青鸢已经不敢去想。
    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下去。
    只是一个劲的呢喃着“不晚,不晚,不晚……”。
    落英不忍心的拍了拍青鸢肩膀:“方夫子既然能从不咸山变故中救下你,可见自身道法也是高明。虽被冤魂围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得了的。至少,你已至主峰山脚,若是顺利,不出十日,就能至论道台。”
    说着,落英还目光古怪的瞥了眼青鸢身后的昆仑公子。
    可那男子依然的沉默,沉默得让人都忘记了他也是如此,十尺天涯,十年相随。
    青鸢深深吸了口气,才能逼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你说的对。那么个讨人厌的大蟑螂,怎么可能是容易死的。”青鸢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只是论道台是当年仙凡争乱的中心场地。愈发临近这儿,这冤魂之气也愈发骇人了。”
    “正是。你我几人都是有仙气护体,不然道行低的人进来,直接就会被侵蚀成白骨了。”钱武莲也忌惮的四下回顾。
    浓郁的冤魂之气几乎凝为实质,气温已经下降到可怖的程度。人的手指碰到空气,都放佛是搅入了一盆冰水。三步之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隐隐传来冤魂哭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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