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故意的…”青鸢步履踉跄,颤抖着躲避着,苍白的脸上已经有点点泪痕。
    “鸢姑娘,你没罪,他们也没罪。不过因果循环,总要冤冤相袭,报个干净。”申癸的声音有些飘忽。这让青鸢浑身一抖,恢复了神智。
    她干干的咧了咧嘴角,道:“大公子带我来这里,想让我如何谢罪?”
    话音刚落,青鸢的脚踝便是一阵锥心的疼痛,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脚踝放佛筋骨碎裂,让她没有半分力气再站起来。
    “申癸!你竟敢打断我的腿!放肆!我和你父亲平辈论交,你竟敢伤我屠鸢!”青鸢蹙眉,袖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出去,却被申癸轻松躲过。
    青鸢一声冷笑,另一手的烟火已经绽放在上空,是召唤桓夜和道上的信号。但旋即她就笑意僵硬。那烟火在半空中忽地没了踪影。
    “鸢姑娘,别费力气了。这是,我申癸的世界。在这里,我就是九霄上仙。”申癸负手离去,最后的一句话飘散在风里“近十万人,他们很寂寞呐,鸢姑娘陪陪他们罢”。
    瞧着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青鸢终于有了一分慌乱,她完全不能站起来,她试着挪动了几里,却发现,总会诡异的回到原地。正如申癸所说,在这里,是他的世界。
    青鸢放弃了动弹,倚坐在一个坟头,脑子里一寸寸镇定下来,既然无法逃脱,不如安静等待,申癸说不定真的只是让她待几日,“陪陪”这些亡魂。
    青草萋萋,坟头绵延。四下安静,连鸟声都无。没有时间流逝,也感不到饥饿,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四下又安静至极。四周青草慢慢枯黄,凉飙始发,肃气蔓延。不一会儿,青草尽数凋零,半空中纷纷扬扬落起雪来,近十万坟茔像一个个白馒头,愈发孤寂。
    如此封闭的空间里,竟然还有四季时间转换。唯独青鸢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坟头旁,可能一个时辰,可能一天。
    “咳咳。”青鸢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兀地响起在空旷的坟原里,竟把她自己都吓了跳。
    兀地,这一丝声音放佛撞碎了此地的平静,仿佛泄露了人的生气,四周忽地有些骚动。无数隐约缥缈、乘风无痕的魂魄纷纷冒了出来。青鸢毕竟是一介凡人,第一次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十万亡魂,吓得还是浑身一个哆嗦。
    无数的亡魂,或男或女,年老的已经耄耋古稀,年少的还是才学会走路的孩子。他们身形缥缈,身形与常人无异,唯独瞳仁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却好像看清了青鸢,俱俱往她聚拢过来。寒气,刺骨的阴寒往青鸢袭来。
    “别过来!干什么!我是青鸢,别过来!”青鸢眼角一跳,本能的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腿已被折断,一步也动不得。
    亡魂重重叠叠,将青鸢围了个水泄不通,盯着青鸢的瞳仁虽然一片空白,但视线落在青鸢身上却是鞭笞般的剧痛。让青鸢的意识开始撕裂。
    亡魂们靠拢青鸢,往青鸢体内涌去,宛如雪入池塘一般,纷纷融了进去。
    难言的哀怨与怒气将青鸢整个心尖揪住:“痛.好痛.好怨.”青鸢死死抓住衣襟,脑子里的意识开始一寸寸瓦解。纷杂的情绪,数十万的遗念,像重重山崖向她砸过来。砸得她的太阳穴剧痛难堪,自己独立的意识已经失陷,只是如同一个容器,去感受着近十万人最后的爱恨情仇。
    浓烈的恨,留恋的爱,无底的伤,如夜的怨。
    青鸢忽而怔怔的落下泪,忽而歇斯底里的大叫,忽而惘然无措,忽而疯狂的抓扯着自己的衣衫。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个女子已经疯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双手胡乱的扑棱着,浑身衣衫破烂,玉般的肌肤上一条条血痕,披头散发,喉咙里呜呜咽咽,却发不出一个明晰的字眼儿。最可怕的是,是女子的瞳仁已经一片浑浊,眼睑的白色开始吞噬乌黑的瞳仁,竟慢慢像极了那些亡魂的眼窝。
    忽地,一只干净而修长的手抓住了青鸢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顺势抄过她的双膝,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淡淡的草药香萦绕。
    “鸢鸢,看着我。”熟悉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过,深处却有一丝颤抖,正是方陵朔。
    青鸢恍恍惚惚的看向眼前的人,凝滞间,又一个亡魂融进她的身子,她不禁身子一颤,双手胡乱的打向面前的男子。水葱样的十指抓破了男子胸前的衣衫,又毫不留情的在大理石般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方陵朔眸色深了深,并没有去在意伤痕,眼见得又一个亡魂从面前扑来。他搂紧青鸢腰肢,飞身一跃,轻巧的避过。猝不及防下,亡魂一下子融入了他的后背。
    “怨魂么.”方陵朔眸色一闪,顿时,一股微微泛着紫色的威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凝滞的空气放佛受到了压迫,瞬间瓦解,颤抖臣服。整个空间都发出了嗡嗡的嘶鸣声,似乎不甘心又似乎在求饶。
    那一袭湖蓝色衫子的男子,身形颀长,飘然立于坟茔之上,脸部线条绝美宛如上天的杰作,凛冽又傲然的气息,唯独在看向怀中女子时,无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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