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雨的夜晚,楚歌静默地阖上了眼睛,清浅的呼吸传来,玉陨愣了愣,而后将船篷之中的兔毛披风盖在了楚歌的身上,目光悠远地看向了船只的外面。
    天下譬如棋局,纵横捭阖,而那至关重要的执棋者此时却毫无戒备地躺在她的腿上。
    她站在云山之巅,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分明孤立无援,却像是拥有千军万马。
    这就是她的陛下,她在她的生命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自此不可磨灭,至死不渝。
    挑选派往云隐寺,为国祈福的王爷和公主的仪式,是在一日之后的朝堂之上。
    苏衡青抱病并未上朝,楚歌目光凛然,悄无声息地笑了笑。料想曲无名应当是已经把九霄那只废掉的断手送到国师府了,她在心里说道:“当个坏人的感觉,原来还不错。”
    她的精神世界一片漆黑,乌云翻动的天空如同沼泽,狂风大作,暴雨将至。
    系统哆哆嗦嗦地躲在了饕餮的爪子旁边,愤怒地喊道:“饕餮,这就是你说的,只要主人黑化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分明只是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了,主人现在变得这么邪恶,都是你的错,若是你不拿言语撩拨主人变坏,她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残暴的人。”
    饕餮铜钟般巨大而血红的眼睛里有血光闪过,它说道:“楚大人另有筹谋,系统大人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智者,连这种简单的计谋都看不出来吗?”
    系统沉默了,为什么它挺机智一个系统,在主人和一只上古老动物前……却有一种智商被蹂躏的感觉?它委屈。
    羽颜穿着一身白色的占星官的服饰,一身白色的粗布却被他穿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丝绸带子,漆黑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着。
    四个孩子一字排开,三个王爷,一位公主。
    在夺位之争中,兄弟姐妹睨于墙,互相残杀,反倒是最为无用闲散的云容,最终登上了皇位,不过这也要得益于当年这几位王爷公主年龄都还小。
    若不是这场祭天,楚歌甚至都不会记得还有这几个她名义上的弟弟和妹妹。
    云容是个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性格,随意给了几个封号,就让这几位连带着他们的太妃母亲一条住在宫里,到了现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也该是出宫去往封地的时候了。
    属七王爷云息年龄最长,站在为首的位置。
    不同于其他三个孩子病恹恹的模样,站在大殿之上,被群臣打量的目光吓得战战兢兢,云息面色平静,像是在面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面色端正,身体硬朗,假以时日,兴许也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储君,但楚歌可不会让他羽翼渐渐丰满,在那之前,她要折断他的翅膀,即便不成,能添堵也不错。
    宗祠地处偏僻,不是尼姑庵就是和尚庙,没有锦衣玉食,更没有好的先生教导,别说是一个月,就算是一周,一天,这些金贵的皇室子女们估计都受不了。
    云息走了过来,他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毫无忌惮地与楚歌对视着。
    楚歌歪着头,看向了云息,四目相对,云息也不畏惧,目光沉着而淡漠。
    如果选择的人是云息,这孩子想必会很乐意,毕竟如果离开了皇宫,其实会更自在一些。
    一袭白衣的羽颜上前一步,欠身说道:“回禀陛下,七王爷身怀紫气,天赋异禀,得上天庇护,是为最佳的人选。”身怀紫气这词一出口,在场的臣子们开始以另一种目光打量起羽颜,像是透过他的表面,深剖出他的内里如何,作为一个储君又是否是够格?
    云息闻言跪在了地上,一字一句板板正正地说道:“皇弟愚钝,虽愿代皇姐去宗祠祈福,只怕力不能及,鞭长莫及。”他的脊背虽弯,头颅叩在了地上,却透露出一种坚挺不拔的气节。
    楚歌眼中闪过兴味,她有些不明白了,云息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分明是想去,又为何要故意说出这种话,让群臣对他心生不满,更是试图让她不快。
    羽颜的声音像是水滴落入银盘一般清亮,他缓缓地说道:“七王爷天生与常人不同,旁人是三魂七魄,而殿下是四魂九魄,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注定是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的。而又多了一魄天冲,一魄灵慧,敏觉非常。”
    云息的双手不知不觉沁出来紧张的汗水,这占星官似乎并不像是她想的那样,是一个空有皮囊的江湖骗子,她虽然听不懂这些事情,但是两魂的原因他自己倒是明白,他这个躯壳里面当真是住了两个魂,是他鸠占鹊巢,夺了别人的命。
    楚歌咳嗽了一声,摆出了帝王的威严,眼中闪过暗芒,说道:“占星官已经指定了要云息去,那便就是他吧。”
    就在这个时候,七皇子的母亲茹妃从外面冲了进来,发髻微乱,脸上不施粉黛,很是憔悴的模样,冲过来抱住了云息就是哭泣。
    众大臣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惊讶不已,女性本柔,为母则刚,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茹妃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冲入朝堂,受人横眉冷眼。
    茹妃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卫,一时间不知道是进是退,看了下情形,一齐上前要拽茹妃出去。
    楚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说道:“茹妃可有事情?不待在后宫,跑到前朝做什么?”说着轻轻地拍了拍龙椅。
    茹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歌,眼里满是祈求的神色。
    楚歌抿了抿嘴唇,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茹妃同云息一起去云隐寺。”
    茹妃的情形她也是听雪花提起过,本也是一个嚣张的嫔位,后来父亲刑部侍郎惹了是非,一家子被人放火烧了,后来变得和和气气的,也不争不抢,好不容易有了云息,在宫里也少受了不少的白眼,七皇妃就是她唯一的寄托,本以为就能就此出头,不曾想却半路杀出了个她,自此与荣华富贵的日子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群臣不语,按照惯例,哪里能皇子去宗祠还带着自己的母妃的,但若是敢质疑,大殿之外还站着一个背着光的东厂总督曲无名,知消他一个手势,哪怕是王侯将相也得去诏狱走一遭。
    楚歌目光看向了占星官羽颜,温声问道:“占星官以为如何?”
    羽颜点了点头,而后说道:“陛下仁德。”
    在朝议结束了之后,羽颜被大宫女玉陨叫去了养心殿。
    羽颜虽心有疑惑,还是进了大殿。在他脚步迈入的片刻,大殿的门随之紧闭。
    “陛下?”他微微皱眉,说道。
    楚歌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羽颜的身后,抱住了他的后背,“那日,你睁开了眼睛。”
    羽颜身体僵住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遇到陛下之后,臣产生了僭越的念头,此生都没有过的想法,想看清楚一个人的模样。”
    楚歌扬起唇角笑了,“那朕,便是占星官的命定之人了。”
    羽颜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陛下,为何要这样抱着臣……”
    楚歌说道:“自然是怕你跑了,你说,要不我们就成亲吧,朕一定十里红妆,倾城花嫁叫你做朕的男后。”
    羽颜眼底藏着温柔,说道:“好。陛下说明日就明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爱卿又能跑到哪里去。既是应允了,便是朕这一生的诺言。”
    说着伸出手覆在了羽颜的头发上,另一只手拥抱的力道又重了些。
    羽颜垂下头,手握住了楚歌的手,不由得红了耳尖。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现在有点晕,反正她愿意娶他,他愿意嫁给她,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楚歌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到了这个朝代,她竟然不知道女子娶男夫到底是个什么流程,而且叫苏衡青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绝世美男委屈做内室,她都替他委屈。
    她松开了抱住苏衡青的腰身,拽了拽他的衣袖。
    羽颜低着头看着楚歌,说道:“怎么了?”
    楚歌吸了口气,说道:“你愿意做我的帝后吗,羽颜,我会废六宫,此生与你白头偕老。”
    羽颜愣了愣,而后粲然一笑。他没有想到楚歌能为他想到这个地步。
    不笑倒是好,这一笑让楚歌晃了神。
    片羽皇室惯出痴情种,此言倒不虚。
    羽颜说道:“但随君意。”神情淡淡的,像是在谈论一件类似于是今天吃什么一样的随意。
    “你可是受着信仰,高阁之上的占星师,定然不能委屈了,朕要给你一场声势浩大,足以流传青史,还有那些野史画册的盛大婚礼。”
    羽颜好看的眉毛微微地皱起,说道:“这怕是于礼法不通。若是陛下有心,倒不如以后废六宫,独宠我一人。”
    废六宫,独宠一人。
    楚歌脸色微微僵硬,当真是前朝遗孤,这说话的时候,连气都不带喘的。偏生她现在还要继续花言巧语地骗他,好让他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帝后。
    羽颜看着发愣的楚歌,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刚刚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废六宫的,怎么一到他主动提出来,要她一个诺言的时候,她反倒犹豫了起来。
    楚歌算了算,六宫这得好几百人了吧……想来自己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罢了,这后宫还是免了,反正她也时间不久了,无福消受。
    楚歌与苏衡青十指紧扣,纤细的手指卡在修长的手指间,紧紧的,牢牢的。她定定地看着苏衡青的眼睛,说道:“除非我眼瞎了,我定然不会看上除了你以外的男子。”
    他藏着笑意,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好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却柔声细语地说道:“吾妻陛下别忘了这句话,不然的话,总有一日,你的双眼,我亲自去取。”
    楚歌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叫一遍吾妻给我听。”
    羽颜附在楚歌的耳边,喷洒出湿润温暖的呼吸,平生第一次这般,光是喊一个女人的名字,就会连心也柔软了一塌涂地。
    “吾妻。”
    他眼睛上的白色绸带,应声被楚歌解开。
    楚歌召见了礼部尚书,随意地说了句:朕要纳帝后了,大婚的事情,就由魏爱卿筹备吧,按照皇家的规格办,绝不能有半分的差池。”
    礼部尚书魏鲤跪在地上的双膝陡然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磕磕绊绊地往前蹭了几步,磕磕巴巴地说道:“陛下,敢问,是要迎娶哪个世家的子弟……臣好去待您去下聘礼……”
    楚歌闻言陡然间笑了笑,冷淡的眉眼也温和了不少:“朕要迎娶的,是占星师,羽颜,迎娶他做帝后。”
    魏鲤只觉得天昏地暗,说是五雷轰顶的感受也不为过,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陛下,恐怕国师不一定同意这桩亲事啊!”
    楚歌看礼部尚书一副惊恐的模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说道:“朕与羽颜的婚事,是天作之合,哪里容得了你这个老家伙来置喙?再者说了,与他苏衡青又有什么关系?”
    魏鲤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皇家的仪式也举行了不少。陛下的婚事他也曾设想过,却从未想过,这新郎官,竟然是清心寡欲的,神秘莫测的占星官,羽颜。
    陛下也不是胡闹之人,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同他开玩笑,可,可是国师也同意了么?国师分明,是爱慕陛下的。
    这两人,虽日日朝堂上争锋相对么,陛下虽言语轻薄,却也不曾见过国师有所回应。但作为国师的心腹,情场老手的魏鲤还是明白,国师的心意。
    魏鲤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自己官场生涯最大的危机,如若这场大婚办好了,又或是办不好了,这朝堂上的两位掌权者,还不得把自己给处置了?
    楚歌挥了挥手,说道:“此事秘密准备着,绝不可叫任何人在大婚前看出端倪来。”
    魏鲤一脸懵,说道:“陛下,这是要瞒着诸位大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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