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枸脸色惨白,抖抖索索的跪下来:“陛下,大农令血口喷人,老臣冤枉啊!”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范枸的歇斯底里。
    这个反应,基本上没人怀疑唐奇的话了。
    简直是不打自招!
    公孙成狠狠的皱眉。
    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要攻歼唐奇,找个清白点的不行吗?
    还有那唐奇,看起来安安稳稳的什么都不懂,似乎是个只知道赚钱的年轻人。
    可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些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其他同样出言的御史台言官们,都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在朝上当官,谁的屁股绝对干净?
    要是再纠缠下去,布了梁纶和范枸的后尘怎么办!
    突然有冷笑声响起。
    “大农令口口声声指责梁纶监视官员,那大农令自己呢?你是怎么知道,范中丞的家人在西市经营油铺,莫非也是监视得来?!”
    范枸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没错,大农令是如何知道的!”
    唐奇侧眼看去,正看到长安令义纵默默退回文官班列,功成身退。
    这个酷吏,的确有两下子啊。
    刘彻也有点好奇:“是啊先生,你是如何得知范枸他官商勾结,残害百姓的?”
    “陛下!”
    范枸脸色大变。
    皇帝这话听起来是责问唐奇,可实际上是给他的罪名定性啊!
    就算可能引得天子对唐奇不满,可他范枸自己呢,下大狱是绝对逃不脱了!
    “当然是有证据。”唐奇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陛下允许的话,臣这就让人把人证带上来。”
    “还有人证?”刘彻是真的激起兴趣了,“就候在殿外吗?”
    唐奇摇头:“非也,他们正在臣府上暂时歇息。”
    意思很明确,虽然我抓到了范枸的把柄,但大家同僚一场,本来真没打算闹这么大。
    可能也就是私下里禀报给皇帝,悄悄办了就是。
    “春陀,去先生府里走一趟!”刘彻兴致勃勃的摆手。
    立刻就有几个郎官跟着春陀离开未央宫,直奔安定侯府。
    殿中很安静,一时间没人说话。
    范枸更是直接瘫倒在地上,绝望不已。
    好好一场对唐奇的围攻,转眼间形势调转过来,反而成了唐奇一个个揪出“贪官污吏”的行为。
    一个时辰过去,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七八个被换上白衣的耄耋老人跟在郎官们身后,颤颤巍巍的走进大殿上,按照被教导的跪倒在地。
    “草民等参见陛下!”
    春陀回报:“陛下,这些老人就是大农令所说的人证。”
    “几位长者请起!”刘彻赶紧站起来,“来人,给长者看座!”
    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老人的社会地位极高,就算是百姓,达到一定年纪之后见官也能不行礼。
    天子见到耄耋老人们,也要给与一定的尊重。
    而官员们治下要是出现百岁老人,是可以当做政绩的!
    “几位老人家,唐先生说,你们愿意指认西市的一家油铺,是范枸的生意?”
    “这……”
    领头的老人瞥了还跪着的范枸一眼,脸上现出些惊惧。
    刘彻看出来,安慰道:“老人家不用害怕,只管实话实说就好,一切有朕给你们做主。”
    此话一出,几个老人当即就红了眼。
    “陛下,陛下给草民等做主啊!”
    “草民等一家,被这位范大人的亲戚害得好惨呐!”
    “我可怜的儿子儿媳!”
    叫声之凄惨,简直令人闻者落泪。
    刘彻忍着怒火:“老人家莫要伤心,把发生过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朕一定替你们做主!”
    老人们这才勉强止住哭声,一个接一个的叙述起自家的遭遇来。
    “陛下,草民家里原来是种地的,在长安县郊外有十几亩薄田,也养了些猪羊给自己家吃用。”
    “今年地里的收成不好,草民的儿子就想着,干脆杀点猪羊炼点油,去城里卖了,也好换点帛布纳税。”
    “去了三家油铺,都说只能100文收购,这价钱太低了!草民的儿子就想,不如干脆在西市支个摊子卖油,按照300文的市价去卖,多少也能赚回来点。反正家里能卖的油也不多,不至于抢了大油铺的老爷们生意。”
    “可没想到啊,那些个杀千刀的恶霸!发现草民的儿子在西市直接卖油也不卖给他们,直接就派人把我家的摊子砸了,油和肉都抢走,还把我家儿子的腿给打断了,说是再敢自私卖油,就要他的命!”
    “还威胁草民说,他们东家的亲戚是朝中御史台的大官儿,要是敢报官的话,就让我们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草民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啊,今年秋收可怎么办呐!”
    众人大哗。
    刘彻更是杀意凛然。
    这可是长安城,天子脚下,居然有此等残害百姓的事!
    然而还没完。
    大概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其他的老人也纷纷哭嚎喊冤起来。
    “陛下,草民的儿子和媳妇儿也好惨呐!他们不过就是因为住得离甄记油铺最近,却绕远路特地去新开的大汉百货买了油,就被甄记油铺的伙计活生生打断了腿。说再敢吃里扒外,就不是断腿那么简单!”
    “陛下,您说这是什么道理,还有这么强买强卖的嘛!草民已经七老八十了,家里生计全靠儿子儿媳操持,还有个才刚刚断奶的孙子,以后家里要怎么办哟!”
    “还有草民,草民的大儿子年轻气盛,看不过甄记油铺强买强卖,就纠集了几个被害人去官府报官。可,可这都过去四五天了,他们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可是好几个好小伙子啊陛下!”
    “陛下……”
    七八个老人的哭嚎响彻大殿,字字泣血,都是控告被甄记油铺迫害。
    范枸,已经彻底瘫软在地,连求饶都不敢喊了。
    而刚才还和他有志一同讨伐唐奇的同僚,此时也纷纷朝他投去了厌恶愤恨的目光。
    待到老人们控告完毕,唐奇淡淡道:“这些,都是臣的家人碰巧救下来的,他们都曾在大汉百货买过油,接着就被人堵了门。要不是大汉百货的伙计碰巧路过,那些混子恐怕连老人也不会放过。”
    “并且这些人里,每个人都曾受到过来自甄记油铺的口头威胁,都是用有御史台的大官做后台为借口,威胁他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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