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为了救御儿而强行催动功力,本以为自己将面临一死,可却因为一个声音而被引入到这一片黑暗之中。我慢慢地走着,却看到了前面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慢慢转过身来。
    怎么,怎么会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故作镇定,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我是霓音,也是你。”她说。
    我不怎么相信她的这个答案,“那你是我的魂,还是我的魄?”
    “我是你的灵。”原本只是一句我随口开出的玩笑,她却答得很认真。
    这一时间倒让我有些尴尬了,我连自己现在身在哪里都不知道。而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却是这里除了我之外,唯一可以看到的人了。我想了很久,决定先冷静下来再说,“这是哪里。”
    “伏音,你功德圆满,该回来了。”
    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使我莫名陷入到这一片黑暗之中的,可是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功德圆满!又要我回到哪里去?”
    “你辅佐元氏一脉大业已成,可魂归仙位了。”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惨淡,尽管那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她太过于淡然的反应,让她看起来有些无奈而悲哀。
    “仙位?”我好笑,“那是什么东西,你这样奇奇怪怪的,难不成只是个长得像我的疯子?”
    活得久了,还真是什么都见到了。
    “你都不记得了吗?”她轻笑,尽显苦涩。
    “别跟我这装得期期艾艾的,我可不吃这一套,要不然你现在说清楚,要不然我转身就走。”这白莲花的技能对我可没什么用。
    “你还能去哪里呢?”她作势问道。
    我一怔,也对,我被困在了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鬼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这么说来,难道眼前的这个和我很像的人,是鬼吗?可是……我下意识四周围看了看,这黑的什么都看不到,更不要说想在这个时候,找个出路了。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虽说白莲花了一点,可也是挺有心思的,她的这句威胁看起来不轻不重,却正中我要害,一下子就提醒了我,我所处的状况。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我警觉,甚至做好了要和她死拼一次的准备。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她却看出了我的心思,只是苦笑着说,“这里,是昭华碧玉。”
    昭华碧玉?!“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我的儿子还在外面,他病着。”
    提到了御儿,她那一双无神的眼眸之中,才微微闪过一线的暖意,似是很欣慰一般。“我就是你,是你的前世,我死后,凤凰以血泪将我的血肉和魂魄封印在这里。四百多年了,直到又遇到他,我的魂魄醒来,封印被解,才得以进入轮回。”
    他……“元郢?”
    “他叫元郢了吗?”这个自称是我前世的女人,竟然也对元郢好像有些好奇。可是听她话里的意思,倒不像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人,难道她以前……或者是说我以前,就认识元郢了吗?她见我对她的样子有些疑问,“你想知道,你们前世的事吗?”
    前世……这么说来,我与元郢前世就认识了?很好奇,很想知道,很想要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想知道我们在前世有没有在一起。并不是我轻信了这个女人,只是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经意地就放松了警惕,也许,在我心里我是信她的。
    她却好像还在故意等着我的回答一样,笑得笃定自信,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我很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一样。我的心思,她总是能轻易察觉,我在她面前好像无从遁形一般,这样的感觉令我很不爽。如果,真的像她所说,她就是我,是我的前世,那么不管我轮回多少世恐怕以她对自己的了解,都会将我吃得死死的。“你……”我看出,她还在等,“你知道我转世过几次吗?”
    “两次。”她很确定。
    我不免错愕,因为她好像知道,我死去过一次,又是从另一个世界被召唤而来的。“你不是说自己被封印在这里四百多年吗?怎么还会知道关于我的事?难不成这些还能心灵感应?”
    “当然不是。”她浅笑,“我也曾死过一次,往生涯前徘徊时,我还遇见过你。”
    自己的魂魄遇见自己的魂魄……我不禁有些糊涂了,“你既然说我就是你,那你死去的时候,怎么又会碰见我死去的时候?”
    “那时我是我,而你不过,只是我的一缕薄魂罢了。”她说完这句话,才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你为何?”
    “你想问我为何没有开口,向你询问关于我前世的事吗?”我用我前世来称那一段过去,而非像个小人一般想要打听她的往事。看她诧异,我得意地笑着,“我的确很想知道,不过却觉得,如果不知道比知道会让我觉得心里舒服一些,我宁愿不知道。前世怎样又如何,看你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不用听你说也能猜出个大概。既然前尘并不高兴,我又何必非要知道那些,反而会让我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回忆产生怀疑。有时候留着一些好奇,在接下来的日子来,才能不至于乏味。若真的有前生今世,便等我同他一起死去的时候,亲自去你所说的那个往生涯前看看便是了。他若负我,我必不饶他。”
    她莞尔一笑,明媚了许多,有些昏暗释然。“你很好。”
    “没错,我很好。”我道。“你在这里被关了四百年,如今才见我,恐怕不只是想对我说出你很好吧。”
    她没有否认,“你是我的魂,而我是你灵。我们的宿命要渡他元氏一难才可修成神身,如今这一难已过,只有你我合二为一,抛下凡尘杂念才可一同修得。”
    “神身啊。”我叹道,好像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有那么好吗?”
    “什么?”她有些迷茫。
    “神身啊,你不是说,你和我之所以费这么大劲,你还被关在这里四百多年……就只是为了等着渡他元氏这一劫,然后你我修成,做一个神?”我也在考虑着她说的话,神身,听起来就很了不得,只不过,我没那么感兴趣。
    “你我本是梧桐,虽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可对于我来说,那是自从我醒来便一直所期待的事……”她的话没说完。
    我听出来些异样,“可是后来你好像并不期待了不是吗?”
    她笑,“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如果我放弃成为神,你会怎样。”我问。
    “大概会回到原本的样子,成为一棵只有灵性的梧桐树,而再无魂魄。”她很释然。
    “那就委屈你了,我不打算和你一切成为神。”我轻笑着说,“神又如何?我或许是为了渡他元氏一劫才重生的,可是既然重生了,我的存在便不只是渡他一劫。我堂堂昭华,命运岂是他人能左右的?我才不管这神不神鬼不鬼的,他元氏的天下又如何,若我不开心,定要他成也昭华败也昭华。神,我没兴趣,我要那个男人,谁也阻拦不了。”
    她听后哑然,怔了好一会儿,渐渐黯然失色,“伏音,我很羡慕你。若是我能有你一半的魄力……”
    “不必羡慕我,你虽是我的前生,却未必能影响我的今世,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是你最后一次死去的时候,最想要成为的样子。”我听得出她在感慨什么,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可我感觉到了,“你,为何没有要劝我,你在这里等我,不就是想要和我一起修成吗?如今我为了自己而放弃,你只能回去成为一棵再难修成的梧桐树,你应该劝说我的,不是吗?”
    她摇头,“我也并不怎么想要成为神了。”
    我点头,“那就好。”
    我虽然自私,可也心软,如果面前站的是个像高瑾怡那样的货,恐怕我还会冲上撕了她,可毕竟现在眼前站的是一个和我有着如此相似容貌的人,管她是不是我前世,这样的美貌若真劝了我,我怎么舍得拒绝呢。
    “伏音,谢谢你……”她竟然还谢谢我?谢我什么?
    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诧异的时候,周围原本漆黑的一切,亮了。可是,就算周围亮了起来,我还是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啊……
    “伏音。”有人叫我,我回过身去,看到的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很美,很妖娆,可又很寡淡,可用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来形容,可眉目间淡若一切,一袭红衣仙气十足,眉心还有一枚红痣……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又是谁?”我问。
    “我是凤神。”她道。
    凤神?!不就是那个被封印在落香山上的……“你,你不是……你怎么……”
    “你难得走到了今日,得此结果,就这么放弃不是可惜吗?”
    敢情她才是来劝我的这个啊,她又和刚刚那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替我们觉得可惜呢?难不成这凤神也是从前认识的人吗?“不可惜,凭我这样的,不去祸害人世,才是可惜。”
    没想到她丝毫不理会我的玩笑,倒和那时我进入宫昱梦境的中,和被封印在落香山的她对话时可不怎么一样了,她寡淡地说道,“你若是想就这样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难道我的去留,还要他人答应不成?”她的这番话可惹毛我了,我不管她是谁,总不能再把我也封印起来四百多年吧。
    “十年。”她说,“你还有十年,若是十年之后你还是愿意放弃修为,回到人世,再没有人会阻拦你。”
    “如果现在我就要回去呢。”十年,我可不想等,我已经错过了御儿十年,不想再错过十年了。
    “那你不过是一缕孤魂罢了,她为你肉身,如今已然散去,成为一棵梧桐了。即使你愿意现在回到人世,你也不过是一缕孤魂,他人,可看不见你。”凤神大人如是说。
    “十年?”我轻叹。“那,只要十年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如果十年之后你没有改变心意的话。”凤神似乎很确信我一定会改变主意,留下来做个不死的神仙。
    “放心,我一定不会改变心意的。”我道。
    ……
    “你儿子的信。”元郢站在窗前看完了信,才转过身来和我说道,“他问候你好,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要回去。”
    “就算我们不回去,他这个国君不也做得很好吗?”想起御儿,我心里自然很自豪。
    “儿子还问我说,”元郢将手中的信放在了桌上,一手撑着桌子,悄声已然在距我咫尺之间,“有没有看好他的娘亲。”
    “哦?”我假装很惊讶,“你何时与我儿子关系这么好了?”
    “咳。”元郢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可你之前又不知道他是你儿子。”我轻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可那不是……”他知我又是故意旧事重提,跟着过来想要解释。
    “别。”我道,“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拼死诞下御儿的时候消失不见,更荒唐的是连我们母子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您想回来认儿子了,休想。”
    元郢无奈陪着笑。
    “你还不肯告诉我,当年你一声不吭就玩消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还是好奇,因为我始终都相信,在那个关头,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就失踪的,更何况他原本已经安排了皇甫宣赶来相救,那他们又说他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看来,”元郢忽然把手摊开搭在了我身后的窗台上,这一下子,我这身前是他,身后是窗台,左右两边被围困,倒是我退无可退变被动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夫人生气是假的,只是变着法的想知道我当时遇到了什么啊?”
    “那你说是不说?”我忍不住笑了,
    他微微倾身,向我靠了过来,“如果我要不说呢。”
    “那你就自己回去见御儿吧,看他认不认你这个爹。”我自然有办法治他。
    元郢想起御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就只认伏音一人,对他只是依旧称摄政王,或者您,还未喊过一声爹,更过分的是,自打小他便觉得这个爹是来抢他的“娘娘”的。“好吧,告诉你也可以……”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可又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想要说下去的。便侧过脸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他却还强忍着,这人,就说句实话还想要讨便宜啊。
    想着,我双手捧过他的脸来,踮起脚上前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元郢倒有些吓着了,缓和了过来之后,自己都有些诧异,“你这个女人……”话没有说下去,他也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好吧,既然你这么诚恳地想知道,为夫就告诉你吧,其实当年,我遇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这怎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想了千万种理由,结果他居然告诉我,他遇见了一个女人。可是迫于先生气就会被他带着走,我只能装出不在意,问了句,“什么女人。”
    “很丑的女人。”元郢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不禁带着些笑意,看我终于笑出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眼底有些复杂的异色。“她说,我的夫人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要我懂得珍惜。”
    “亏我还这么认真的听,结果你又骗我。”我听完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我又上了当。“不过也这么多年,如今四国都平定了。实在没什么乐趣了,真怀念当时各种硝烟弥漫的日子啊……”
    “看样子,你好像还有些遗憾。”元郢宠溺。
    “当然了,你我还没分出个高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你我再斗一盘?就以这天下为局,看看谁输谁赢?”
    “夫人啊,”元郢笑道,“你儿子如今也挺忙的,你总不好再给他找点麻烦吧。”
    我撇了撇嘴,就知道他不会答应。
    “其实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元郢说完,还没等我开口,就吻了过来,唇齿间的缠绵,他竟放肆地纠缠着我的舌尖。许久,他恋恋不舍地退了些,在我唇边低声说道,“也许,你儿子需要有个弟弟来帮他分担一些。”
    “嗯。”我想笑,可还得强忍着,我能感觉到,我轻笑时呼出的温热气体散在他的唇齿边,然后弥漫开来的暧昧。“那,就把窗子关起来吧……”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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