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昙一挥手,两名王府卫士将发髻散乱满脸惶然的吴春来推搡着走来。吴春来强自镇定,见到郭冰后居然上前拱手行礼:“下官吴春来见过王爷。”
    “呸!”郭冰怒容满面,啐出一口浓痰,差点啐到吴春来脸上。
    林觉微笑道:“吴副相,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做个了断。你如今落入我的手里,你心里应该明白自己的下场。你是个聪明人,不是么?”
    吴春来瞪着林觉道:“你敢杀我?杀了我,吕相即刻便会率大军掩杀而至,你们这些人都得死,统统给我陪葬。劝你还是对我客气些。”
    林觉哈哈大笑道:“吴副相,你莫要自欺欺人了。你跟了吕中天这么久,难道不了解他?连我都知道他绝不会顾忌你的死活,你会不知道?吕天赐作为人质是有用的,而你,一文不值。”
    吴春来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他岂能不知林觉说的话是真的。他也明白吕中天绝不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投鼠忌器。他只是身处此时,不得不说这种话以保全性命罢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林觉的眼中钉臀中刺了。
    “我乃朝廷副相,吕相岂会这么做?林觉,你若杀了我,马上便会招致追杀。劝你三思而行。王爷,你劝劝林觉,他若杀我,你们都得死。包括王爷你和小王爷。”吴春来大声道。
    郭冰骂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来蛊惑人心,当真可恶。你这狗贼早该死了。”
    林觉笑道:“听到了么?所有人都觉得你该死,那你便必须死了。”
    吴春来脸色煞白,忽然间变了脸噗通跪倒在地,哀声道:“林觉,饶命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一死,她们可怎么活?你我也算是有些渊源,你饶我一命,放我回去。只要我回到朝廷里,将来对你们也是有用的,我愿意当你们的内应,为你们做事。”
    郭冰等人听了身子一震,均觉得吴春来这个提议倒是极为有利,倘若吴春来能为内应,将来必有大作用。他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会成为一枚得力的棋子。吴春来在官场之中打滚,深谙这些人的心理。他知道什么话能说到这些人的心坎里去,在虚张声势未果之后,便抛出了保命的杀手锏。
    “哈哈哈。”林觉的大笑声响起。
    “吴春来,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们。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相信,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答应。让我来历数你的罪行吧!欺师灭祖,其罪一。贪慕权力,罔顾师道人伦,其罪二。陷害忠良,助纣为虐,其罪三。参与篡位谋逆,参与弑君杀太子的罪行,其罪四。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玩弄权谋,结党伐异等等等等,你的罪名我可以罗列几十条,每一条都是抄家掉脑袋的大罪。你能活到今日,其实已经是造化了。实话告诉你,在京城,你便是我死亡名单上的第三号人物,排名还在杨俊之上。也不是没有机会杀你,那晚你和郭旭密谋以毒药丸控制皇上的时候,怕是不知道屋顶上有人正看着你。其实早可以将你扑杀,只是不愿打草惊蛇罢了。这才容你活到今日。你知道为何我要吕中天拿你来换吕天赐么?我明知道你根本不能作为人质,却还是要拿你来换,此举或许吕中天会以为我愚蠢,殊不知我正是要换你过来,取你性命。你早该死了,我等离开京城之后,岂容你这贼子逍遥?那岂非是我林觉没有手段。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今天,你是死定了。”
    林觉神情激动,一席话说出,所有人鸦雀无声。郭冰沈昙等人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羞愧。这种人,怎么能想着跟他达成交易?这种人必须死。
    吴春来脸色煞白,心中绝望之极。但他不肯放弃挣扎,伸手抱住林觉的大腿哀求道:“林觉,师弟,念在你我同门而出,你饶了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往上爬,这难道有错么?我也是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是要为自己着想罢了。你便不能原谅我一回么?我知道错了。我可以为你们出谋划策,可以为你们做事,我还有很多银子,你们想去任何地方立足,都需要银子的不是么?我可以全部拿出来。总之,你饶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林觉抬脚踹在吴春来脸上,吴春来仰头翻了个跟头,但听林觉骂道:“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有底线有原则有规矩。为了一己之私,便可罔顾伦常罔顾大义?那你跟禽兽有何区别?你想要活命?你怎么不问问死去的方先生严大人和师母师妹们让不让你活?你是方先生师门的败类,你自承师门,那好,今日我便以方门弟子之名清理门户。吴春来,你作恶多端,自取灭亡,去泉下见到先生时,怕也是羞愧无地。受死吧。”
    林觉不用任何人代劳,抽出腰间长刀攥在手里,大踏步上前。
    吴春来躺在地上惊恐尖叫,像只虾米一样往后退缩,林觉缓步逼近,吴春来一边哀求,一边爬起身来往后退去。忽然间小腿弯被一物阻挡,身子不觉后仰,本以为摔向地面,但摔倒时却发现后方中空,眼前突然一黯,整个人迅速下坠,噗通一声响,周遭冰冷,全身湿透。原来他退到了井栏旁,腿弯撞到了井栏掉落水井里。索性没有撞到井壁青石,掉落井水之中并没有受伤。
    在井水中扑腾着,他的手抓到了一根绳索,那是井栏上方辘轳垂下的绳索,下方还连着一只小木桶。这一下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拽着绳索往下巴拉。井栏上方的辘轳呼噜噜的飞快转动着,绳索呼啦啦的往下落,终于,辘轳停止了,绳索到了尽头。吴春来也终于可以借力,拽着绳索浮在水面上。
    林觉等人目睹这一切发生,明白过来后,只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一汪井水,被污了。”
    待绳索绷紧之后,林觉缓步上前,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井底,手起刀落,绳索应声而断。在吴春来绝望的叫喊声中,绳索坠落,断了吴春来最后的生机。
    井水冰寒,吴春来起先还扣着井壁死撑,很快便身子冰冷,手脚僵硬。松脱了手指之后,他挣扎了起来。却被落下的大量绳索缠住了手脚。越是挣扎,便越是作茧自缚。终于,自己把自己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绳索浸透了水,沉甸甸的往下沉,吴春来用尽气力也无法保持自己浮在水面上,终于力气用尽,随着绳索沉入井底。只冒了几个大气泡,便无声无息了。
    井栏旁,林觉拱手向东方行礼,默默祷祝道:“先生,逆贼吴春来已除,害你的人又死了一个。也许你并不希望学生这么做,但学生有学生的处事之法,学生要将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个的送下阴间,在你面前忏悔认罪。”
    ……
    十里之外,大批禁军兵马正在忙碌的做着准备。正如林觉所料的那般,吕中天并没有因为吴春来在林觉手里而有丝毫的束手束脚,在将吕天赐换回的时候,他便已经下达了准备进攻的命令。
    出京的禁军兵马共有五万余人,三万步兵,两万侍卫马军司的骑兵,这些兵马对付林觉等人已经绰绰有余。吕天赐被放回之后,吕中天再无任何的顾忌了。
    吕中天兴冲冲的要在今晚将林觉等人剿灭,但是领军的将领们却集体前来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将领们的意见是:天色已晚,在京畿以西的地形,骑兵不利于夜间追击。此刻正是盛夏时节,农田涨水,马军并不能随意奔行。步兵虽然可以在阡陌小道上行进,但夜间却也难行。要知道田埂之间的小道乱草丛生,狭窄如带,走在上面既软又难,很难快速通行。大队兵马要想快速追敌,便只能集中在官道上。但夜间马步兵混杂行军是大忌,那可是盲人骑瞎马,很可能便酿成践踏之祸。
    吕中天听了这些话很恼火,大声咒骂不已。将领们也很无奈。这位宰相大人原本就不熟悉兵事,他也许以为作战只是手指头在沙盘地图上动一动,小旗子拔一拔插一插那么简单。实际作战的情形要复杂万分。不仅包括作战本身,还包括后勤保障以及地形地貌,行军速度,作战天气等等各方面的细节。一个没带兵打过仗的人,光是叫他领一只兵马行军,便足以叫他焦头烂额。
    “火把呢?不是可以照亮行军么?”吕中天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办法来。
    “吕相,火把自然可以照路夜行,但一来数量有限,咱们出京可没携带多少夜战照明的军用松明火把。若说简易扎造火把,那可不成。火把燃烧时哪怕只是掉下来一根起火的树枝下来,烫到了马儿,那都会引发全部战马夜惊而混乱。畜生们晚上胆子小,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容易受惊,这反而更危险。二来,即便是有足够的军用火把,照亮的范围也极其有限,只能缓缓而行,并不能加快速度。所以,与其这便折腾兵士们,还不如等天亮再行动。天明行军,速度反而更快,将士们也不必经历一夜的艰辛。”
    吕中天对兵事并不太懂,自己本以为今晚便可以畅快淋漓的解决林觉等人,明日可以带着林觉郭冰等人的头颅班师回京向百姓和文武百官炫耀,但现在似乎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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