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等人离去之后,郑之学回转到大厅之中,对郭旭埋怨道:“王爷怎可答应他?他这明显是缓兵之计。他根本无需考虑三天时间,这不过是搪塞王爷罢了。王爷难道看不出来么?”
    郭旭自顾自喝着茶,摆手道:“长清先生,稍安勿躁。本王自然看得出来他是在敷衍我。你当本王是傻子么?”
    “那您还给他三天时间?逼着他答应条件便是了。”郑之学拍着腿道。
    “长清先生,你怎么也这么急躁起来。本王要的不是他答应的那几个条件而已。本王要的是他甘心情愿的归附于我。这样,本王便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容妃娘娘和那个绿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秘密。这才是本王想要的东西。这可比林觉给我出谋划策,替我当细作,为我弹劾严正肃和方敦孺要有用的多了。所以,我不能逼得他太紧,免得他生出逆反之心。说到底,那绿舞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妾罢了,你会为了一个小妾而不顾一切么?逼急了,他可能会任由我们处置那两人而并不援手,甚至他还希望我们杀了他们两个一了百了。所以,不能逼急了他,那女子和小仆也不能动一根汗毛。得留着她们,吊着林觉。让他必须正视此事,时时刻刻的煎熬着他。一旦他同意效忠于我,拿到他的效忠书,那他便不得不跟本王老实交代事情的内情了。到那时,他便无从选择了。明白么?”
    郑之学抚须点头道:“原来王爷是这么打算的,王爷的考虑周祥。但是,今晚其实可以达到目的的。今晚他主动送上门来,王爷本可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话的。甚至可以假意设局要当场宰杀他,逼他就范的。有时候人是需要暴力手段强制他的。我便不信,刀子加身,他还能这么硬气。”
    郭旭晒道:“你自当了首席之后,越来越不上心了。你没听林觉说么?今晚我父皇召见了他。这厮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就是告诉我,今晚我不能动他,否则他不进宫,皇上会派人来寻,会寻到我府中来。他这是故意为之。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这样他便可以确保自己全身而退。本来我是打算给他点教训的,可是,父皇要召见他,我当然不能这么干了。也不知道父皇最近中了什么邪,谁也不见,偏偏要连续召见这个林觉。”
    郑之学忙道:“在下糊涂,在下倒是没注意这一节。您说,他今晚会不会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呢?”
    郭旭摇头道:“怎么可能。在我父皇面前告我的状?他疯了不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可比你想象的聪明的多。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他会不会在父皇面前多嘴,而是他拖延这三天时间是要干什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局,他不是肯认输的人。对了,你即刻安排下去,这几日府中严加防范,防止他来偷偷救人。他手下那个叫白冰的女子颇有些本事,我早就听说过她了。我不知上次听谁说了,这女子来历神秘,得好好查一查。长清,你得用点心,不能出差错,这个林觉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好相与,你恐怕要调动你的全部智慧和本事去对付他了。”
    郑之学神色郑重,躬身道:“王爷教训的是,在下一定小心在意。在下这便着手安排相关事宜,请王爷放心。”
    郭旭点头道:“本王知道你会尽心尽力的。”
    郑之学沉吟片刻,轻声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郭旭皱眉看着他道:“有什么不当说的,说便是。”
    郑之学道:“恕我之言,这个林觉……即便愿意为王爷效力,王爷将来也控制不住他。王爷莫忘了他适才说的话。什么‘十步之外,我为刍狗;十步之内,你为刍狗。’他还威胁说要取王爷的性命。这种人对王爷没有丝毫的敬畏,将来必是祸害。
    郭旭呵呵冷笑了起来。轻声道:“本王难道不知?待本王大事一成,他便得人头落地。但现在,本王需要拉拢他为我效力。明白么?长清先生,你不用担心,将来本王登基,你是第一大功臣。”
    ……
    林觉等人出了淮王府,穿过黑漆漆的林木重新置身于灯火阑珊的长街之上,林觉却无丝毫如释重负之感。虽然对此行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能救出绿舞和小虎,只是为了能确认绿舞和小虎的安全而来,但是今天所获得的信息还是让林觉心情很沉重。
    这种沉重不是来自于绿舞和小虎被羁押在此暂时无法解救,也不是来自于郭旭赤裸裸的威胁,而是来自于从绿舞和小虎口中得知的关于容妃去江南被盯梢的消息。这件事已经不仅关乎个别人的生死,而是关乎容妃、梁王府、卫太后乃至自己这一大串人的命运生死,更关乎太子之位的最终归属,可谓是干系重大之极。如果爆发出来,将会引发朝廷的剧烈动荡,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情形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会真实发生的。
    林觉并不清楚,关于这件事郭旭他们了解了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林觉当然希望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不会发作。但另一方面,林觉也深悉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的道理。但只要有蛛丝马迹,总是会大白于天下。所以,或许应该为此做出一些必要的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处于被动的局面。
    但眼下,迫切要解决的事情便是解救绿舞和林虎,对此,林觉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既然郭旭撕破脸皮敢如此下作,那么自己也不必跟他讲什么道义,谈什么道理。有的时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
    “孙兄弟,烦请你回府一趟,禀报郡主她们,就说我们已经平安离开淮王府。免得她们在家中担心。”林觉勒马转身对孙大勇道。
    “大人不回家么?”孙大勇问道。
    “我得进宫去,皇上今晚召见了我,二更前我必须进宫面圣。冰儿可以保护我,你不要担心。辛苦孙兄弟了。”林觉道。
    孙大勇点头拱手道:“好,在下告退,大人一切小心。”
    孙大勇拨转马头,纵马飞驰而去。林觉对白冰道:“冰儿,咱们进宫去,快二更天了。”
    白冰点头答应,两人挥鞭打马,往北飞驰而去。
    二更初刻,林觉和白冰抵达宫门前。白冰没有进宫的资格,林觉正自跟宫门禁军解释时,宫内数人打着灯笼来到宫门口出宫。领头的一眼看到林觉,立刻叫了起来。
    “林大人呐,哎呀,你可来了。皇上等你都等的着急了,怎地现在才来?你再不来,咱家可要去你府中找你了。你也太散漫了,觐见皇上都敢迟到,龙威大怒你便不怕么?真是的。”
    林觉认出那是贴身内侍钱德禄,顿时喜出望外。忙上前行礼道:“万分抱歉,耽搁了片刻。这便要进宫呢。可是我的夫人却被拦在这里不许进宫,正跟他们商量呢。”
    钱德禄看了一眼白冰,摆手对宫门禁卫道:“这是林大人的夫人,你们拦着作甚?让她进宫。”
    守门的禁军头领皱眉道:“钱公公,这人无官无职,又无出入腰牌,宫中其实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我们这是按规矩办事。”
    钱德禄瞪眼道:“怎地?你老子我说话都不算数了?要不要我去叫赵元康来跟你说?”
    那头领登时偃旗息鼓,赔笑道:“罢了,公公既然说话,那便通融就是。倒也无需麻烦殿帅了。您要是请他来,我们没得挨一顿骂。不过,倘若出了什么事,公公您可得担着。”
    钱德禄骂道:“龟孙子,还要说嘴,倘若耽搁了林大人见皇上,皇上发了怒,你也得给你老子我担着。”
    那头领翻翻白眼,下令放心,林觉等人快步入内,沿着空旷的宫中大道快步往西华殿方向而去。路上钱德禄也埋怨了几句,问林觉干什么要带着夫人进宫,这不合规矩云云。林觉只一句话便让他闭了嘴。
    “今晚我是来给皇上瞧病的,我夫人是药理妙手,所以必须她跟着来。无事则罢,有事必须她来处置。”
    钱德禄是郭冲身边最为贴身亲密之人,今晚林觉进宫的目的他已经知晓。闻言立刻便没有话说了。
    后殿暖阁之中,郭冲果然没有休息,正在等待林觉的到来。钱德禄进去通禀的时候,林觉站在帘幕之外,听到的是郭冲剧烈的咳嗽声和喘息声。显然,郭冲的病犯了。
    “林觉呢,快叫他进来。朕等着他呢。”郭冲的声音透过帘幕传了出来。
    钱德禄从帘幕旁探头朝林觉招手,低声道:“林大人,皇上宣你呢。”
    林觉点头,转头对白冰轻声道:“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见驾。”
    白冰嗯了一声,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林觉整顿衣冠,举步入帘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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