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昆,你消消气,不要这么急躁。这赵有吉还是忠心的,你不要那么贬损他。他是读书人,要面子的。魏大奎也不错,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身上都受了好几处伤你。话说,你真的要拿这么点兵马出城迎战么?你可莫搞砸了。我看,咱们还是呆在城里,等待后续大军抵达再说吧。”郭旭开口道。
    郭昆愁眉道:“殿下什么意思?不救林觉,难道是让林觉去死是么?”
    “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稳妥行事。这一次可把我吓坏了。哎,你是没看到那天的情形,城下数万教匪,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我都以为这一次要死在这里了。说起来还是林觉魏大奎赵有吉他们得力。你那时还在封丘,咱们只有这么点人,差一点你便见不到我们了。”郭冕心有余悸的道。
    郭昆心中惭愧,他知道郭冕的话中有不满之意,只是郭冕没有明确说出来罢了。这件事从大局上是自己的失误,自己其实也应该承担责任。还好林觉魏大奎赵有吉他们保住了城池,不然自己可能要糟糕。细想想,适才对赵有吉确实过分了些。而且此刻也得安抚郭冕,免得郭冕心中不满,生出别种念头来。这件事很容易郭冕认为是自己故意如此,置他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倘若郭冕有了这个想法,那么事情的性质可大大不同了。那便不是一场指挥上的失误,而是一场阴谋了。
    “殿下受惊了,这一次是我们中了教匪的诡计。大军抵达封丘时便知道上当了,封丘只有一千多教匪佯动,什么数万啸聚于封丘边境,都是障眼法。我当即便率骑兵赶回驰援,还好一切安好。城池倒是其次,殿下无恙才是最重要的。这次的事情我有责任,请殿下降罪。”郭昆起身躬身道。
    郭冕有些惊讶,郭昆居然低声下气的服软,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郭冕确实心里有些不满,但郭昆如此,却让他心中的不满烟消云散了。
    “什么罪不罪的,这完全是教匪的诡计,咱们只是不慎中了他们的奸计罢了。郭昆,这一次你我联手来五县平叛,主要是要靠你行事。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事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我们也不能失败,不然回去如何面对父皇和满朝文武。所以,你以后行事要小心些谨慎些便是了。你我现在其实是捆在一起的,事情坏了,我们都不好交代,是不是?”
    郭冕并不傻,他其实对很多事看的很清楚。此次他之所以并不对作战的事情指手画脚,其实是明智之举。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才能,所以干脆不管不问。免得反而坏了事。他也明白,这次平叛是不容有失的,且不说自己那个弟弟和自己在做同样的事情。他若成功了,自己却失败了,那不是显得自己无能么?这些道理虽然没人跟他明说,但是他心里却是有一杆秤的。
    郭昆沉声道:“殿下说的是,之后我一定会加倍小心谨慎的。这一次其实林觉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惜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所以说,林觉是一定要救的,他对将来的平叛极有助力。殿下也不必担心,教匪们现在已经军心涣散,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军一处,他们必会溃败。而且林觉此战有大功,倘若不救,会被人说我们不顾下边人的死活,大伙儿会寒心的。”
    “你说的也是,林觉是个人才啊。我听说他率三百骑袭营的时候都傻了,以为他是去送死。没想到他还真干成了。你若觉得能救,那便去救,我都听你的。但你可不要因为他是你的妹夫,便勉强为之。咱们最终的目标是要剿灭五县的教匪,其他的都在其次。不然你我都不好交代。”郭冕道。
    “殿下放心,我还没糊涂到因为一个人而不顾大局的地步。殿下,其实这一次也可说是因祸得福。虽然过程凶险,但此次阳武之战歼敌上万,这场功劳将震动朝野。眼下是咱们占得先机。朝廷得知之后,对你必是大为嘉许的。对比之下,应天府的攻城战怕是难有此功,这对殿下来说可是个让皇上和朝中群臣知道谁才是真有才能的好机会。郭昆在此先恭喜殿下拔得头筹了。”郭昆低声拱手道。
    郭冕脸上露出笑意来,他当然知道郭昆的话中之意。他和淮王分别领军出征,这其中便有竞争之意。虽然起初郭冕认为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是父皇有意的出自己的丑,心中甚是不满。但一旦进入角色之后,也激起了他争胜之心。此战以千余兵马守城成功,还歼敌上万,这功劳足以夸耀一时了。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询问郭昆有无冒险去救林觉的必要,他想的是保住这样的战果,待教匪一退,便可向朝廷报捷了。
    “什么头筹不头筹的,都是为了平息教匪之乱罢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应天府那边倘若无所建树,便更需要我们这里势如破竹来打开局面,振奋士气了。至于功劳嘛,那是大伙儿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郭冕笑道。
    郭昆呵呵一笑道:“殿下谦逊了,此战其实殿下才是关键,殿下坐镇阳武,这才鼓舞了人心士气。换做是我,只有千余禁军守城,面对数万教匪,怕是早就弃城而走了。殿下不动如山,淡然面对,这才是鼓舞了将士们的死战之力。”
    郭冕哈哈大笑,他当然不肯告诉郭昆,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是要跑的,只是硬是被林觉给留下来了。为此他还在县衙后堂怒骂了林觉很久。交战的过程中,他也是随时做好了逃走的准备的,他可不想死在这里。但此刻,这些事自然是不会提及,他也坦然接受了郭昆的奉承,甚至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处惊不变,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那种人了。
    “这算什么,我乃军中主帅,理应和将士们生死与共。就算城破身亡,也要周旋到底,为国尽忠。这也不必多提了,乃是本分。”郭冕道。
    “佩服之极,殿下虽不欲张扬,但这次报捷的奏折,我是一定要写上这些事情的。教朝廷和皇上知道,我皇家子弟是不负皇族血性,无所畏惧的。”郭昆道。
    “呵呵呵,你爱禀报,那也随你,我反正是不在意的。你也该好好歇息歇息,我瞧你眼珠子都是红的,一会儿你又要出城作战,还是睡一会。来,去我屋里睡,这里跳蚤多,咬人的很,我那屋子里用石灰洒过,没有跳蚤,你可安睡。”郭冕起身来挽着郭昆的手笑着将郭昆拉进后堂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东城城门内号角长鸣。九百名禁军骑兵和五百余名步兵于城门内列队完毕。赵有吉率一千余名城中青壮百姓和团练衙役组成的杂牌军也赶到城门内广场上。
    这两只队伍一比较,简直若天壤之别。禁军马步兵盔甲严整,武器齐全,威武雄壮。而那些杂牌军拿着木棒铁叉自制的土弓箭砍柴的砍刀等五花八门的武器,身上穿着的褴褛的补丁衣衫,有的还光着膀子,简直没眼看。
    但是,从精神状态上而言,反而是杂牌军显得更加的精神和跃跃欲试。九百骑兵虽然军容雄壮,但是长途跋涉之后,疲倦欲死。之前有过短暂的不到两个时辰的休息,但却并不能舒缓疲劳。按理说,他们需要饱饱的睡上一晚上,才可以恢复过来。然而情形却是不允许的。
    没有睡好的骑兵们阿欠连天,眼珠子红红的,脸色苍白的很。反倒没有旁边的杂牌军精神。
    但无论如何,这一只人数近三千的兵马是有和教匪们一战的本钱的。九百骑兵便是他们的噩梦,他们携带充足的箭弩,杀伤力是惊人的。教匪们现在是强弩之末,人心涣散。其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倘若知道这一点的话,郭昆怕是根本不必等赵有吉给他召集更多的人手,也许带着这九百骑兵便直接上了。
    郭昆一身银光灿灿的盔甲,骑在高头白马之上,手中握着一柄郭冰传给他的银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之余还带有一些花哨的滑稽。他腰间的长剑极为吸引目光,因为刀鞘上的宝石闪闪发亮,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要往那里去瞧。
    “都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的话,便开城门出城进攻。”郭昆高声喝道。
    “都虞候且慢,我命人给兄弟们每人带上一条布巾。”赵有吉高声道。
    “带布巾作甚?擦汗么?打起仗来还用擦汗?你以为这是去游山玩水?”郭昆皱眉道。
    赵有吉摇头道:“都虞候误会了,自然不是擦汗。一会出了城,都虞候便明白了。”
    郭昆皱眉不解,但见赵有吉命人拉来一车浸湿了的布巾过来,每一位士兵都发了一条。郭昆耐着性子等待布巾分发完毕,才问道:“好了么?开城门,出发。”
    城门大开,骑兵一马当先,飞驰出城。后方禁军步兵和杂牌军也飞奔出城。城门在身后关上,郭昆下令整顿对象,令骑兵分布到两翼,以步兵居中,往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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