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大定府是辽国五京之一,此时此刻,辽国新皇耶律宗元正在大定府中坐镇。在夺取政权稳定国内形势之后,耶律宗元正将目光投射在南方大周这块大肥肉上。是时耶律宗元正因为提出修改燕云之盟的协议,要求增加岁币等条款而和大周交恶。这给了耶律宗元出兵的借口。耶律宗元正在中京坐镇集结大军准备对大周动手。
    三皇子耶律石见了耶律宗元,说了自己在海上被袭之事,又禀报了海匪跟随前来的事情。耶律宗元闻听当即便要将海东青一行人处死。他们居然敢劫持了自己的皇子,怎不该死。
    好在耶律石为人还不错,还讲些信义。海东青在岛上没有为难他,他也很是感激。耶律石从中斡旋,这才让耶律宗元平息了怒火。不过他并没有如海东青所愿接见他,而是将海东青一行人关在一处馆驿之中,派兵看守软禁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晃半个月过去。海东青等人在馆驿之中都快发霉生锈了。同行的海匪们满腹埋怨,都以为要死在这里了。海东青倒是很淡定,以他的经历来看,这点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软禁在馆驿之中也无性命之忧,辽人要杀自己这些人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浪费粮食养着自己这些人。所以,这半个月他很淡定。
    终于,四月中的一天,海东青在院子里举石锁练功的时候,耶律石带着车马来请,说父皇要见他。海东青知道,自己实现计划的时候到了。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辽国,便是为了今日。
    耶律宗元在皇宫的花园里接见了海东青,旁边还有十几名大臣陪同。倒不是耶律宗元给海东青这么大的面子,而只是今日耶律宗元跟众大臣正商议南下之事,谈及大周国内的风土人情。耶律石不失时机的插话说何不叫来那被软禁的海匪来问问,他们虽然是海匪,却也是大周的人。耶律宗元恰好心情不错,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宣海东青前来说话。
    耶律宗元形貌威武,身材高大健壮,和海东青倒是有的一拼。特别是那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落到谁身上谁便身上起鸡皮疙瘩。但海东青的表现很是淡定,毫无慌张之色。
    叩首见礼已毕,耶律宗元略带调侃的问道:“你们这些人这半个月在我大辽过得可快活么?朕没杀你们,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你们,你们大周人怕是做不到吧。”
    海东青道:“多谢大辽皇帝的款待,但你们大辽的食物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酒也不好喝。我和我的手下在馆驿之中天天想念着的便是我大周的美味佳肴。”
    耶律宗元皱眉喝道:“好大胆子,好酒好饭的款待你们,你还说这种话。你们大胆劫持我大辽皇子,没杀了你们已是恩典了。”
    海东青道:“你弄错了吧,我们是救了三皇子。还护送他回国,你们理应给我们礼遇才是。你们不但不礼遇我们,还软禁了我们,这根本不是恩典,这是恩将仇报。”
    一旁的宫卫和大臣们连声呵斥,责怪海东青大胆无礼口不择言,有人恐吓说要砍了海东青。海东青怡然不惧,面不改色。
    耶律宗元不喜欢软骨头,见海东青颇有些骨气,倒也另眼相看。于是摆手制止众人,沉声问道:“你这话朕有些不解,明明是你们攻击了我大辽三皇子的座船,还差点杀了他们,到你嘴里怎么成了救人了?朕知道你们大周人善诡辩,但这事实俱在,你又如何诡辩?”
    海东青道:“皇上,三皇子他们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这才是事实。倘若不是我们,三皇子此刻怕是已经葬身大周了。莫以为我不知道三皇子他们出现在大周海境的目的。三皇子说他是出海射鱼游玩的,傻子才会信这一套说辞。当我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之后,我便知道你们的目的了。”
    耶律宗元皱眉道:“你倒说说,目的何在?”
    “还用说么?三皇子带着人从海上侵入大周海境,无非是要做两件事。一则是侦察,二则是寻找可以登陆的地点。我想,必是你们想从海路运一只兵马侵入大周,配合你们即将对大周的正面进攻吧。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海东青大声道。
    此言一出,耶律宗元和众大臣都惊愕无语。海东青居然一口便道破了秘密。三皇子耶律石正是主动请缨从海上偷偷勘察登陆地点的。耶律宗元决意对大周用兵,但大周边镇聚集了数十万兵马,正面的防御体系也堪称雄固。特别是燕云十六州所在的位置和地理环境,正利于防守一方。辽国铁骑虽然强大,但耶律宗元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正因如此,耶律宗元才会想到派一支兵马从渤海湾某处登陆,从侧翼袭击对方内陆和边镇的兵马,从而给正面的进攻创造更大的机会。这计划却被眼前这个海匪头目给一言道破了。
    “你怕是回不去大周了。”耶律宗元冷声说道,话外之意很明显,你居然识破了这个计划,那你便是死路一条了。
    海东青不以为意,继续道:“在下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跟大周官兵斗了一辈子,我对他们了若指掌。现在沿海城池皆有水军布防,从渤海一直往南,要害港口皆有重兵把守。三皇子只要一靠近海岸,便会被他们抓获。所幸三皇子经过我们蛇岛,被我们给劫了。否则现在三皇子应该是在大周的官兵手里正受严刑逼供。辽国大皇帝,你说说,这算不算是我们救了三皇子?”
    耶律宗元皱眉半晌,不得不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似乎不无道理。你到底是谁?我对你倒是有些兴趣了。按理说你一个小小的海匪头目,怎么会知道用兵之道,怎么会知道我们辽人的意图?而且你还有如此胆魄,这可不是一个海匪所具有的。”
    从一开始,海东青便没有报出真实的姓名。倒不是不敢报出名字来,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时此刻,再无隐瞒的必要。于是海东青坦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江草字瑞元,人送外号‘海东青。’”
    “什么?你是海东青?你就是海东青?”耶律宗元君臣惊讶出声。海东青之名天下皆知。虽然这里是辽国,但大辽在大周的耳目遍布,大周朝内外发生的大事尽皆一网打尽。海东青乃大周赫赫有名的悍匪,盘踞浙东海岛十几年,搅的大周上下不安。辽国君臣之中曾有人提议要和这个海东青接触合作,利用他搅乱大周局势。但因为辽国内部对大周的态度一直不一,故而只停留在表面的讨论上。耶律宗元自然也知道这个海东青。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耶律宗元当然希望大周内部自乱,大辽才有可乘之机。只可惜去年听到消息说,海东青三万海匪被剿灭在海上,为此耶律宗元还惋惜了好久。
    “你没死?不是有消息说,你已经被大周朝廷兵马剿灭,你也投海自尽了么?”耶律宗元恢复了神色,沉声道。
    “就凭他们,还想让我死?门都没有。”海东青道。
    “可是,你们被剿灭了,这消息不会也是假的吧。”耶律宗元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下一辈子经历过多次沉浮,哪一次能叫我江瑞元俯首低头?虽然我桃花岛大寨被他们诡计绞杀,但假以时日,我一样能东山再起。一样和大周朝廷,跟皇帝老儿作对。我要成为他们的心头之梗,梦中之魇。但我海东青活着一天,他们休想吃的下饭,睡的着觉。”海东青昂然道。
    “好,是个汉子。”耶律宗元情不自禁的挑起了大拇指来。耶律宗元对海东青居然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耶律宗元自己就是备受挫折和打压的一个人。他虽是大辽皇族,但他生下来便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他的哥哥继承了皇位,他的侄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下一代的大辽皇帝,而他不但没有机会,而且还要承受猜忌和怀疑。在哥哥当皇帝的时候,他的封地便在边缘贫瘠之地,绝对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而且他还多次经历险境,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的皇兄杀了。有段时间他曾被贬为庶民,日子都过得艰难。他放过羊,放过马。失意的时候他曾窝在荒草里躲避风雪。但这一切都没击垮他的意志,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当他发动政变诛杀了自己的侄儿夺权成功的那一刻,那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一种荣耀。
    虽然这一切和海东青的遭遇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海东青的意志坚强,绝不气馁的精神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这引起了耶律宗元的共鸣。
    “大丈夫,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我敬你是条汉子。来人,赐座。赏酒。”耶律宗元大声笑道。
    海东青道谢坐下,耶律宗元道:“听耶律石说,你护送他回大辽来只是为了要见朕一面。你是要朕当面赏赐你么?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美女豪宅?这都不是问题。”
    海东青摇头道:“我不要这些。”
    耶律宗元笑道:“你莫非想投靠我大辽,那也很好。我大辽需要你这样的猛将。你和大周有仇,可以领军为我大辽作战,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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