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和林虎今日刚刚护送顾盼盼和楚湘湘两人去往伏牛山回京。午间小郡主主持家宴为两人接风洗尘。本来等候林觉回家吃饭的,左等不回右等不归,只好姐妹几个自己喝了点酒意思意思。毕竟林觉有时也在衙门用饭,这又是刚回京城,衙门里想必事务繁多,所以没回来。
    仆役禀报杨秀杨大人求见的消息时,几名女子正坐在后宅的凉亭上一边喝茶一边听白冰讲述山中见闻。杨秀是林觉的好友,又是同衙官员,听到杨秀前来,几人忙出前厅接见。当听到杨秀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几个女子都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劲了。
    简单的商议之后,小郡主决定带人前往看个究竟。她是郡主身份,行事也方便些,虽然她的身子并不方便,但此刻却也顾不得了。
    小郡主即刻召集人手,命林虎召集了府中的护卫十几人整装而发。白冰更是连兵刃都掖在了腰间,连绿舞都摸了把匕首插在靴子筒里。杨秀见此阵仗很是惊吓,他忽然觉得林觉的交代是没错的,这一禀报,或许要闹出事情来了。
    “郡主,下官斗胆规劝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否则怕是惹来大麻烦。那御史台衙门可不是好惹的地方啊。”杨秀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之语。
    “那我们便是好惹的么?我夫君是王府郡马,朝廷命官。无缘无故失踪,我们自然要找方敦孺这匹夫问个明白。倘若当真是他羁押我夫君,便可什么都顾不得了。”小郡主冷声喝道。
    杨秀哑口无言,心中其实倒也感叹。林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家中妻妾如此维护,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想到自己,早年自己官职低微,生活艰辛,发妻弃自己而去,哪有半分情义。两相对比,简直让人心酸。
    杨秀知道无法规劝,其实也不必规劝。倘若不是自己没有资本和地位,连自己也是要来硬的,不然如何能救出林觉?林觉对自己有恩,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一次自己拼着官职不要,下狱落刑也要为林觉做点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御史台衙门前。询问门前盯梢的老吴等人得知,衙门口并无人出入,林大人和方敦孺也并不见踪迹。
    小郡主并非莽撞之人,她决定先礼后兵。先以郡主的身份求见方敦孺,请他让自己的夫君出来一见。林虎奉命上前递名帖求见,不料想不久后得到的回话是:方中丞不便相见,林大人早已离开衙门。
    这话明显是谎话,因为提刑司老吴带着捕快们就在门口盯着,御史台只有这一道前门,林觉根本不可能离开。这种谎言也更加证实了林觉很可能遭遇了危险,否则方敦孺为何这般掩饰。
    说理不行,便只能来硬的。别人或许因为御史台衙门的威名,忌惮朝廷法度的威严而不敢轻举妄动。但小郡主和白冰等人此刻哪里顾得上其他?小郡主当即下令冲入衙门。
    白冰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得到许可之后第一个冲上大院门口台阶。门口看守的衙役有七八人,他们压根没料到对方居然当真敢硬闯衙门,见白冰冲上前来,连声喝止。
    白冰二话不说,亮出青笛眨眼间便放倒三人。其余王府卫士和林虎等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瞬间将七八名守门衙役打翻在地,一行人涌进了大院直奔中堂衙门口而去。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御史台衙门中的人手也自不少,包括看守大牢在内的狱卒以及衙役捕快等人手不下百人之多。一时间锣声哐哐示警,哨音滴滴作响,各处人手蜂拥而来,六七十人支援而至,堵在中堂主衙门口。双方剑拔弩张,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闯攻击御史台衙门。尔等不要命了么?这是造反不成?”一名官员站在阶上怒喝道。
    小郡主蹙眉问道:“你是哪一位?”
    那官员喝道:“本官乃御史台给事中唐缺,还不立刻放下兵刃,否则的话,本官可不客气了。”
    小郡主冷声道:“给事中?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着你们方中丞出来见我。”
    唐缺指着小郡主怒道:“你这妇人,好大的口气,当真无礼之极。本官面前,还敢放肆。身为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妇道何在?还有家教么?”
    “你好大的胆子,这一位是当今梁王府小郡主,你敢对郡主言语无礼,此乃犯上之举,该当何罪。”一名卫士高声喝道。
    “梁王府的郡主?”唐缺惊愕不已,忽然间他明白这些人的身份了。“就算是郡主驾到,也不该强闯御史台衙门,打伤我衙门衙役。郡主难道便无需遵守规矩么?”
    唐缺是御史台的人,属于言官之列。这一类人以弹劾他人为能事,总以为自己有很大的权力。特别现在方敦孺是朝中红人,手下御史言官们个个都昂着脑袋走路,所以居然立刻反驳了起来。
    小郡主使了眼色,白冰身形闪动,众人眼睛一花,白冰已到唐缺面前,伸手便抓住了唐缺的衣领。这唐缺也是托大,觉得己方人多,所以适才踱步到了众衙役身前说话。白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拿住,用力一扯,唐缺便踉跄前栽,趴在了小郡主身前摔了个狗吃屎。
    抬起头来时,唐缺口中流血,吐出两颗门牙来。适才牙齿在地面青石上磕掉了两颗,这一下当真是实至名归,当真是唐缺了。不过缺的是牙罢了。
    “好大胆,你们……造反了么?”唐缺张着漏风的嘴巴大叫道。
    “冒犯本郡主,不分尊卑。掌嘴。”小郡主冷声喝道。
    一名卫士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唐缺的发髻揪住,正反巴掌轮了上去,连打数个耳光,将唐缺打的满嘴喷血。
    衙役们鼓噪呐喊,开始往前逼近。十余名王府卫士持刀上前,杨秀也握着一根木棍和老吴等几名捕快迎了上去。一场混战眼看要拉开序幕。就在此时,中堂衙门里传来低沉的喝声。
    “住手!”
    方敦孺的铁青着脸负手出现在衙门前的台阶上。他面沉如水,显然极为恼怒。但却依旧保持着适当的克制,竭力保持风度。他其实一直坐在中堂之内,只是不愿现身罢了。
    其实从杨秀开始来探问消息时,方敦孺便知道他们是来探听林觉的消息的。但方敦孺要将林觉留在衙门里,哪怕是多留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也好,所以一直敷衍推诿。他本以为没人敢闯御史台衙门,所以只需要拒绝他们,他们也毫无办法。而林觉只要多留在衙门里一时,便极有可能选择和自己合作。
    方敦孺今日之所为其实是他已经想好了的。羁押林觉绝非冲动之举。自从那日和林觉谈崩了之后,方敦孺便决定要对林觉采取强力措施。但林觉虽然是郭冰杀人一案的目击者,但若要说他是从犯却还缺少证据支持。如果他不合作,自己即便过堂询问也不会有收获。但方敦孺需要林觉的合作,他急需要将整个案子按照自己所需要的方向发展,所以他选择了将林觉羁押在监舍之中。
    这种羁押自然是临时性的,但方敦孺得到了一些人的保证,他们说只要人犯进了监舍之中,不用几个时辰便会选择合作。因为监舍之中自有让他们合作的理由。方敦孺不想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事实上方敦孺确实对大牢里的一些秘密的事情有所耳闻,也知道有些东西不合规矩。但方敦孺在对御史台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饬的同时却有意识的没有对此进行深究。因为在方敦孺的脑海里,这些犯官本就应该得到惩罚。他们当官时贪污枉法鱼肉百姓,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朝廷规定官员不得用刑,这个规矩方敦孺本就很不满意,他要利用大牢里的黑规则来让这些犯官吃苦头。
    方敦孺从来不是那种迂腐而拘泥于某种框框里的人,他其实很善于调整自己的方向和行事准则。只要有利于他所追求的核心之事,达成他想要达成的目标,他真的什么办法都愿意一试。包括将林觉送入大狱之中逼迫他合作。
    典狱官和牢头告诉方敦孺,没有人能熬过一夜而不合作,饶他是百炼钢,进了大牢也成绕指柔。方敦孺不想知道哪些肮脏的手段,他只要结果。所以在交代了不要伤及林觉之后,他义无反顾的将林觉羁押送进了大牢关押。他拖延时间,希望能到天黑。因为没拖延一分,林觉便极有可能选择合作。所以他才这般的敷衍推诿,只为将林觉留在这里。
    可谁能想到,他这御史台衙门威名赫赫,别人走在衙门口连看一眼都不敢。这乌台就像是阎王殿一般的可怕的地方,林家的这些妻妾居然带人冲了进来。真的是冲杀了进来,不但冲进来而且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唐缺被打的鬼哭狼嚎,一场火拼即将开始,他不能不出面了,他必须掌控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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