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大人,您有您的考虑,小婿理解您的苦衷。但您要想一想目前的情形啊。若不用非常手段,眼下之事恐难有好的结果啊。皇上对王爷的态度您一定是心知肚明的,必须要太后说话,皇上才会有所忌惮。您当真要三思而行了。”林觉进一步的施加压力。
    郭采薇哀求般的看着林觉道:“夫君,你莫要逼娘了,娘觉得不能说,那必然是不能说的。否则娘怎么会这样?实在不成,我去向太后求情,太后若不肯说话,我便跪个三天三夜,跪到她老人家愿意宽恕爹爹为止。”
    林觉叹道:“傻话,王府中的任何人出面都会适得其反。反而更加招致皇上的反感。而且太后的心向着谁?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么?那日我和岳父的谈话你也在场,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郭采薇沉默不语了。她知道事情难办,但见林觉如此逼迫娘亲,却也心中不忍。夫君执意要探究容妃娘娘当年的那些事的真相,并想以此来达到逼迫容妃娘娘就范的目的,但是这种作法当真是对的么?当真有必要这么做么?郭采薇心中有着一丝怀疑。
    “岳母大人,小婿不多言了,既然岳母大人觉得不能说,那自然是有不能说的道理。小婿是太为此事着急了,故而言语有些急躁唐突,还请岳母大人不要见怪。罢了,薇儿陪着岳母回舱歇息吧,我在这里再喝几杯酒,把自己喝醉了,便什么都不想了。后面的事总之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当真结局不好,那也没法子。大伙儿一起面对便是。大不了一起死就是。”林觉长叹一声,举杯喝干。
    郭采薇嗔怪的瞪着林觉,转头对王妃道:“娘亲,我们回房歇息吧。今晚您早些睡,喝了不少酒的。”
    面色煞白的王妃本来低着头,此刻却忽然抬起头来道:“林觉,给娘斟酒。”
    林觉愕然道:“岳母大人这是……”
    王妃一把抓过酒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大杯雄黄酒,端起来咕咚咚喝了起来。
    小郡主忙道:“娘,慢点喝,这酒还是很有酒劲的,莫喝醉了。”
    王妃不理,几口将酒喝干,又要伸手抓酒壶。郭采薇忙阻止,林觉却伸手抢过酒壶,替王妃再斟满一大杯。同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岳母和女婿两人居然碰了一下杯,两人仰脖子再次喝干杯中酒。郭采薇在旁气的直瞪眼,夫君今天真是太过分了。
    两大杯雄黄酒下了肚,王妃惨白的脸上再次通红,身子也摇摇欲倒。双目带着些醉意盯着林觉道:“林觉,岳母的酒量不减当年吧。当年便是王爷也喝不过我。哪一次我二人对饮,不喝得的他求饶不迭?”
    林觉挑指赞道:“岳母大人果然海量。小婿佩服。那么,您准备好了么?”
    王妃点头道:“准备好了,酒壮怂人胆。今日反正我喝醉了,日后出了什么事,也只当是我说醉话。”
    林觉呵呵笑道:“不错,今天说的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郭采薇愣愣道:“娘,夫君,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林觉笑道:“薇儿,来,我给你找个靠垫,你舒服的坐着。听你娘给我们讲故事。这个故事一定很精彩,我敢肯定。”
    王妃酒意上头,打了个毫无形象的酒嗝,点头道:“好,我说。你们不知一直想知道么?娘今日便说给你们听。唔……从哪里开始呢?就从上次说到的,我和王爷离开京城,和幼容再无联系说起吧。上一次我说我们再无瓜葛联系,其实是假的。我每年都和王爷去京城住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没有联系?是的,我们一直都很亲密。很难的啊,皇族之间的女眷很少有像我和幼容这么投缘的。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谈,真的是无话不谈啊。”
    王妃转过头来,看向船厅长窗之外。
    窗外,长河落日,夕阳灿烂。河水翻着粼粼的金光,将水面上的船只,岸边的树木都映射的美轮美奂。天空中的云朵像是一堆燃烧着的火焰,火红火红,灿美无比。光线从船厅的长窗照进来,连船厅中的人和桌椅摆设都镀了一层金光,显得极为不真实。
    对面河道上,一艘楼船缓缓驶来,和大船擦肩而过。船头之上,摆着一桌宴席。几名文士正自饮酒。甲板上,两名歌姬一歌一舞正自表演。歌声隐约传来,林觉仔细一听,唱的竟然是江南大剧院的名剧《桃花扇》的一段唱词。名曰:《哀江南》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这歌声凄婉幽怨,在夕阳之下,空旷的河道山野之间飘荡甚远,沁入心脾。在大船上三人听来,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曲子,心中更是复杂难言,百般滋味。
    王妃眉头紧蹙着,心境大坏。她吁了口气,慢慢的转过头来,缓缓启唇开口道:“林觉,薇儿,今日我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万万不能说出去。这比王爷杀了康子震还要恶劣。倘若宣扬出去,梁王府上下全无活路,什么也救不了我们。”
    郭采薇惊愕道:“娘亲。您别吓我。倘若果真干系如此重大,娘还是别说了吧。”
    林觉轻声道:“当然要说。眼下是千钧一发之际,没什么好顾忌的。火烧眉毛了,还想什么?倘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遑论其他?再说我们都会保密,谁也不会乱说出去。”
    王妃轻轻点头道:“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我相信林觉会斟酌仔细,知道进退的。”
    小郡主叹了口气不作声了,她知道夫君是铁了心要知道这个秘密了。不过她也相信,林觉不会乱来。王府的命运和自己夫妻的命运其实已经连在一起,林觉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因为爹爹杀了康子震的事情而愁眉不展,绞尽脑汁。那么,便随他去吧。
    “便从我和王爷离开京城来杭州说起吧。说起来……那应该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之前王爷在京城和吕中天翻了脸,闹得不可开交。大皇子……唔……就是当今的皇上……又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王爷起了些芥蒂。王爷在京城待不下去了,皇上便让王爷来杭州剿匪,实际上也是为了王爷好。那年夏天,我们便来了杭州……”王妃仰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林觉自然知道一些当年郭冰的旧事。当年郭冰不但和吕中天闹翻了脸,闹得撩江水泛。还被吕中天设下圈套,说他觊觎太子之位,跟大皇子郭冲也生芥蒂。在那种情形下,先皇为保护王爷放他来杭州,以剿匪的名义镇守于此,便是避免兄弟相残的悲剧发生。
    “……来到杭州后,王爷忙着剿灭海匪,我带着不到两岁的薇儿和九岁的昆儿在府中。人生地不熟,吃饭睡觉都不习惯,甚至本地人的说话都听不大懂。又没有熟人朋友说话。那段时间,过得着实无趣。好在薇儿那时正牙牙学语,生的也粉琢可爱,天天在我身边,倒也解了不少无聊的时光。哎,一眨眼,我薇儿都快当娘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王妃看着郭采薇感叹道。
    林觉看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朝林觉笑了笑,确实妩媚可爱。林觉心想,这样一个可人儿,小时候的样子必然也是可爱之极。
    “……来杭州后,京城的很多人都断了联系。幼容……哦,就是现在的容贵妃。她前一年嫁给了太子为侧妃,我们也断了联系。倒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王爷不许我跟她再来往了。这事儿也不怪王爷,毕竟太子对王爷生了猜忌之心,跟吕中天又走的很近。娶了吕中天的女儿吕梅为侧妃。哦,便是现在的梅贵妃,淮王的母亲。王爷说,从此要我不能和幼容来往,免得生出言语,惹来麻烦。尽量不去招惹太子,以免将来生出祸事来。我听了这话自然只能答应。不过,我不找幼容,幼容却主动写信给我了,我便瞒着王爷和幼容书信来往,毕竟幼容是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了,我们之间情同姐妹,我也很是挂念她。”
    郭采薇皱眉道:“男人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女人才是。娘和容妃娘娘关系交好,跟皇上和爹爹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相干?真是不明白这些事情。”
    王妃微笑道:“傻孩子,你自然是不明白。但你爹爹的担心是对的。倘若掺和太子府中的事情,确实是容易生出事端来的。”
    郭采薇道:“能生出什么事。不过是朋友间的交往罢了。”
    林觉微笑道:“薇儿想的未免简单,岳母大人和容妃之间确实是单纯的姐妹之情朋友交往,但在外人看来却非如此了。太子府中的格局还不一目了然么?袁氏是太子妃,虽是前朝老臣之女,但其实在家世地位上有所欠缺。倘若不是太子照应,她这正妃的身份都难以为继。那吕梅是吕中天的女儿,气势上早已压了袁氏一筹。而太后要她侄女儿嫁给太子为另一侧妃,其实便是起着分庭抗礼之势。太子宫闱之中的格局就像是天下三分之势。袁氏、吕氏、卫氏三家争宠的格局。”
    郭采薇皱眉道:“可是,这跟娘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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