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半夜,林觉和白冰半夜里再次出动赶往万花楼。这一次林觉让白冰单独摸进后院柴房探查,因为林觉有些担心白天的打草惊蛇之举会让钱忠泽引起疑惑,倘若他将楚湘湘和顾盼盼给转移到别处去了,那可有些麻烦。
    好消息是,白冰探查的结果是,楚湘湘和顾盼盼依旧在后院柴房之中。坏消息是,在柴房周围多了五六名巡夜的护院。若非白冰身手矫捷,便差一点被他们发现了踪迹。如此看来,钱忠泽确实心中生出了怀疑,所以加派了人手看守。
    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林觉计划的实施。多了五六名看守也并不能让林觉放弃营救楚湘湘和顾盼盼的计划。一切已经箭在弦上,林觉已经决意为之。
    次日上午,春光明媚。这几日杭州城的街市上尤其的热闹喧嚣。此时已经是四月将末,距离端午节只剩数日光景。端午节是重要节日,每家每户都会在节前进行一番采购。买新衣,购艾草,买粽子,雄黄酒,以及一些应景的吃食。故而街市也显得特别的热闹。
    东河大街盐桥一带,更是东城外钱塘江边的河湾荒地里的艾草和粽叶的集散之地。所以更加的热闹了几分。这里的大街上的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粽叶和艾草的香味。人们熙熙攘攘的在街道上来往穿梭,周围各家店铺也是生意兴隆,伙计们忙的不亦乐乎。
    人群之中,两名女子慢悠悠的沿街走着,一个手中攥了一堆小吃便走边吃,另一个手里捧着一堆花布锦盒这些购买的东西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明显可以看出来,一个是大户人家出来疯狂采购的妇人,另一个是跟随在旁的婢女。两个人沿街而行,那衣着光鲜的妇人不时的尖叫着躲避身旁衣着褴褛的百姓。若是被挨挤了一下,定要换来她的一句咒骂和白眼。
    人群后方一家店铺门口,一名长脸中年男子和一名相貌普通的少女正斜着眼看着人群中那两个女子,低声的说着话。
    “冰儿,看到没。那个女子便是钱杏儿,是我林家三房兄长林全的前妻。后来被休回家的那个。一会你便去招惹她去。我看她几年下来还是那副德行,还是那么跋扈骄横的样子。估摸着爱占便宜的毛病也没改。一切看你的了,看你演技如何了。可别搞砸了。”
    “放心便是,好歹也是看过多场大戏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少女绕着指间的一个小香囊道。
    “这比喻不恰当,什么猪啊猪的,我大剧院那都是演戏的艺术,被你这么一说也太粗鄙了。”中年男子道。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我发现你一戴上这面具便格外的啰嗦,将来你老了也是这样么?我去了,看样子她们要上车离开了。”少女盯着街上道。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去吧。看你表演。”
    少女一跺脚,将香囊往怀里一踹,挤进人群之中。
    钱杏儿带着丫鬟春香今日上街闲逛购物。自从被休回娘家住着之后,钱杏儿自觉脸上无光,倒也有些收敛。但好景不长,钱杏儿便恢复了大小姐的脾气,故态复萌。钱忠泽虽恨自己的女儿没教养,给自己带来奇耻大辱,但毕竟是自己的独女,却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杏儿被休在家,倒是有些人上门求亲,希望能迎娶钱杏儿。但绝大多数都是看在钱家家产的面子上。被钱忠泽识破后一一打发。钱忠泽的原则是,女儿哪怕一辈子养在家里,别人也是休想打自己家产的主意的。钱杏儿心中怨恨,却也没什么办法,只每日逛街游玩,吃吃喝喝的散心度日。几年下来,钱杏儿胖了好几圈,胖的像头猪,更是不能入眼了。
    今日,借着端午节将至的由头,钱杏儿带着丫鬟春香上街来闲逛,买了一堆花布和胭脂水粉首饰什么的,吃了一肚子的零食,已经有些意兴阑珊。
    春香叫了辆马车,主仆二人正打算上车回家。忽然间,这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将钱杏儿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今日街上本来就不干净。粽叶都是用水养着的,买的卖的人拿起放下的,弄的街道上全是水。人来人往,更是踩成了薄薄的一层稀泥。钱杏儿一屁股坐下去,身上那套光鲜的衣衫可就彻底毁了。石榴裙上全是泥污。两只手臂和上身月白披肩也是一塌糊涂。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大姐,没伤着你吧。我真是该死,怎么撞到了您了,实在是对不知。”闯祸的是一名相貌普通的布衣少女,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那种。身上是普通的布衣襦裙,发髻上插着廉价的铁钗和木簪子。满脸惊慌失措。
    钱杏儿摔得屁股生疼,爬起身来时叉着两只满是泥污的手大声叱骂道:“干什么啊你,赶着去投胎送死么?走路带不带眼睛啊?哎呦,哎呦,摔得我疼死了。”
    布衣少女连忙再拱手道:“实在是抱歉,这位姐姐,我急着去办事,没成想撞到了姐姐。您千万莫介意。”
    春香看到了钱杏儿石榴裙和上身衣衫上的污渍,大声叫道:“你这人忒也冒失,我家小姐身上全弄脏了。你走路便不能小心着些么?”
    钱杏儿闻言扭头看着自己的裙子后侧,顿时如杀猪般的大叫了起来:“哎呀,我新买的石榴裙啊,全完了,全完了。”
    布衣少女慌忙道:“哎呦,这可怎么好?我给您擦擦,给您擦干净。”
    说罢,布衣少女连忙伸手替钱杏儿擦拭衣裙上的泥污。这不擦还好,只是一大块污渍。一擦之下,反而更加的糟糕。泥污渗入织物的缝隙里,黑乎乎一大块像是搅动了一缸墨水一般,整个裙子后半部分全部变得脏兮兮的,像是钱杏儿穿了个屁股帘一般。
    “快住手,还不住手么?这下算是彻底被你毁了。哎呀呀,你这人毛手毛脚的干什么啊。”钱杏儿跳脚尖声叫道。
    在旁边走过的百姓见状都捂着嘴笑出声来,指着钱杏儿全身污垢的狼狈样儿偷笑。钱杏儿满肚子的怒气正无处发泄,瞪着他们怒骂道:“笑什么笑?怎么不回家去笑你娘去?”
    百姓们掩面而走,谁也不敢惹这个泼妇。盐桥左近几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钱家小姐惹不得,动辄得咎,骂的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安生,还是别惹她的好。
    布衣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口中喃喃道:“对不住,可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钱杏儿怒道:“对不住便成了?这一套衣衫我前日才买来的,霓裳居的成衣铺子,你去打听打听。花了我十两银子。你几句对不住便打发了?没说的,赔银子来,不然你可走不了。”
    布衣少女半张着嘴巴惊愕道:“值十两银子么?这么贵么?我……我哪里有十两银子啊。我只有一两银子,赶着去给我娘抓药去,我娘受了风寒,还躺在床上呢。心里这么一着急,走得快了些,不知怎么便撞到了小姐了。小姐开恩,原谅我这一回吧。要不,您脱下来我替您浆洗干净,熨烫整齐了送还给您,好不好?”
    “少废话,这料子可经不住浆洗,一洗便皱了,那还能和原来一样么?你也莫编故事给我听。今日这情形你不赔银子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我便拉你去见官,请官老爷评评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弄坏了人东西还耍赖怎么地?”钱杏儿斥道。
    布衣少女急的眼泪汪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旁看热闹的一名中年男子咂嘴道:“姑娘,你哭也没用啊,你弄坏了人家的衣裙,难道不用赔么?这就好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之事。哭要是有用,那我赶明儿去烧了人屋子,人家来找我算账,我便哭给他们瞧便是。没用的。赔银子是正经。”
    钱杏儿见有人给自己帮腔,更是理直气壮道:“瞧瞧,人家也是这么说,可不是我欺负你吧。赶紧赔银子是正经。我这一身又脏又臭,可不愿站在街上给人笑话。快些个,没心情跟你磨蹭。”
    布衣少女泪水掉落下来,呜咽道:“可是我没银子啊,我哪来的银子啊?十两银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要不我跟您去你家干活吧,抵了这银子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没银子便去干活,这也公道。”中年男子捻须点头道。
    “公道个屁!”钱杏儿骂道:“我家可不缺仆役,我要的是银子。你赔不赔?不赔跟我去见官。”
    布衣少女哭道:“我没说不赔,可是我没钱啊,我爹爹死了,就我和娘相依为命,平日给人打杂糊口,哪来的闲钱?十两银子,上哪去弄来?我娘要是知道我闯了这样的大祸,怕是要气死了。呜呜呜。”
    钱杏儿皱眉骂道:“少在我面前哭穷,跟我可没关系。你家穷是你命不好,怪不得我。”
    布衣少女伸手抹着眼泪道:“我又没说怪你,我这不是没法子么?”
    旁边的中年男子忽然指着布衣少女手腕上露出来的一只镯子叫道:“哎呦,这镯子……好像还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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