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慕青一甩大氅,娇声叫道:“好,就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不过这一路可不太平,山外五六十里之外便有朝廷的兵马驻扎,还有官道上的关卡。咱们要当心遭遇朝廷的兵马。所以,我们不能一起走,要化整为零。我们三百人要分为三十队,每十人一队,远离官道关卡,从小路山路赶往青台镇。四更之前,我们在青台镇北五里处集合。我对你们的要求是,一旦你们当中任何一队人的踪迹被发现,要么逃脱,要么战死,决不能让官兵知晓我们前往青台镇的意图。否则,整个计划便都要失败。”
    “大寨主放心,我等和官兵势不两立,若遭遇官兵,定当死战,绝不会当孬种。”
    “正是,谁敢当孬种,便是我们山寨全体兄弟的公敌,无论他躲在天涯海角,兄弟们也必将取他狗命。”
    众人纷纷叫嚷道。
    高慕青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嘈杂,沉声道:“我相信诸位兄弟都不会为了自己而坏了山寨大事。我要说的便是这两件事,剩下的事情,待抵达青台镇后我自会说明。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
    “大寨主,我们去青台镇到底是去做什么?青台镇上能有什么?去抢劫粮食物资么?好像没这个必要吧。”有人高声问道。
    梁七嗔目喝道:“说了不能提前告诉你们,偏要问。你耳朵里塞了大粪么?这段时间练兵,说了要军纪严明,你他娘的当耳边风?”
    问话那人羞愧不已,忙闭了嘴巴。
    高慕青冷目扫视全场,沉声道:“诸位兄弟,若无疑问,咱们便即刻动身了。留守的三十名兄弟,你们一定要做好防范。若他们敢于进攻,我允许你们将山腰上的滚石墙推倒御敌。”
    “遵命!”三十多名留守的人手齐声喝道。那滚石墙是最近山寨为了防止敌人的进攻而准备的最厉害的一手。其实就是一大堆挖出来的巨石,关键时候推倒石墙,让巨石滚落造成杀伤,其实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人人心里都明白。真要是对方在三百多人出山时进攻,那落雁谷必被攻下无疑。
    但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再去担心这个问题,实际上大雪封山之际,对方攻击的可能也不大。这一个多月来其实对方已经停止了进攻了,只是有些偶尔的窥探行动罢了。
    当下众人即刻行动,迅速分组,在半个时辰之内,分批下山而去。
    ……
    百里之外的青台镇中,林觉和绿舞两人呆在客栈之中半日没有出门。本来绿舞很喜欢雪景,下了这样的大雪,怎也要去赏玩一番。但见林觉似乎心事重重,绿舞便也不好再提。只在林觉房里陪着他烤火说话,伺候茶水,尽量舒缓林觉的心情。
    午后未时,林觉终于带着绿舞出了客栈。但这并不是赏雪景,而是林觉知道,按照预定的行程,沈昙押运的车队应该即将抵达青台镇了。林觉要去小镇南端去打探打探。待沈昙到达,总要找个机会商议一下行动之时的配合细节。
    主仆二人沿着镇中道路,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镇南的一处小茶馆中坐着,林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南边的路口。然而,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茶馆都快要打烊了,依旧没有任何车马的踪迹。
    林觉表面平静,心中却焦急如焚。这场大雪极有可能造成时间上的错失。无论是高慕青等人还是沈昙的人马来的时机不对,都会造成这个计划的流产。高慕青的人是无法在镇上等候的,而同样,沈昙的人也不能在镇上无理由的等候。
    黑夜沉沉,林觉带着绿舞在小镇南端的雪地里游荡着,他不能回客栈去烤火休息,从此刻起,他必须要等候沈昙的到来。今晚是事前预料好的时机,本来沈昙的人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镇上住宿,如果今晚他们到不了,那么整个计划便失去了一开始的策划好的节奏,变得不可控制了。
    林觉让绿舞回去客栈待着,但绿舞怎肯让公子一人在黑夜的雪地里站着。她坚决的陪着林觉在寒风雪地之中站着,公子挨冻她也要挨冻,这样才能心安。
    雪夜的寒冷之中,等待的时间漫长的令人发指。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袍,穿着厚厚的棉靴,林觉都冻得手脚冰凉,心中更是冷如冰窖。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小镇街道上二更的梆子敲响,夜已经很深了。林觉终于失望了,冰天雪地里,沈昙他们二更天还没到,那意味着极有可能已经在某处停下住宿了。谁会在这样的夜晚赶路?那也就意味着,今晚他们到不了青台镇,更意味着如果今晚高慕青带着人马抵达这里,他们将要冒着风险等候整整一天。或许还不止一天,如果明晚沈昙他们还不到呢?林觉不敢再想下去。
    “绿舞,咱们回客栈吧。”林觉叹息一声,转身拉住绿舞冰凉的小手。
    “公子,不等了么?”绿舞嘴唇鼻尖都冻得通红,上下牙都打着颤。
    “不等了,事情有变,没办法了。”林觉轻声道。
    绿舞虽不太明白事情的缘由,但她知道这件事必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听着公子失望的口气,她也很难受。
    “要不再等等吧。或许……马上就到了呢。”绿舞道。
    林觉笑了笑,伸手将绿舞拥在怀里,伸手捧着替她冰凉的脸颊,替她抵挡寒冷。绿舞紧紧的抱着林觉,轻声道:“公子不要急,事情不会太糟糕的。绿舞相信公子一定会好运的。”
    林觉笑道:“借你吉言,可惜这里没菩萨,不然烧个香许个愿倒也不错。”
    绿舞指着雪后放晴的天上的点点繁星道:“没菩萨可以向流星许愿啊。我听说这也很灵呢。”
    说话间,天空中一道流星飞逝而过,林觉尚未说话,却见绿舞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怀抱,跪在雪地上双手合十闭目叨咕着什么。
    林觉笑道:“你还真以为这有用啊。许的什么愿啊?”
    绿舞笑着起身道:“许了让沈统领的车队快些来的愿望啊。”
    林觉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话犹未了,忽然间林觉看见了远处黑暗的道路上一片灯光火把晃动,隐隐有车马人生传来。林觉惊讶不已,快步上前确认。不久后,大道上人马渐近,林觉也终于能确认那正是沈昙和王府卫士押运的车马无疑。
    “绿舞,真的灵了,我的老天,你的许愿还真的灵验。”林觉惊喜万分,跑回来一把搂住绿舞,在她的小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绿舞笑的很开心,她也没想到自己刚许愿便立刻灵验了。开心之余心中却想道:“我刚才还许了另外一个愿望啊,但不知那个愿望能不能实现。”
    ……
    小镇中心的一家客栈中,此刻院子里燃起了熊熊篝火。二十辆余大车排成两行靠着院墙停靠着。有困又乏的王府卫士们围着火堆烤着火,口中哎声叹气的抱怨着这鬼天气。客栈的几名伙计忙着将热水热汤送上来,给这些骂骂咧咧的军爷们暖身子。客栈掌柜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军爷住店未必能有赚头,不挨打不挨骂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沈昙和几名王府卫士队长以及数名兵器司随同押运物资的官吏坐在大堂中仅有的两张桌子旁。他们满脸倦意,喝着热腾腾的茶水驱除身上的寒意。
    “真他娘的受罪,怎地便下了一场雪来。虽说距离进城不过数百里,但后面这一段路怕是更要受罪了。早知如此,何必走这一趟,留待以后从水路运回京城多好。”兵器司负责跟随押运的一名官员骂骂咧咧的开口道。
    “就是。沈统领也是不听劝。咱们本可在前面的小镇落脚的,可沈统领却非得赶路。害的我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差点摔断了腿。”另一名兵器司随员附和道。
    沈昙本皱眉想着什么心思,闻言皱眉道:“二位,这有什么好抱怨的?你们辛苦,难道我和我的兄弟们便舒坦?你们几个骑马的骑马搭车的搭车,我和王府的卫士兄弟们可都是踩着雪水泥巴走过来的,你们倒是抱怨起来了。当真岂有此理。”
    “可不是么?最该抱怨的是我们才是。我等押运这批东西到京城之后,你们交了差倒是安生了,可我们呢?还得掉头回杭州。几位怎么不想想我们兄弟受多大罪?现在都十一月了,第一场雪一下,后面还不知要下几场雪呢。我们想赶回杭州过年怕是都难了。不抓紧些难道留在京城过年么?咱们一百多兄弟全部到你们家去过年?”一名卫士小队长瞪眼道。
    几名兵器司随员无话可说,翻翻白眼不说话了。
    一名小队长对沈昙道:“沈统领,大伙儿今日都辛苦。今儿多走了些路,兄弟们都很疲乏。天气又寒冷,要不,咱们着掌柜的弄些酒菜来让兄弟们驱驱寒如何?”
    沈昙皱眉道:“咱们有公干在身,怎能饮酒?回头出了什么岔子,如何交代?再说了,兵器司的几位兄弟都没说话,我岂敢做主?这可是替兵器司押运的东西。”
    兵器司那一桌上的几人低声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人高声道:“沈统领,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大伙儿都累得够呛,喝些酒暖暖身子,也好睡的舒坦。不过,事后大伙儿不要声张便是。毕竟咱们这一路是不许喝酒的。”
    沈昙道:“孙主事,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可别赖到我头上。喝酒我奉陪,但将来要是拿这个说事,我可不搭理。”
    那孙主事笑道:“沈统领也忒精细了,难怪能在王府当差。罢了,我说的,有什么事我担着便是。兄弟们这么困乏,你这当他们头儿的也不体谅些。刚才那位兄弟说的那么惨,什么过年都回不去了,我孙某人若不表示表示,王府的兄弟们今后还不背后骂我么?这顿酒我请了。但说好了,守夜的兄弟一滴也不能喝,这里距离伏牛山可不远,小心些为好。”
    沈昙哈哈笑道:“得了,孙主事这话还像个话,也不枉兄弟们这一路折腾。你们先备着酒,我一会回来,咱们一起喝。”
    “沈统领这是去哪儿?”
    “你适才不是说了么?这里距离伏牛山可不远,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得出去瞧瞧镇子的情形,晚上在镇子外边安排几个流动哨,免得出差错。”沈昙站起身来道。
    “还是沈统领负责。这一路咱们瞧在眼里,每晚投诉沈统领都亲自安排岗哨,可谓是精心细致。叫我说啊,沈统领将来是领军打仗的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孙主事挑着大指赞道。
    沈昙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少来这一套,刚才抱怨,现在又来夸我,当我好糊弄么?若不是为了差事顺利,谁肯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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