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金富冷笑道:“林觉,你倒是一条汉子,起码你没有狡辩。你想知道消息的来源是么?我也不妨告诉你。否则你们怕是还不肯承认。就在傍晚时分,我山寨飞鱼营的信使送来了一封密信。那密信是从哪里来的,你可知道么?嘿嘿,便是从杭州城里来的。巧的是,爹爹和许军师一起去南边珊瑚岛视察去了,这封密信要连夜送达,可是没人愿意帮他们连夜派船过礁石滩。巧的是我手头有一艘铁皮船,不惧礁石滩的礁石。所以他们便来请我帮忙。本来这等事我也不在意,但巧的是,这一次我还就是想知道那密信的内容。他们没办法,便给我看了密信。那信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杭州城从二十多日前便开始征集大船,杭州宁海军的水军也集结于普陀岛。这两日杭州府中的守军被抽调了不少,加上王府卫士集结的二十余艘大船也沿着钱塘江开赴出海口。你们跟我解释解释,这是要干什么?出海打渔么?哈哈哈。”
    林觉皱眉不语,其实关于兵船集结征集民船的事情,林觉之前便认为瞒不过海匪的耳目。但以常识来判断,并无大规模朝廷兵马的集结,但是杭州城宁海军兵力的调集应该是引不起海匪的怀疑的,毕竟宁海军一军之力,海匪根本不会相信他们会敢于进攻。这里边一定还有别的问题,否则江金富怎会说出关于计划的那一番话来。
    “凭此你们便断定跟我们有关?宁海军一军之力敢攻击你们?焉知他们不是出海训练?亦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你这大帽子扣得也太随便了。”林觉沉声道。
    “林觉,我刚才还夸你是条汉子,但现在我又觉得你不是条汉子了。到此时你还抵赖作甚?密信上可不止这些,我们的人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想来个里应外合,由你们在海岛上策应,迎接官兵登岸不是么?我道你们赖着不肯走呢,原来是等着宁海军进攻呢。我道高大寨主死活要保着你半个月不死,那是因为在期限到来之前,官兵便攻到了,你们便可以行事了。你或许还要抵赖,但我告诉你,密信上分析的清清楚楚,你们的计划一条条都在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探听到这个计划的人可是你们杭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消息从未出过差错过。他送来的消息最为可靠。林觉,你还有什么话说?”江金富冷笑道。
    林觉蹙眉不语,话说到这里,林觉明白抵赖是无用的了。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这计划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难保这里边便有细作。或者是有心人会通过各种手段打探出消息来,毕竟那细作在暗处,也不知道他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必不是王爷父子严正肃或者是宁海军的两位指挥使。因为这个计划他们知道的最早,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若他们当中有细作,自己和高慕青来到岛上的那一刻便是丧命之时了。这个细作身份不低,但绝非核心人物,故而才耗费了这么多时日才弄清楚了计划,这才赶在兵马进攻之前送来了消息。
    小屋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海风送来潮水阵阵的澎湃之声,轰隆隆轰隆隆,恍如此刻林觉和高慕青两人的心情,高低起伏,难以平静。
    “那么……”林觉打破沉默的气氛,轻轻开口道:“少岛主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目的,我们倒也不必辩解。但不知少岛主想如何处置我们?”
    江金富呵呵而笑,叹息着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之际牵动身上的痛处,不禁皱了皱眉头。
    “林觉,这还用问么?你们是来抄我们的老窝的,现在事情败露,还能如何?自然是死路一条了。”
    林觉忽然微笑了起来,江金富皱眉道:“你还笑得出来?你们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明白么?”
    林觉笑道:“我当然明白啊,此事一败露,哪里还能活命?不过……少岛主应该是不会在此刻杀了我们的。”
    江金富冷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来杀你们的?你可知道这片林子里我埋伏了多少人手?我将你二人单独叫来,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我要动手?”
    林觉笑道:“少岛主,你要动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们的驻地旁边有两座军营,你大可下令兵马围住我们的驻地突袭而入便可,我们那区区百余人还不是眨眼间便被杀个精光?你又何必特意大半夜的叫我们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你刚才说,接到消息的时候是傍晚,而现在已经是三更了。这中间隔了三个多时辰。你若说是等夜半突袭,倒也让人相信。然而你并非派兵突袭营地,而是叫我们两人出来说话,这便让人难以理解了。”
    江金富愣了愣,皱眉道:“我愿意让你们多活一会儿,难道不成么?我偏偏不下令突袭,就是要骗你们来这里杀了你们,难道不成?”
    林觉笑道:“少岛主想怎样便怎样,倒也没什么不行的。我只是基于常理揣度,对于非常理的举动,自然是无可预料。”
    江金富冷冷一笑,沉声道:“你很聪明,你不妨再继续猜下去。”
    林觉笑道:“少岛主愿意听我胡扯,我便再扯一扯。嗯……少岛主看了密信之后没有立刻动手来拿我们,怕还是有另外的原因吧。我没听错的话,少岛主之前好像说了,密信只能是岛主和军师查看,少岛主明显是越权而为。不过这也是你为何没下令调动兵马攻击我们的原因,因为少岛主一旦下令这么做,便等于告诉岛主他们,你越权看了密信。虽然你抓了我们有功,但我想岛主应该不会放过这一点,事后定要责罚你。所以少岛主即便心里想杀我们,恐怕也只能忍着,假装不知道此事。”
    江金富觉得这个林觉不仅是聪明,还有些可怕。确实他有这方面的顾虑。得知消息之后他想的是立刻拿了林觉和高慕青等人,但转念一想,这岂非是告诉爹爹,自己提前逼问出了密信?这是越权之举,爹爹定不肯轻饶。想抢功劳,到头来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被狠狠责罚一番。要知道,爹爹治下的规矩可是极严厉的,这些土匪们能够服服帖帖的受爹爹管束,除了爹爹的声望之外,便是他极为严酷的惩罚手段。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即便是自己,爹爹肯定也不会放过,起码要泡十天的海牢。那十天下来,海水会将全身泡的稀烂,那还是比较轻的处罚。
    “当然了,也许这只是少岛主的一点点的顾虑,我想少岛主真正顾虑的不在于此。少岛主之所以没动手,反而约我们来这里见面,我认为,是另有原因。”林觉沉声续道。
    江金贵呵呵冷笑道:“另有原因?那你便继续猜,我叫你们来是什么原因?”
    林觉点头道:“好,那我便继续猜。我猜想,少岛主心里或许有什么想法,想要和我们合作?或者是要我们帮你出个主意?”
    “哈哈哈。”江金贵大笑起来,指着林觉的鼻子道:“你这个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算什么东西?我要和你合作?你有什么资本说这句话?”
    林觉冷目看着江金贵道:“我没有资本?就凭我说动了杭州府衙和梁王爷发兵来打你们,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是你说服他们出兵的?我却不信。”江金贵摇头道。
    “信不信在你,你们派人三番五次的去杀我,我知道难逃你们的魔爪,既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府衙和王府出兵剿灭你们,这便是我的本事。”林觉冷笑道。
    高慕青也在旁附和道:“少岛主,你骂他算那根葱?这话你该问问你那死去的兄弟江金贵。龟山岛岛上,他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败的,这都是林觉的妙计。你可以小看所有人,但你不能小看林觉。”
    江金富皱眉道:“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
    林觉沉声道:“可合作的可多了。第一,我可以为你洗白,替你引荐招安。这样你便不必一辈子当海匪,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内陆的任何一座城池的大街上而不必担心官府捉拿,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江金富冷笑道:“谁稀罕,我可不会去向朝廷招安。休想拿这个来诱惑我。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的德行。我们这些当海匪的,个个手头都血债累累,他们会容我们活下去?再说了,老子在这里才是自由自在,倒去将性命交在他们手里,想也别想。”
    林觉点头道:“这只是一种选择罢了,当然还有另外的选择。少岛主若觉得岛上的日子更自在,那也无妨。不过,在这里的日子是否真的自在,少岛主心中自知。据我看来,少岛主的日子似乎并不太舒坦。若少岛主想掌控全局,真正成为这里的主人,我想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江金富心中一动,但他却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反而冷笑道:“你为了能活命,也算是豁出去了。这种明显的挑拨离间的话也敢说。我如何不自在?我爹爹是海东青,是这里的岛主,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这里我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女人有女人,这才叫逍遥自在。”
    林觉微笑道:“少岛主当真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少岛主有实权么?有岛主的信任和器重么?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将来岛主之位若没能传于少岛主之手,少岛主还能要什么有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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