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玹夜僵站原处,似被捅了两刀,静若顽石。
    夜色深浓,俊伟的身躯浸沐树下黑影里,也似融成了黑暗。
    那两人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却还是听得如此清晰。
    他听到慕容珝问,“郡主和七殿下时常来往?!”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算不算时常来往?砦”
    “七殿下似乎喜欢你。”
    “我喜欢二皇子,将军可看得出来?鳏”
    “这……倒是没有看出来。”
    “所以,人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慕容珝又试探,“郡主就一点都喜欢七皇子?”
    “不喜欢!我怎会喜欢他?”
    她的声音素来温柔,这回却斩钉截铁,远远地传来,振聋发聩。
    百里玹夜素来以强悍的自制力为傲,可对她不管不问,可与她形同陌路,可任她去相亲。
    刚才她差点失去一双眼,却对他说,他该去陪安凝用膳……
    她是在为那天的事怄气,相信了严怀景的挑拨离间,还是因慕容珝在,故意与他划清界限?!
    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敏锐看去,就见百里羿正盯着自己。
    他站着未动,百里羿却走了过来。
    “四哥有事?”
    “看来,是我误会你和陌影了,母妃也误会了。”
    “无碍!”
    “我要得回我所失去的,七弟,你要帮我。”
    百里玹夜没有应,怕应下了,就失去了保护她的资格。
    百里羿拍了拍他的肩,似兄友弟恭,却又似哪里变了。
    “母后不是等你和二哥回去用膳么?去吧,我也该去陪我的母妃用膳了。”
    “四哥慢走。”
    *
    陌影怕慕容珝被牵累责骂,在通往永寿宫的宫道拐角处,便催他离开。
    装满药草和药罐,药炉的大箱子,异常沉重,一开始提在手上倒还好,跑了这一阵,她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提着,走走停停,蜗牛爬一般,只能朝宫门挨。
    慕容珝站在拐角处,静看她远去,瞧着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唇角。
    那单薄的身影相映于巨大沉重的箱子,不堪重负,往箱子相反的一侧吃力地歪着,那过长的裙裾,还总是绊住腿脚,美则美矣,甚是不便。
    他终是强忍住,没有追过去帮忙。
    却一转身,被一个水绿锦袍的女子堵住了路。
    是五公主百里嫣,她清冷仰着头,傲如冰霜,眸光深静地盯着他,似已盯了他许久。
    慕容珝尴尬地单膝跪下,也不禁懊恼自己的疏忽。
    “五公主金安。”
    水绿袍服在白昼里,飘逸如水,出尘脱俗。
    此刻,在暗夜里却幽幽发着青光,淡白的梨花面妆容细巧,薄唇冷刻地轻启,亦是显得诡异。
    “若非亲眼看到,我还不信,你竟和那个低贱的庶女在一起?”
    “末将本就不是尊贵之人,公主就当物以类聚吧!”
    “怎么?还真喜欢上那只被四哥穿过的破鞋?”
    她一口一个低贱庶女,一口一个破鞋,慕容珝听得着实刺耳。如此刻薄的女子,也委实犯不着多计较。
    “郡主是不是破鞋,末将一嗅便知。”
    “你还真稀罕呢?!”
    百里嫣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他,惊艳的杏眸,更添几分冰寒的幽怨。
    “刚考了武状元那会儿,父皇给我们赐婚,你说家境贫寒,一无所有,不配迎娶本公主,本公主可以等你,等你家财万贯,等你战功赫赫,等你名震天下,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末将不曾让公主等,末将从前配不上公主,现在也配不上。”
    “可从前,你见那只破鞋,因着人家面黄肌瘦,也不曾多看一眼呐!现在这是怎么了?和老七一样,突然见了美色把持不住了,你们狼人都是一个德性?!”
    慕容珝已然听不下去,握住双拳,站起身来。
    百里嫣被他突然的动作震慑,不禁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以下犯上,要打我?!”
    慕容珝深吸一口气,转身不再看她。
    “那年末将重伤跟随王爷回京,只剩的半条命,御医见末将重伤难治,都不愿插手,是陌影郡主救了末将。现在,她失忆重病,完全不记得末将,末将想尽力补偿她……”
    百里嫣怒气被他三言两语打下去,一时哑然。
    她记得,这男人为了立功,不惜拼了命。
    父皇召集御医相救,御医们嫌弃他无权无势,自他身上无利可图,便纷纷托辞拒绝。
    可她也想了法子找医术高明的人救他,可没想到,过了一阵子,他竟然又活蹦乱跳的康复了。
    原来,是严陌影
    救了他?那个庶女不是三餐不饱吗?怎么学的医术?
    “就算如此,你至于以身相许吗?你是明眼人,应该看得出,皇祖母把她养在身边,是拿她当刀剑去刺天狼太后的!”
    他当然看得出,所以,才更应该救她离开深宫。
    而救她的唯一途径,如王爷所托,便是成婚。
    他遥望着永寿宫大门的灯火,见宫道上早已没了那单薄的倩影,才对百里嫣说道……
    “陌影郡主只当末将是初相识的陌生人,还请公主不要在她面前胡言乱语,请公主也管好手下的人,不要伤害陌影郡主,否则,休怪末将不客气!”
    “慕容珝,你……在你眼里,本公主是那种恶人吗?”
    “公主若不是,再好不过!末将还有要事在身,告退!”说完,他起身就跃上墙头,飞得不见了踪影。
    百里嫣气得要骂人,却也不知朝哪个方向骂了。
    她转头,朝着空无一人的宫道怒嚷,“来人!”
    一名娇小的宫女,从墙头那边飞过来,轻巧如雀儿般,无声落下。
    “公主……”宫女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薄唇翘鼻,伶俐乖巧。
    “百灵,你去准备一套珍珠首饰,需得在皇祖母面前拿得出手的。”
    “公主要去永寿宫?”
    “母妃不是敦促老六成婚么?本公主忽然发现,严陌影和老六很般配。”
    “可是,淑妃娘娘还没有拿定主意呢,而且,六皇子也没有同意呀。”
    百里嫣抬手扶了扶发髻,理了理身上的袍服,这便迈开步子朝永寿宫走。
    “本公主是老六的亲姐,他敢不听我的?!叫你去你就去,少在这儿啰嗦。”
    *
    陌影把大箱子提到芙蓉殿,尚未进门,就见香茹和吉祥、如意跪在门前,肩膀直颤抖。
    “起来吧。”
    她硬着头皮进入殿内,果然,太后已然在正椅上慵懒地歪着,似等了太久已经睡着。
    那一身奢华的凤袍与满头珠翠,压在那苍老的身体上,显得异常沉重。
    而郑嬷嬷等人正张罗着摆晚膳,桌案上已然摆了五十道菜,仍是没有结束。
    冬梅尸首化成的毒水侵蚀大片金砖,宫人们正在忙于修整正殿的内殿。
    这几日,太后睡在东配殿,膳食都在这边用。
    待郑嬷嬷等人忙完,陌影遣退一众宫人,关上门,把大箱子提到书房,才上前行礼。
    “太后娘娘,陌影托父王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陌影亲自在这便为您熬药解毒,另外,陌影再开一张一般医治头痛的方子,让郑嬷嬷拿去御医院,让他们熬制一份,每日可掩人耳目。”
    太后本要斥责她去相亲,听得此话,鼻翼微酸,又不禁叹息。
    这丫头为了她的病,尽心竭力,更胜过她所有的孙儿孙女。
    保不齐,害她的,恨她不死的,就是她的几个亲孙儿。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见陌影恭顺跪在地上,忙抬手示意她起身。
    陌影上前,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起身,到桌旁坐下,忙又为她老人家布菜,专挑拣着口味清淡可口的菜,放在她的盘子里。
    太后看着她忙碌,没有阻止。
    “慕容珝的确不错,不过,哀家觉得,他还是没有哀家的老七好。”
    陌影嗔笑看她一眼,见她嘟嘴,竟是撒娇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妥协。
    “是,是,是,慕容珝出身贫寒,又是沙场莽夫,自是不能与能文能武的七殿下相提并论的。”
    太后沉吟嗯了一声,从话里挑不出毛病,不禁觉得无趣。
    “慕容珝当年考取武状元前途无量,皇上为他赐婚五公主,淑妃嫌弃他穷困,不愿让女儿下嫁。那小子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事儿便没成。不过,五公主却喜欢他。”
    陌影默然听着,坐下来,先拿起汤匙喝了口汤,见又是千年人参汤,不禁想到慕容珝给自己擦鼻血的情景。
    那男子沉默寡言,又喜呛人,事儿藏在心里,桀骜孤绝,喜独自发呆。
    这样的人,必是有故事的,难道,他喜欢五公主?!
    太后说到此处,见陌影颦眉,若有所思,煞有介事地凝重压低声音。
    “哀家的孙女都不好惹!是她们的东西,她们得抢,不是她们的,她们也会抢,抢不到手,便是把那东西毁掉,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这个陌影倒是知道。
    百里玹夜给她的那一大箱折子,清清楚楚写着呢。
    三公主当年亦看中一位文武双绝的男子……
    有天狼使臣前来,恶意出题刁难百官。
    百官无一人能作答,皇上便从民间招募能人异士。
    那男子揭掉圣旨入宫,每一道题都答得精彩。
    皇上因其立功,保住
    靖周颜面,特将其封为大学士,任职御学。
    三公主执意嫁给他,百般恳求太后与皇上赐婚。
    然而,那男子有妻有子,且对爱妻忠心不渝。
    那男子拒绝之后,三公主便在御书房哭闹多日,以赐婚圣旨,逼迫其抛妻弃子,结果,那文官一家自尽。
    皇帝闻讯震惊,赐三公主死罪,亦懊悔自己写下那圣旨。
    陌影此刻想起那折子上的字字句句,亦不禁感慨万千。
    皇族里的婚事,都是一条条血路铺成的,真心相爱的,能有几对儿?!
    香茹忽在门外道,“太后娘娘,五公主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还给郡主带了礼物来,要亲手交给郡主。”
    陌影的汤匙落在汤盅里,叮当一声脆响。
    太后也忍不住骇笑两声。
    “若非慕容珝被你拢住了魂儿,这丫头死也不会来看哀家这老婆子的。”
    陌影讪然堆上笑,从椅子上起身,让香茹开门,她则准备着行礼。
    百里嫣极有眼色,进门给太后行了大礼,随即便伸手扶住陌影的手肘。
    陌影看着她的手,始终扬着唇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亲热。
    百里嫣笑颜和暖地柔声说道,“妹妹,咱们平日都在一处玩的,何需这些礼俗约束?!”
    说着,她便笑着唤那轻巧如雀儿似地宫女,“百灵,把我给陌影妹妹的首饰拿过来。”
    太后命郑嬷嬷进来搬来椅子,添了碗筷,也不禁伸长脖子,看百灵拿进来的锦丝方盒,却是一看那盒子便笑了。
    “五丫头,好大方,你父皇赐给你的生辰礼物,舍不得给别人,竟舍得给陌影?”
    “皇祖母,陌影算是孙儿的妹妹,孙儿的便是陌影的,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陌影硬着头皮收了礼,谢了恩,坐下来,便忍不住揣测百里嫣送礼的目的。
    百里嫣拿起筷子,吃了口菜,眸光流转,简单一个神情,那娇美灵慧之态,无以言表。
    她直接开门见山,“我是只好奇的猫,妹妹别见怪,妹妹收了我的礼,一定答复我一件事。”
    陌影一口汤正喝进嘴里,听得此话,这汤便在口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太后已然不耐烦,最厌恶她这拐弯抹角地试探。
    “这吃饭呢!五丫头,你这还叫不叫人吃啦?”
    百里嫣笑着看了眼太后,“皇祖母,大家都瞧见陌影妹妹在栈桥上对着将军流鼻血,都在赌这相亲的结果呢!”
    “有这事儿?”
    陌影无奈地辩解,“太后娘娘,您听我说……”
    却不等她把话说完,百里嫣便按住她的手腕,也压住她的话。
    “妹妹,姐姐我押了千两银子,赌这婚事一定成,妹妹与慕容将军天造地设,若是不成,不只惋惜,我还赔了银子呀!”
    最怕她越描越黑,陌影忙辩解。
    “父王安排相亲,不过是让陌影见一见。陌影流鼻血,实在是因为早膳午膳都吃了千年人参鸡汤,大补太过所致。”
    “也对,你的身体自是与常人不同的,父皇赏赐那么一大颗,御膳房的人只想着物尽其用,也不知顾忌。可你既然知道了,喝这汤不成,怎还喝呀?”
    陌影顺着她的视线,看面前的汤盅,百口莫辩。
    这汤是皇上赏赐的,她能不喝么?!
    百里嫣无视她的哑然,又追问道,“那慕容将军感觉如何?”
    “初次见面我便闹出这种状况,已窘迫地无地自容,若论感觉,便是对将军万分惭愧了。”
    太后挑眉摇头叹息,竟是半句话插不上。
    “安凝今儿对我说,明日准备些糕点,要送去军营给七弟吃,正好,我也准备些给老六带着,陌影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就给慕容将军准备些,顺便也探探虚实。”
    陌影骇然暗笑,对于这位公主的心计,实在甘拜下风。
    她不就是想知道慕容珝到底有没有喜欢上她吗?至于这样千方百计的试探么?
    陌影忽然有种被狗咬住的错觉……痛痒倒是无关紧要,她最怕,自己在这深宫里呆久了,也会得这样的狂犬症。
    太后已然不悦,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既然嫣儿约,陌影,你便去吧。你身子弱,别亲自准备什么糕点了,就在寝殿里歇着,哀家让郑嬷嬷给你多准备些。”
    陌影忙应着,“是。”
    百里嫣佯装吃醋地嗔笑道,“皇祖母,人家不明状况的,还以为您是陌影的亲祖母呢!”
    “丫头,少计较些吧!心宽了,才有人喜欢你。”
    百里嫣嘟起唇哼了一声,故作难过地依靠在陌影肩上,“陌影你瞧瞧,祖母一开口便是教训我呢!”
    陌影只是僵着身子陪笑,肩膀被她这样用力地压着,压出了一身冷汗。
    这公主是故意佯装的粗枝大叶倒还好,若是故意挑衅,未免胆大包天。
    难道,她真的没有看出,太后已然想杀人见血了吗?
    *
    这一晚,陌影忙于配药,熬药,给太后针灸,服侍她用药,直过了子时才入睡。
    却沐浴之后,躺在床榻上,也忐忑心惊,不得安眠。
    她一会儿看房顶,一会儿瞧窗外,一会儿又起身拖着椅子抵在门板上,就怕百里玹夜从哪一处黑影里冒出来。
    最后,把自己折腾地疲累至极,方歪在榻上沉沉睡去。
    然而,他没有冒出来,而是又毒蛇似地,钻进了他的梦里。
    如往常一样,他羽翼挥展,抱着她飞过大片山川河流,到了一处白雪皑皑的宫苑,生生把她冻得直打喷嚏。
    然后,他便丢她在一旁,独自在那片梦境里堆雪人儿玩,不言不语,不亦乐乎。
    用冰雪塑成了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女子窈窕婀娜,还有温暖的笑颜,在冰天雪地里,似落尘的仙子。
    陌影站在雪人身旁,比了比身高,自己竟稍高半头,还有体型也不太像,那女子更成熟些。
    “这个……不是我?”
    “这是我娘亲,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可是,这里看上去荒废很久了耶,像是一座千年古宅。”
    “她的确有千岁。”
    她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冷战,不禁怀疑,他娘亲也有魂魄在这里。
    “百里玹夜,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冷,是因为你又踢了被子。”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壮伟的身躯映在满室灯光里,正忙着拉锦被给她掖好。
    见他身上穿的是雪白的寝衣,她慌得看了看左右,嗅到床上有他的体香和龙涎香,顿时耳根灼烫。
    “你……你……昨晚又来借宿?!”
    “我的床上蚊子多,你这里满屋子药味儿,蚊虫也不敢进。”
    这是什么理由?就算辩解,他也该想个高明点的吧。
    深秋时节,哪来的蚊子?
    她可是门窗紧闭耶,还抵了椅子,他到底怎么进来的?
    她看了看门板那边,奇怪,椅子还在,且是她昨晚抵在上面的样子呀!
    难道能从她的梦里爬出来?
    若是如此,她也该有召唤神明的本事了。
    “你……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说着话,她忍不住抓他的手臂,想辨别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你洗澡时我进来的。”
    “啊!”她忙捂住身体,看怪物似地瞪着他。
    他眸光邪肆地溜过她露在袍袖外的莹润手臂,修长的手指宠溺点在她的鼻尖上。
    “都看光了,现在捂有什么用?!”
    她羞恼无措,被他绿眸盯着,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完整。
    “你……你……你……拜托你别再来了。”
    “那你得提前绑住我的腿脚。”
    “你……”她气得坐起身来,注意到天还没亮,话又咽回去。“你这样晚来早走,会睡不好。”
    “我睡得很香。”
    他抽过衣架上的袍子,转瞬穿好,站在床前,抚了抚袍袖。
    “可有哪里不妥?”
    见他腰带有点斜,她起身下床,给了整了整,又退到床沿坐下,端看片刻才点头。
    忽然发觉,两人这样子,竟自然而然,像极了老夫老妻。
    一身藏青色的紫纹锦袍,黯哑的毫不起眼的色调,却穿在他身上,愣是有种惊艳耀目,尊傲不凡的感觉。
    “你穿这个颜色的,恐怕会老气横秋,皇祖母若刁难你,死活别穿。”
    “哦。”
    见他要出门,她忙站起身来去送,“那个……”
    “冬梅之死我知道了,我在尚衣局布了人,必能抓到真凶。”
    冬梅的死状,与宋嬷嬷之死相似,杀宋嬷嬷的人,入了万国寺,百里尺素难脱嫌疑。
    可百里尺素虽与太后水火不容,两人却亦是暗地里相帮相扶,她没有杀太后的理由。
    两件事纵观,未免太蹊跷。
    陌影见他忽然停住脚步,状似深思,不明所以,又忽然想到五公主的邀约。
    “哎,还有……”
    却仍是,不等她开口,他便又说道,“既然五姐约你,你去便是。”
    “我会带糕点去……”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吃安凝的。”
    “恐怕,六皇子会吃安凝的。”
    他转头看她,绿眸似有笑意,却又分明清凉。
    她被看得心慌,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转开视线,懊恼地不禁暗恨自己多嘴多舌。
    <
    p>他会不会误会,她是故意告诉他六皇子和安凝暗情暧昧?!
    “我的意思是说……”“我吃五姐送的好了。”
    两人声音重叠,似在宣告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忽然忍不住笑,她却窘迫地抬不起头。
    他便踱着步子折回来,“改天你亲手做给我吃。”
    她凭什么要给他做?“我不会。”
    “你以前经常给四哥做。”
    陌影一时无言。
    提及百里羿,她脑海中,又浮现清芝的死……
    “我还是不去军营,肚子痛,头痛的都好,五公主总不会为难我吧?!”
    他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抚了抚她垂在颈侧的长发,握住她的手。
    “你怕他?”
    她点头,不只是怕那么简单。
    “他是会咬人的厉鬼,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杀……”
    “既如此,昨儿为何帮慕容珝挡那一击?”
    “慕容珝是因我入宫,他若受伤,我无法对父王交代。他也是父王最器重的人,陪父王征战沙场,理当受到礼遇。”
    “这个解释,本皇子很满意!”他释然一笑,倏然俯首,温柔一吻,深重落在她唇上。
    灼烫的温度,狂野而邪魅,她手脚僵住,心慌地不知所措,他身躯轻压过来,将她扑在床榻上。
    她慌得忙推开他,正对上他绝美的笑颜。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身躯如优美的猛兽般悬于她上方,眼底,眉梢,唇角都是温柔地可融化千年冰雪的笑。
    “既然安凝一道去,皇祖母定让红煞陪着你,你不必怕任何人。”
    她抿着唇,双颊粉艳生辉,嗡声嗯着,羞赧地无法直视他。
    他忍不住侧身躺下,爱极她这柔柔如水的娇态。
    伸手把她拥在怀中,忽然不知该如何疏解心底的狂喜。
    他似得了宝贝的孩子,腿脚也压在她身上,牢牢霸占不放。
    “陌影,你要时刻记住,你有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她口气坚决,“不要。我不要你的保护。”
    他唇瓣抵住她的唇,半是强硬地命令,“容不得你不要。”
    她心底微悸,惊觉他紧贴自己的身躯异样,忙挣扎打他的肩,“你还不去早朝?”
    “去……这就去!”他低喃着,却吻着她,缠绵不放。
    她推不开他,又不禁忆起父王的叮嘱,暖烘烘的脑子,顿时凉透。
    然而,手矛盾地抓在他的锦袍上,想推开他,却又爱极他的吻。
    其实,看不到他,她也会想见他,她会忍不住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遇到危险,想到他,也成了一种本能……
    一想到他被那狠毒的万年吸血鬼掌控永生,一颗心又沉在他滚烫的体温和热情里,痛不欲生。
    她是该彻底推开他,还是该在无人之处,给他最大的快乐?!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际,惊觉他手在衣袍内往下滑,她忙扣住他的手腕,眼神恳求地凝视着他艳若宝石的绿眸。
    “不要……”
    他不羁地笑了笑,没有再勉强她,却还是拥着她在怀里,埋首她颈窝地深深地呼吸专属自己的甜蜜,惬意低语,“留在洞房花烛夜也好。”
    ---题外话---今儿一更,改来改去,还是晚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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