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大牢之中,宋江独坐一室,身上也没有戴枷锁,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正在入神,突然狱卒的喊声传来:“吃饭了!”
    宋江把书放下,伸了个懒腰,喃喃的道:“吃饭了,吃饭!”一边说一边向着牢门处走去,他的饭食是包给监房外的一个食肆的,那里顿会给他送两个菜,四个馒头,钱都是他兄弟宋清一总的结帐。
    只是这一回走到牢门前的却不是牢子,而是一个青衣小帽的下人,他向着宋江一笑,道:“三爷。”后面的牢子把牢门打开,跟着搬进来一张四方桌,那下人就把手里的食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竟然是上等的燕翅席,都摆好之后,那下人才出去道:“大郎,您请。”
    宋江有些惊异的向外看去,就见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身穿月白色的花氅,里面是桃红色的衬袍,头上戴着武生公子巾,再配上剑眉虎目,好一幅英雄样子,笑吟吟的向着宋江走了过来,一拱手道:“尊驾就是宋押司吧?小可独龙岗扈成,这厢有礼!”
    宋江惊呼道:“可是乔道长的那位结义兄弟,阳谷县独龙岗扈家大郎吗?哎呀,哎呀!真真是个英雄人物,快快;快快,来这里入坐!”
    宋江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过张条凳,用自己的罪衣掸了掸。放到了扈成的身前。
    这一切宋江做得是那么的自然,而且给人的感觉毫无卑下之意,扈成是特意看打过的,但是站在身着罪衣罪裙的宋江面前,只觉一点也不能压住宋江,他身上那股润若春风的感觉,让人只一接触就舒服已级。
    两个人就在小桌前坐下,扈成拿了酒壶给宋江斟了一杯酒道:“我前日因为我乔大哥的关系,到了梁山,见过了晁天王、吴学究,从他们口中多听得押司的好名字,此翻因有生意。路过济州,特意来见见押司。”
    宋江摆手笑道:“宋江哪有什么了不得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给了几分虚名,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宋江诚挚的看着扈成,道:“我听乔道长说起过,贤弟北赴大漠,见识过辽国风光,却和我说说,那里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扈成越接触宋江,越被这个人身上的魅力而倾倒,他相貌不出众,身上也没有那股霸气,但是谈吐相处,跟他在一起,就觉得非常的舒服,再多说一会,就生出愿意和他生死相交的心思来,而且宋江不像是后世人评价的那样,没有什么学识,他才华不低。特别是杂学,兵家纵横之术,远在普通人之外。
    扈成不敢多待,匆匆和宋江吃了一顿酒饭就出来了,到了大狱外面,他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想想后世论坛里说宋江文不成武不就,都靠忽悠还有肯花钱才笼住那些好汉,就不由摇头,以宋江的才能,不管身处在什么时代,他都会找到自己的舞台,也都会叱咤一时的风云。
    扈成长叹一声,心道:“看来我想赢这个宋三郎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而这里最难的就是扈成不能出手害宋江,不然的话,就是被他佛灯笼络住的人,都会看不起他。
    扈成用力一握拳头,喃喃的道:“看来,必要夺了这宋江的气运,让他在九天玄女得不到天书,才能有赢他的可能了。”
    回到三官庙,扈成并没有把自己去见了宋江的事和时迁他们说,而是商量开起程南下的事,杨林带琼英回扈家庄之后,石秀、鲍旭、焦廷三个,以及李应家的总管‘鬼脸儿’杜兴一齐赶到,他们将到江州去见那位南私盐的大货主‘混江龙’李俊,在他手里拿货之后,回来售买。
    扈成向着时迁道:“二师兄,我们明天就要起行了,那个女贼可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时迁拍拍胸脯道:“这个容易,我今晚就把她引走好了。”
    扈成郑重的道:“二师兄,你别大意,那女人是有真本事的,当日在蔡家堡,答里孛就一个不防,就着了他的暗算——扈成转头看着石秀——那药可带过来了?”
    石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递给时迁道:“二哥,这里面就是解药,你自己带在身上,要是有事好服一枚。”
    时迁不以为然的把药收了,扈成又道:“二师兄,你被那个婆娘缠上,也许就不能把去江南了,但是你记住,千万别把那婆娘给引到扈家庄去,那里没有人了,抓不住他。”
    时迁不耐烦的道:“你好生啰嗦,我自己办法就是了。”
    几个人就在屋里喝酒聊天,将到定更天的时候,时迁起身道:“哥几个,我这就去了。”说话间双手一抱拳,身子一纵而起,顺着窗户飞了出去,石秀鼓掌道:“二哥这轻功当牙是绝了!”
    扈成摆手道:“睡觉,今晚的事我们不管,明天就是我们动手了。”几个人灭了火堆,就在三官庙住了下来。
    时迁离了三官庙,为了保持体力,也不用轻功,就在街上溜溜达达的向着萧让的家里走去,只在有土兵巡逻的时候,才避一避,不过一会的工夫就到了萧家的宅子外面。
    时迁四下看看没人,纵身一跃,就到了墙头上了,左胳膊一拐墙头,把身子给别住,然后从腰里摸出来一粒问路石丢到院子里,石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停住之后没有任何动静,时迁手掌撑墙飞身跃下。就和一只跳蚤无二,一点声都没有。
    时迁站在地脚尖一滑,就和杰克逊走太空步一般的滑了出去,跟本不动腿脚,哪里有声音啊。
    萧家的院子里一间堂房也就是正房,两则三间厢房,左面的是客房,现在收拾出来成萧淑兰的房间,右首前两间是厨房,后面一间是柴房,正房左首是萧让的书房,但是现在是凤彩霞和金大坚的妻子蔡氏住着,右边是萧让两口子的房间,现在正房右边点着灯,左边暗着。
    古人非常遵守人走灯灭的,原因油灯也好,蜡烛也好,都是明火,没有人看着不太安全,所以没有人的屋子基本都不点灯。
    时迁就滑行到了右首屋子下面,他个头本来就矮,这会向着窗户外一蹲,手指沾了唾沫,把一处窗纸点破,木匠单吊线的向里面看着。
    萧让的妻子金氏、金大坚的妻子蔡氏、凤彩霞、萧淑兰都在这屋里,金氏年纪最大,沉声道:“明天人家就来催行了,妹子,你究竟怎么想得,还不和我说明白吗?”
    萧淑兰垂着头,并不说话,蔡氏轻声道:“你现在还在大孝之中,只怕去了也不能成亲啊。”
    “我……是给了萧家的。”
    萧淑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屋里三个人都是一怔,但是金氏马上明白过来了,这意思是她是萧家女。那大孝可以不守,不由得气道:“你若姓了萧,那同姓不婚,你就嫁不得。”
    “我是姓贾得!”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得,金氏长叹一声,道:“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就由得你,只是你哥哥既然去了,那我们这里家中不能没有人,就不和你去了。”
    萧淑兰脸色一白,这是不肯给她送嫁,只是想想这门亲事,萧淑兰又释然了,向着金氏一礼道:“淑兰都听嫂嫂安排。”
    金氏回头向着凤彩霞道:“霞姑娘,你陪着她走一回吧。”
    凤彩霞点头道:“行,正好我也没事。”
    金氏看着萧淑兰道:“我不是我不肯给你送嫁,我是不同意你们两个立刻就成亲,他必竟是钦犯,谁知道他日后会怎么样?难不成你就给他当一辈子的压寨夫人吗?我会给你哥去一封信,不许这门亲事成行,你既然给了我们萧家,那长嫂比母,我就有这个权利,至于我让你南下……。”
    说到这里金氏长叹一声,道:“你那个糊涂哥哥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人家了,昨天聘礼上门,闹得一街的人都知道了,我又不能说你的身份,谁知道你是守着孝呢,若不南下,你以后这婚事就坚难,你却先去,若是姓萧的不成事,在南转一圈回来。我们用什么打发了这事都成,你还好再嫁。”
    萧淑兰这才明白金夫人的苦心,不由得跪倒在地,哭道:“嫂嫂,淑兰谢你为我费得这番心了!”
    金夫人长叹一声,刚要起来扶萧淑兰就听窗外怪笑一声:“好见识,这一家没成就等着二家了!”
    金夫人、蔡氏二人吓得一哆嗦,险些坐在地上,凤彩霞着手一扬,一枚铁锥飞射出去,她的十二枚凤翼金锥当日被扈成拿走之后,就没有再还给她,这会用得却是另找人打得铁锥,而且上面也没有毒了。
    时迁看锥出窗,身子向后一翻,那锥就在他的身上飞了过去,时迁双手撑地,双脚飞起,夹住铁锥用力一抖:“还给你!”铁锥向着屋子里射回去。
    凤彩霞手中多了一条软鞭,好如灵蛇一般的飞了出去,把铁锥给缠住,跟着撞窗户出去,手里的软鞭全力挥了出去,长长的鞭子就在院子里荡开一个半圆。瓦罐、水缸全都被抽得炸了开来,前端的铁锥带着一股哨音向着时迁打了过去。
    时迁怪叫一声:“好历害!”十个指尖发力,就好像按在了弹簧上一般,一纵而起,鞭子就从他的脑袋下面过去,铁锥几乎是触着他的马尾透凤巾过去的。
    凤彩霞手指一动,鞭子被扯了回去,都盘在了她手腕上,左手在鞭子头上一指,铁锥二次打了出去,正取时迁的脑袋,由于时迁在空中向下落,这铁锥几乎肯定会打中他。
    时迁怪叫一声,身子在空向后折,脑袋直接贴到了屁股上,那铁锥二次飞空,跟着时迁落下来,小肚子贴地,向风彩霞跟着一脚踹倒,只是时迁一着地,肚皮上的肉就像蛇一般的向前蠕动抓着地皮让他向前一滑,整个人射了出去,凤彩霞的一脚又踢空了。
    时迁径直滑到了墙下,双手抓着墙缝,就那样脑袋贴着屁股的向上爬,几下就到了墙上了。
    凤彩霞看到时迁先上墙,占了高处,不敢就这么过去,站在下面,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家里?”
    时迁怪笑着道:“姓蔡的,你二侄子那支花在这里。”说着一扬手,一支花飞了过来。
    这当然不能是蔡庆那枝花,但是凤彩霞脸色大变,尖声叫道:“庆儿怎么了?”
    时迁笑道:“你想知道?却跟我来!”说完一闪身就到了墙外了,凤彩霞跟着上墙紧追不舍,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在济州城的大道上飞奔,偶有巡夜人路过,前面只感觉一阵风,后面不过一个影子,根本就不敢断定自己碰上的是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到城墙边上,时迁身子一转,头下脚上,施展蝎倒爬墙的功夫,快速的向外而去,凤彩霞到了之后,却没有这个本事,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向前急跑,脚踏墙面而上,跑到力尽,突然一扬手,鞭子向上飞去,缠住一个装饰用的兽角,用力一抖,飞身上了城头。
    站在城上向着凤霞怪笑一声,道:“不愧是青云师太的门徒,好本事!”说话间向着城下一倒,看那样子就和跳城一般,吓得凤彩霞急向前去。伏在女墙上看去,就在时迁飞纵而下,左手不时的在墙面上按一下,减缓冲力,眼看着就要到了城下,突然双手一齐按在了墙上,两条腿也张开贴到上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大乌龟一样,一扭一扭的下去了。
    时迁向着凤彩霞招招手,道:“你小侄子就在前面,你下来就看到了。”
    凤彩霞犹不决,时迁怪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也不会骗你,你要不信,只管回去。”
    凤彩霞犹豫片刻,一闪身飞纵而下,她鞭子缠住了女墙垛口,飞垂下来之后,就在半途一停,随后松开鞭子这才落地,倒也没有摔倒。
    两个人对面而立,凤彩霞冷声道:“你用我侄儿做饵,把我给引了出来,究竟意欲何为?”
    这会凤彩霞冷静了下来,已经怀疑时迁手里没有蔡庆了。
    时迁怪笑一声,道:“青云师叔可好啊?”
    凤彩霞眉头皱得更紧,道:“这位师兄究竟是哪一位前辈的门下?”
    时迁道:“家师名讳不好这么说给你,不过我听说青云师太双钩软鞭十二金锥,天下闻名,这一点我颇有不服,就想领教一下,那闻名已久的凤翼金锥。”
    凤彩霞脸色难看,她把凤翼金锥给丢了,这让她师父在江湖也是面子大扫,若不是后来高唐州琉璃寺明月长老亲自给她师父去了一封道歉信,她师父就要下山把金锥给夺回去了。
    本来明月长老那信上说明,会把金锥给还回去,但是那只后就没有了消息,凤彩霞提起来就被她师父骂,加上她师父无比相信明月有长老,无奈之下,凤彩霞只好把这事给压在心里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提出来,不由得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伸手抓出两枚铁锥道:“金锥不在,这里有铁锥让你尝尝。”
    时迁不等凤彩霞把铁锥给丢出来,手掌向前一伸。在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风翼金锥,凤彩霞一下就怔住了,时迁怪笑一声,道:“想要金锥,就随我来!”说完飞身而走。
    凤彩霞心道:“是了,他必是明月长老安排回来送这金锥的,只是要考较我,这金锥我丢一回就把我师父的脸给丢光了,要是这一回再拿不回来,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我师父!”
    想到这里凤彩霞什么都不顾了,飞射出去,紧紧的跟住了时迁……。
    凤彩霞一夜没归,萧家上下,忐忑不安,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胡乱吃了点东西,正在商量的时候,外面一阵砸门声响起。
    香晚赶紧开门,一伙立刻就冲进来了,当先一人正是扈成,他冲进来,向着金夫人、蔡氏、蔡淑兰胡乱行了个礼道:“三位嫂嫂,却请上路。”
    金夫人急忙道:“你是那位萧……。”话没说完一群粗壮的婆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一屋四个女眷都给推上了外面的马车。然后婆子跟上去,只把她们给钳制住。
    萧家的外面全是石秀照应,石三郎不拚命的时候,由于生了一幅好皮囊,上人见喜的样子,把外面来看情况的邻舍都给哄过去了。
    这会钱彪匆匆过来,他本来在衙门听值,被一个小童给叫来了,看着萧家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扈成这会从院子里出来,特意过来一礼道:“钱观察,那萧让把他的妹子许给了我的哥哥,我这会就是来迎亲的,由于路途遥远,家里又好客,可能有个十天半月的都不回来人,这院子还请你照顾一下。”说着凑过来,把一锭二十五两的大银塞到了钱彪的手里道:“路途遥远,没法吃观察吃一杯喜酒,略表心间,还请观察笑纳。”
    钱彪心下大喜,连忙道:“王官放心,一切都有钱彪。”扈成就把萧家的门给锁了,钥匙却留给了钱彪,然后下令出发,一辆车载着金夫人他们就出了济州,金夫人几次想要挣扎,可是一来那些婆子钳制得紧,二来扈成送彩礼的时候闹得半个济州都知道他们家嫁妹妹了,这会路人就没有一个怀疑的。
    一行人出了济州,鲍旭、焦挺两个已经雇好了船了,一众人上船,那些婆子都是在济州雇得,这会给了钱,只留下几个买下的,然后都打发了回去,就趁着好风,扬帆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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