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做任务,抓人,审讯的时候,孟岩最喜欢的就是透过那单向玻璃,观察自己要审问的人。
    人下意识的动作眼神,最能反映他此刻内心的真实的想法,如果在人前,他还会掩饰这一切,但如果一个独处的话,他就会彻底的放开。
    监房内,蓬头垢面的何文海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棉絮裸露在外的棉被。
    牢房里的寒冷令他忍不住蜷缩双腿。
    眼神之中透着一丝迷茫和绝望,被关了这么久,除了孟岩来提审过他一次,其他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
    他此刻的内心应该是既带着一丝绝望,又夹杂着一丝期待,期待可以恢复自由。
    刚才的脚步声他一定是听到了,孟岩看到他头稍微的动了一下,很显然注意到了。
    但是这么久都没有人进来,也许他此刻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了。
    孟岩故意的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钥匙,发出一串叮当作响。
    何文海动了,他从草席上爬起来,并且坐了起来,撩开眼睛前的乱发,目光朝牢门望来。
    他看到了孟岩,孟岩也看到了他。
    何文海微微张开干瘪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孟岩也冷眼看着对方,同样没有说话。
    “孟,孟大人……”
    何文海终于认出门外这个眼神的主人,他喊了出来。
    孟岩手中的钥匙顺势插入锁眼,一拧。铁锁开了,铁门随之被推开。
    “草民何文海么叩见孟大人!”何文海三步上前,一个踉跄,跪在孟岩脚下。
    “何文海,这牢狱的滋味如何呀?”孟岩没有让他起身,而是走过去,站到他的身后,双手别于腰后,微微侧过脸,缓缓问道。
    “回禀孟大人。草民从来没有坐过牢。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何文海道。
    “这是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大人,有一句假话,何文海天打五雷轰!”何文海赌咒道。
    “你犯下的事情可不小。这杀头都是轻的。弄不好夷三族都是有可能的。”孟岩道。
    “孟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我要是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帮了何文东,他却把你拉下了水,这一天是早晚的。”孟岩叹了一口气道。
    “孟大人,你说什么,草民不太明白?”何文海愣了一下,有些惊慌道。
    “怎么,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想要对本官隐瞒?”孟岩冷冷的问道。
    “孟大人,草民只是一个掮客,替家兄招揽一些买家而已,这不算犯法吧?”
    “你明知道你哥哥何文东贩卖的是赃物,你不但知情不报,反而替其隐瞒,还帮他销售赃物,而且这些赃物的来源,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草民,草民……”
    “何文海,你做的这一切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你们背后没有东厂这个保护伞,恐怕早就被缉拿归案了。”孟岩道,“而且出了事儿,都是你们这些干具体事儿的人倒霉,而那些人最多花点儿精力,在物色一个代理人而已。”
    “孟大人,孟大人……”何文海是真吓着了,的确,如果出事儿,经手人是他们,跟宫中那些人没有任何瓜葛,得风声过后,再找一个代理人,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么,不相信本官说的话?”孟岩笑道,“你们兄弟被抓,可曾有人出面救你们,他们想到的是把跟你们的关系全部切断,然后把你们推出去。”
    “不,不,孟大人,您一定要救我,您一定要救我!”
    “你什么都不说,本官如何救你?”孟岩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个何文海再不说实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说,我说,孟大人,我全部都交代……”何文海说出这些话,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很好,你们两兄弟犯的事儿,咱们待会儿再说,本官想知道喜儿的过往,你能详细对本官说一下吗?”孟岩问道。
    “喜儿是八岁那年被我买下的,这丫头很聪明,我夫人很喜欢,就留在了身边,原打算是让她服侍草民之子,可是,我那孪生兄长回来了,一眼就看中了喜儿,说是要把喜儿要到他府上,先养上,等到了十五六岁再收进私房,我这一看,一个小丫头而已,就跟夫人商议了一下,将喜儿和卖身契都送到了何文东的府上,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喜儿,听说他把喜儿带到京城去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何文海叙说道。
    “你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喜儿?”孟岩问道。
    “真的,喜儿自从去了京城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哪见得到?”何文海无辜的问道。
    “你就没来过京城?”
    “没有,一次都没来过!”何文海强调道。
    “能让我看一看你的左脚吗?”孟岩道。
    “可以,大人请看!”何文海从地上爬起来,撩起裤脚,抬起左脚道。
    孟岩看了一眼,道:“走两步给本官看看。”
    “是!”何文海站直了身子,在孟岩跟前走了起来。
    “来回走,本官不喊停,你就不要停下来!”孟岩命令道。
    “是!”
    一直来回走了七八遍,何文海自己都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了,孟岩才命令他停下来。
    “何文海,你撒谎了!”孟岩冷冷的盯着何文海道。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撒谎!”何文海吓的脸色苍白,眼神恐惧的辩解道。
    “刚才你的左脚有一种不经意的颤脚的行为,而你的左脚是好的,为什么会出现颤脚呢,因为你刻意的学过你大哥何文东走路的方式,长久之下,留下的这种习惯性的动作,当然,这也可能是你在我面前太过紧张,可本官并没有从你的右脚发现这种颤脚的动作,所以本官断定你撒谎,你不但来过京城,而且还多次来过!”孟岩道。
    “孟大人……”何文海如遭雷击,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你跟你大哥是孪生兄弟,如果没有何文东跛脚的这点儿缺陷,恐怕很难区分你们兄弟俩,所以,你可以用何文东的身份来京城,因为正常人装跛脚,并不难,也不容易察觉,一个跛脚的人想要装正常人却很难,对吗?”
    “孟大人目光如炬,草民服了!”何文海叹息一声,终于把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冒充你哥哥来京城呢?”孟岩问道,“能否给本官解惑?”
    “那是正统六年吧,我哥哥何文东回到家中突然患了重兵,可就在那个时候焦宏派人传信,要哥哥务必进京,有一桩大生意要做,哥哥卧病在床,无法成行,就想到了让我代替他进京见焦宏,焦宏虽然跟哥哥关系密切,却并没有认出我来,但我的身份却被喜儿给认了出来!”
    “焦宏不知道你跟何文东的孪生兄弟关系吗?”
    “他知道我哥跟我是孪生兄弟,但从来没有见过我,而我跟哥哥十分熟悉,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我模仿起我哥哥来,外人很少能够发现。”何文海解释道。
    孟岩点了点头,何文海的解释并非没有可能,有时候就算亲人也未必能够区分孪生兄弟。(笔者就有这样的经历,我们村就有一对孪生兄弟,我是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他们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正统六年,喜儿应该十三岁了吧?”孟岩问道。
    “是的,这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我跟喜儿有差不多五年没见面,她的样子大变,出落的水灵,那叫一个漂亮!”何文海回忆道。
    “喜儿认出你,她没有向焦宏告发你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喜儿是怎么认出我的,她并没有对任何人说,也没有向焦宏告发我,她反而跟我讲了很多有关焦宏和白府内的事情。”何文海道,“而这些,她连我哥哥何文东都没有说。”
    “这是为何?”
    “喜儿说,何文东对她居心不良,而那个焦宏也是,经常偷窥白家小姐洗澡,还到处造谣,说白家小姐的坏话,最后白家小姐被逼着住进了店内,很好回家了。”
    孟岩点了点头,这倒是对白素心善良淳朴的人品一个相当有力的佐证。
    “喜儿说,她想离开白家,让我帮她,还说,只要我带她离开京城,她愿意给我做小的。”
    “你答应了吗?”
    “我没敢答应,因为我是用的我哥哥何文东的身份,而且贸然带走喜儿,要是让焦宏知道了,以他在京城的势力,恐怕我们两个还没出京城,就被他给抓住了。”
    “你真正在意的是那笔大生意吧?”
    “是有那么一点儿,那笔生意确实很大,做一次差不多够我三年赚的,我不想因小失大,所以就假意答应考虑,跟焦宏谈好了生意,我就立马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之前,你没有见喜儿?”
    “我不敢见她,不过她也不敢把我真实身份告诉焦宏,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得到消息,我哥身体已经康复了。”
    “后来焦宏还是知道了我替我哥的事情,然后,我哥也就经常让我进京,我也就有机会经常见到喜儿,我们俩就好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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