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而沉闷乏味的劳动一直经历了大约14个小时,这只是李杰根据生物钟推算的。 期间监工派发了两次食物,一次是粥,一次是粗粮馒头,此外休息过两次,每次大概也就几分钟,犯人们被告知就地拉屎撒尿,然后挖到土方里运走。他们身上的布片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只起到了一点点御寒的作用,只有不停的劳作才会感到暖和。
    回去以后,李杰有种累得浑身的骨头快散架了的感觉,而且脚镣手铐和皮肤的摩擦已经弄破了皮肤,现在正痛得慌。
    唯一的安慰是,看管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可以和鲁斯说话了。
    “我日,”李杰背靠着强壮如城墙般的鲁斯,吐了一口满含泥土的口水,说:“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过我还能当奴隶,这太他妈的荣幸了。”他们的伤已经在恢复了,虽然恢复得没有他们想象的快,这大概是在恢复过程中又被强制劳动的缘故。
    但是,身体的伤在恢复,心里的痛呢?
    米诺……
    林野……
    包括黒木奎。
    人果然是脑子里一有空隙,痛苦就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啊。
    “奴隶吗?”认识鲁斯这么久,李杰第一次看到这个老黑很艺的忧伤了一下,说:“我的祖先就是被人贩子卖到新大陆当奴隶的,没想到,时代的进步,让我又追寻到了祖先的脚步。”
    丧尸,末世,当这些已经够让人习以为常之后……
    奴隶?
    又一次暗无天日的劳作,巨大的体力消耗和监工无情的鞭打,除了背上多了几条鞭打的痕迹以外,李杰的手脚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那种痛是无处不在也无法逃避的,手脚和镣铐之间可以活动的空间就那么点,挪也挪不开,彻骨的痛让他无法入睡,而体力的不济又让他第二天遭到了更多的鞭打。
    每天,他们都机械而麻木的咬牙活着,看着周围的人时不时的倒下,直接被扔进土方里运走,唯一幸福一点的时间就是能说话的那一点点空隙。
    “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出去。”又一次回到牢房中喘息,李杰喃喃的说:“我可不想在这里活活累死。”
    几天后,李杰因为干活时东张西望,有逃跑的嫌疑,又遭到了一阵毒打。这一次毒打很厉害,几个监工轮番上来用皮鞭抽打他,用穿着厚厚皮靴的脚狠踢他的要害部位,李杰虽然没有当场被打死,但是被扔回牢房后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
    不过,这样的伤对李杰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如果鲁斯要揭发他的话,他会说,别以为那厮真的是昏迷了,他的昏迷,只是在睡觉啊。
    当然,鲁斯没有去揭发他,反而做出很担心,竭力想给他送水送饭,并因此也遭到了毒打。
    同一个牢房里的犯人都认定,最多第四天或者第五天,李杰就会死在牢房里,然后被拖出去装在土石方里运走。因为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也已经麻木了。
    但是,李杰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虽然三天三夜水米不进让他非常的虚弱,可他的伤势却在缓慢的恢复。在水米不进的条件下,更不要说有任何的药,他的伤势虽然非常缓慢的,但确实在恢复了。
    当然,吃了这个苦头之后,李杰老实多了。他和鲁斯都很少再说话,就这样暗无天日的,机械而麻木的挖土,挖土,像地鼠一般的活着。
    时间又过了多久,他们已经无法知道了,只知道有一阵子特别的冷,看守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件薄薄的棉衣。那个棉衣几乎也不能御寒,但没有的话就会直接冻死了。牢房里冻死第一个人的时候,李杰就毫不客气的把死人的棉衣套在了自己身上,难得的是,看守对此竟然置之不理。
    死掉第二个人的时候,鲁斯仗着自己铁塔般的身材和力量拿走棉衣,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到李杰拿掉第三个死人的衣服的时候,其他人虽然有意见,但牢房里一场群殴的结果是李杰和鲁斯完胜。当第四个人死掉的时候,怎么分配那件棉衣,其他的人征询了他们两个的意见,这时候李杰觉得他们变成了传说中的狱霸。
    不管在哪,只要是霸,总会有些特权的。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日子会过多久,只是,最近死的人比较多,他们牢房里也第一次没有补足20个人了。
    这时,他们的地下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许多工程车开了进来,他们又从纯粹的挖土工变成了水泥工。这时候处理死人也更方便了,直接就浇筑在水泥里,连运走的工序都省掉。
    “你们说,如果工程结束了,我们会被怎么处置?”
    这是不知道多少天之后,一个新进来不久的个头不高,长相猥琐的小男人提出的问题。
    这个小男人叫胡欢,以前是个老千,力气不怎么样,但是很会甜言蜜语的讨看守的欢心,然后又从看守那里弄来一副纸牌孝敬牢房里的狱霸,因此李杰他们也算照顾他。李杰现在在这个牢房里已经是资历最老的,死掉的,新来的,人一茬一茬的换,像他们这样从一开始活到现在的,除了他和鲁斯,也就还剩下另外两个而已,而且都和他们死死的绑在了一起。而胡欢现在则成了老五,在牢房里,还算是混得不错的。
    是的,工程看着看着就要完成了,然后呢,他们怎么办呢?
    “我们都是劳力,不在这里干了,应该也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干活?”说话的是牢房里的老四金钟民,灾难以前是开跆拳道馆的,身材魁梧,打架有一手。最开始单挑李杰还打不过他,但他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打啊打的,他就不是李杰的对手了。对此,李杰只能表示,不肯动脑筋琢磨优劣技巧的人,也就是这种货色了。
    听起来这是一个比较实际的可能,毕竟这一群劳动力还是能干不少活,这个地下工程弄完了,自然也有别处需要继续做。但是,这算不算乐观呢?
    “你就这点出息了。”老三左岩河原来是个警察,还是个派出所的所长,被关进来后很长时间都不能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被看守打瞎了一只眼睛,又被李杰他们收拾过,现在比较老实,但有时也会做一些天真的想法,比如现在,他说:“把我们非法拘禁这么久,也该放出去了,不然将来判起来,罪就更重一层。”
    “靠!日!干!”
    牢房里几乎所有人都用不同的脏话和中指问候了这个从前的派出所长,难得的是严谨冷静的鲁斯都用他的非洲母语问候了一下左岩河的女性亲属。
    但是,李杰冷静的问胡欢:“你从监工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了?”
    胡欢说:“那倒没有,但昨天那两货在发馒头的时候说,吃,吃不了多久了你们。”
    这话听起来随意,好像监工每天都会说,但是,每个人又都感觉到某种不祥的意味。
    李杰想了想,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古代修皇陵的那些劳工的下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说:“看来,得和隔壁赵老大通个气了。”
    这是一个与丧尸、与末世无关的世界。
    这里是地下,暗无天日,一群原来身份不同的精壮劳力被镣铐锁着,每天机械的工作,修建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地下工程。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每天都有人不堪劳累而死去,活着的人却早已麻木。
    这是一个与丧尸无关的世界,仿佛是。
    一个流言正在奴隶们中间传播等到工程完工,他们就会被集体处死。连处死的办法都很具体,那就是活埋,奴隶们最后挖的一个大坑,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这个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地下工程的每一个角落。
    戴着头套,全身裹着长袍只露出眼睛的监工们,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一股看不到的怒气、怨气、杀气,正在地下工程中蔓延。相应的,看守的人数不但增加了,而且新来的看守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原来的看守最有效的武器是皮鞭和特制砍刀,对于手脚都被镣铐锁住,长期吃不饱饭的奴隶来说,这些装备就已经够了,但是,新来的看守却配发了一支挂着三棱刺的56式半自动。这种奴隶社会和现代工业社会的组合场景对于李杰他们来说已经毫不稀奇,问题在于,如果他们有什么轻举妄动,后果会更严重了。“我们死定了。”胡欢哭丧着脸说:“我们现在彻底的,完全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就像对手拿了3条a,而我们连个对子都没有,即使再高明的千王,面对这种局面,也根本没有什么办法了。”
    是的,局面已经是恶劣到顶点了。牢房中一片沉默,人们都在思考到底是死在刺刀下图个痛快,还是死在皮鞭下苟延馋喘更长的时间。不管怎么死,反正就是绝望。其实比起来,在面对丧尸的时候,多少还能有点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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