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致富,先修路”是不可更改的硬道理!
    路通了,运输就不用再靠汛期让人总是提着脑袋被河神左右生死的水道;就不用靠脚夫翻山越岭用一双肩膀担着全家生计的山道。
    路通了,柚谷镇也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慢慢靠近繁华。
    人世间真正的繁华不是都市的灯红酒绿;而是学校的读书声越来越明朗,甚至嘹亮!因这种声音代表着无尽的希望和能改变一切的力量!
    在这些读书声里,曾经有一分子叫楚一珞,后来又有了一个小丫头叫游晨晨。
    在这些读书声里有一个米豆腐摊摆在校外不远处的凉亭里,摊主就是楚一珞的妈妈。从小吐字不清的游晨晨,说的最好的一句话就是:“珞妈妈,一碗米豆腐。”后来就简洁成了:“珞妈妈,米豆腐。”
    游晨晨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在她两岁多时带她去那么个小镇生活。可是她理解小镇里的老师住小院是正常的,因为连校长都是住的平房。后来游晨晨很庆幸住小院了;因为离楚一珞近!吃米豆腐近!她经常晚上不吃饭时就去楚妈妈那里:“珞妈妈,想吃米豆腐。”
    珞妈妈的回答只有两种,一是:“等着,我马上给你盛。”;二是:“晨晨,你得等了,白天卖完了;晚上出新鲜的还得有一阵。”
    “你个专吃豆腐的货,吃点饭不行吗?瘦得跟面条似的!老师成天为你吃什么着急。”童声未变的楚一珞总是摆出大人样,装着恨铁不成钢,却把游晨晨抱起来放在某张椅子上:“就坐在这等。”
    “痴了?想什么呢?这么如痴如醉的?”成熟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游晨晨惊回现实,灿烂一笑:“想米豆腐!”
    楚一珞眼里有温情泛出,或许他也想起了做米豆腐的妈妈。
    “不要想太多了,先偿偿?”楚一珞竟然直接把装着一块米豆腐的勺子送到游晨晨嘴边。这就是游晨晨,一发呆时,就连服务生来上菜,她的思绪都无法被打断。楚一珞就不一样了,说什么她都能听得见。
    或许在别的男女之间喂对方吃东西是个很**的事,可是在楚一珞喂游晨晨时,他觉得再正常不过;因为小时候他经常这样。
    张开嘴,一股清凉入口,怎一个“爽”字了得!游晨晨没有动手,却再张开了嘴……
    一个小碗盅才六块,每块也就两厘米见方;这瑞缘城也太抠门了!
    游晨晨指了指楚一珞面前的那一碗,蕴在楚一珞眼里笑意终于漫出了眼眶,泛滥在整个脸上:“晨晨,你这个专吃豆腐的货!”
    嘴里有东西,没法回话,游晨晨吃的很开心;楚一珞喂的很熟练,笑意一直在他脸上荡漾。
    碗里只有两块时,游晨晨推开了:“算了,总不能不给你留点。”
    “不够再要。”楚一珞说着话,却把勺子吃进了嘴里。
    看着楚一珞的吃相,游晨晨由衷地说:“真有几分柚谷镇的味道。”
    “这里做米豆腐的大厨专门去柚谷镇跟我妈妈学了一星期的,我估计你是吃得来的。”楚一珞嘴里的肯定意味很浓。
    游晨晨惊奇地看着楚一珞,等着他的下文。
    楚珞吃完两块,把碗放下:“几年前,申镱博跟我回了趟柚谷镇,我妈妈用米豆腐招待他。他吃了就说是道好的压酒菜,一定要在博缘城上。我妈妈呢,觉得我也爱吃,又没法经常回家;所以她就答应帮申瑞教会一个人,而且教的时候也尽心。”
    “不过还是差点什么。”游晨晨本不是挑剔的人,可因为涉及申镱博,她就本能的开始挑剔不足之处了。如果存心挑剌,鸡蛋里总是能挑出骨头的。
    “等哪天有空,我带你回柚谷镇吃我妈妈亲手做的。”楚一珞说的顺口,游晨晨却听着剌耳。
    见珞妈妈?不,不见。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勇气!
    游晨晨眼前又浮现了七年前那个剌心的黄昏——昏暗灰白的空间里,她躺在病床上,看到了门无声地开了……老泪纵横的珞妈妈缓缓对着她跪下的那一刹,她看到珞妈妈近乎全白的短发,一根根地颤抖着,慢慢地变成一根根锋利的针后竟然还在不断膨胀,最后变成了锋头闪着银光的箭,箭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她飞射……
    “不——”游晨晨骤然站起走向窗前,眼前白茫茫的一遍。她来不及害怕,只想让呼吸能缓过劲来。
    好一会儿,游晨晨在明白自己是站在十二层高的窗前时,她顺手死死地抓住一旁的救命稻草——深灰和暗红相间的窗帘。
    上一次在列日下站那么久都没有出汗的游晨晨,现在竟然大汗淋漓。
    “晨晨,你怎么了?”楚一珞很小心地在身后问。
    游晨晨没法回答;因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楚一珞紧搂在怀里时,游晨晨看到楚一珞的大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把窗帘从她手中解脱出来。
    “我——不回柚谷镇;我不见——柚谷镇的任何人。”游晨晨终于能说出话来,无意识地使劲摇着头。
    楚一珞的声音响在游晨晨耳边:“晨晨,我说错了,我不带你回柚谷镇,以后再也不提柚谷镇;也不见那里的人——”
    楚一珞明显的在哄游晨晨,他也明显的在害怕什么;因为他的声音在撕哑中发颤。
    游晨晨胸口一紧,喃喃的动着嘴:“楚一珞,我的楚一珞,我不是存心的,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失常吓着你了。我现在只想给你快乐,可是为什么又成了这样?就算往事是无形的枷锁,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逃不出来?”
    游晨晨是感觉自己说出口了,因为她在心里全都听见了;可是楚一珞为什么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问询地注视着她?
    或者她没说明白,或者……这些话,游晨晨知道,就算她说的楚一珞听明白了,楚一珞也同样没有答案给她。所以,她只有紧紧地抱着楚一珞,想用他的胸口堵住她的呜咽。
    再次坐下时,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游晨晨就坐着看楚一珞吃。
    楚一珞吃的很慢、很机械,每一盘菜都吃一口,像一个标准的偿菜师。游晨晨记得小时候的楚一珞吃饭很快,每次都是吃完了就摧她:“饭到嘴里了是要嚼的,不是就含着不动。你这丫头,干别的都行,就是吃饭不赶时间……”
    游晨晨沉默地对比着现在和从前,楚一珞也沉默地吃着,好像心思就在每一盘菜上。
    半响,楚一珞停箸问:“晨晨,我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你不偿偿吗?”
    这了也叫津津有味?是食不知味吧!
    不管楚一珞吃的是什么味,游晨晨简单回道:“我已经饱了。你慢用!”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突然变得如此客气?
    游晨晨坐的很直,两手平放在膝盖上,这是她和陌生人吃饭时的习惯坐姿。
    “好吧,我也吃饱了。”楚一珞放下筷子。他其实没吃多少。不过游晨晨没有劝他再吃;因为游晨晨最不擅长的就是规劝。何况见楚一珞,狂喜之后诸多感触总是拔不开;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静下来相对,却又有莫名的陌生。
    这一份陌生真不是游晨晨要的;就算她尽量缓和心绪也没有找到办法赶走这份陌生。
    是呀,七年的隔绝,一时是无法消磨的。那就下次……n次见面后不陌生了再面对吧。这么想着,游晨晨就直接开口:“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应该离开了。我来时已经买好了下午回a城的动车票,我这时起身刚好赶上那班动车。”
    楚一珞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只有眼神里带着研究意味地看着游晨晨。
    不想被楚一珞的眼神过多的左右,游晨晨放下眼罕,看着自己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游晨晨并不承认自己纠结,可是十指纠结在一起紧的不想分开。她很恨自己这样的状态,理智和肢体反映总是分得太开;为此她经常怀疑自己精神和行动是两个人。说现实点就是精神分裂症;幸好她还没有分裂到失常的地步。
    见楚一珞一直没回答,游晨晨就当他默许了。
    如果决定了不快点行动,游晨晨怕下一刻自己又有什么想法就不想走了。她这个人是多变时,她自己都很难忍受,也很难控制。于是她站起时顺手提起跨、背两用的深蓝色的水桶式的包:“我走了。”
    楚一珞竟然还没有出言阻止。
    游晨晨本想再看楚一珞一眼的,可是她忍住了。她都想不明白是什么动力让自己激动的天不亮就起来做准备,然后赶上最早的火车来看楚一珞;现在她又想不明白是什么动力让自己迫不及待地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想不通的事有很多很多,还是先离开再想吧。
    逃似的快步走向门口,伸手开门时游晨晨还是停止了一下。她希望楚一珞能出口挽留她;更希望楚一珞直接站起来同她一起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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