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前,长安新起两座府邸,一座是李承乾的面壁王府,另一座就是韩跃的西府,这座王府也被称为天策府。
    由于天策府下辖军营,二十六万大军不可能驻在城中,再加上天策府还要管理大唐建镇等事物,所以当初建设府邸之时,韩跃便请求李世民在城外赐地建设。
    这处府邸,恰恰便建在长安郊外田家庄,左边是官道,右面是渭水,村前有河,村后是山,可谓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现在已经是入夜戌时两刻,搁在后世就是晚上八点钟,古代城门落日既封,李世民的车架到达西门之时,城门早已严丝合缝。
    “什么人,速速止步!”一队守城的战士矗立城门两侧,拔刀便是一声暴喝。
    百骑司一人顿时怒斥:“混账,天子车架你也敢拦,速速打开城门,陛下要去天策府!”
    “是陛下?”守城士兵们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一队人慌里慌张让开道路,又有十个力士联手推开城门,另外十个力士联手转动绞盘,城门外的吊桥也缓缓放下。
    “快一点,陛下您让他们快一点……”长孙在车架中十分焦躁,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吊桥,急切道:“豆豆要生了,算算日子似乎没到,这怕是要早产,臣妾必须守着才行!”
    李世民也有些焦躁,古代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尤其早产一事,经常母子皆死。当时他虽然焦躁,又不能在长孙面前表现出来,反而要不断安慰道:“观音婢勿要焦急,天策府就在田家庄上,只要出了城快马加鞭,不用盏茶功夫就能到达。”
    “臣妾怎能不急,臣妾怎能不急!”长孙皇后用手掀起车帘,喃喃道:“即将出世的可是我嫡孙,做奶奶的哪能不在身边。陛下都怪你,长安城中多的是建宅之所,偏偏你把天策府建在了城外……”
    李世民愣了一愣,解释道:“这是你大儿子的请求,他的天策府下辖军营,二十多万大军怎能驻守城中?此事不合规矩啊!”
    “跃儿又不会谋反,驻军城中又如何?”长孙反唇相讥,焦急发作,忍不住伸手去掐李世民胳膊,口中不依不饶道:“都怪您,都怪您,我的大孙子要出世了……”
    李世民无奈躲闪,跟这种发了疯的娘们没法交流,皇帝被逼急了,忍不住对车外怒喝道:“拖拖拉拉等着过年不成?吊桥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下来?”
    “回禀陛下,城门已开,桥已放下,待我等先出城探查三百步,若是四周无有威胁,局时车架才好出城……”
    “探查个屁!”李世民暴喝一声,道:“若是长安周围也有刺王杀驾,那朕这皇帝算是白做了,速速列队进发,车架即刻出城。”
    “臣等,遵命!”百骑司战士翻身上马,领先跑出城门,皇帝车架随即开动,轰轰隆隆驶过吊桥。
    大队人马护着车架冲入夜色,后面守城的战士持刀警戒,战士首领沉吟一声,忽然道:“我要去汇报左武卫大将军,请他急急调拨军队过来把守,今夜此门不能关闭,否则陛下归来时还要开门一次。”
    一个战士满脸好奇,小声问道:“队长,现在已是戌时二刻,陛下和娘娘咋会连夜出城?俺当差也有五年了,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战士队长眺望城外,喃喃道:“天策府,陛下和娘娘去的是天策府,王妃要有子嗣出世,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猛然抬脚飞奔,口中大喊道:“尔等在此谨守城门,我去左武卫通报一声,夜间城门打开,按律需得左武卫过来驻防,咱们只是守城小卒,出了事谁也吃罪不起。”
    众战士凛然,连忙列队城门四周,小心翼翼盯着城里城外,那架势连一只飞鸟也不允许放过。
    便在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城内大街上本来十几个骑士,领头一人轻喝道:“速速让开,吾要出城……”
    锵琅琅——
    众战士直接拔出大刀,一人厉喝道:“深夜即将宵禁,此时还要出城,莫非心怀鬼胎?”
    对面那是长笑一声,策马走上前来,淡淡道:“尔等看看我是谁!”
    原来正是侯君集,他身边一骑是抱着襁褓的侯海棠,后面十几个骑士则是侯家的亲兵家将。
    战士们持刀堵在门口,厉声道:“不管是谁今夜都不准出城,陛下和娘娘车架刚过,大将军此时出城,你莫非想刺王杀驾?”
    唐代的战士就是如此忠诚,虽然明知对面是兵部尚书,是朝堂六部大佬,然而他们仍然鼓起勇气阻拦。
    侯君集缓缓点头,赞叹道:“不愧是城门令,忠贞令人敬佩。可惜你们不该拦我,西府赵王世子将出,本尚书乃是去轻喝,并非别有目的!”
    他不等战士们说话,继续又道:“尔等看着吧,本尚书只是第一个,不需多久城中各路国公侯爵都要出城,今晚此门怕是繁忙无比,你们能拦我侯君集一人,难道能拦十人百人吗?”
    一个战士鼓起勇气道:“我等并未收到手令,便是满朝大臣都想出城,也得乖乖在门口停下……”
    “哈哈,说得好!”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大笑,但见一辆马车轰隆驶来,翼国公秦琼站在车架上大笑不断,点头道:“尔等恪尽职守,本将军予以嘉奖!”
    说话之间,车架已到了跟前,众战士连忙拱手行礼,同声道:“麾下见过左武卫大将军。”
    长安有左武卫和右武卫,秦琼是左武卫大将军,长安四门的守卫皆要受他节制,这些守城士兵也算他麾下。
    侯君集冷眼旁观,忽然笑眯眯道:“二哥今夜也要出城么?怎么不骑马前去,反而坐着车架前来。”
    秦琼哈哈一笑,伸手一指车厢里面,淡淡道:“只因家眷跟随,故而选择乘车!”
    侯君集脸色一肃,连忙拱手道:“原来两个嫂嫂也要出城,侯君集这厢有礼了。”他郑重弯腰一礼,然而才对秦琼道:“二哥且下令让城门放行,陛下和娘娘的车架已经过去了,咱们不好落后太多……”
    秦琼缓缓点头,目光忽然瞥见旁边的侯海棠,再看看侯海棠怀里抱着的襁褓,沉吟道:“君集此去,怎还抱着个娃娃?”
    “这是面壁王之长子,戌时一刻刚刚降生,我女乃是面壁王正妃,如今已将此长子收归膝下,只因陛下和娘娘走的匆忙,未曾见过皇家第四代长孙,所以连夜抱着随行,欲让陛下和娘娘见见!”
    秦琼轻叹一声,语带深意道:“刚出生的奶娃子,却要跟着大人奔波,此子何其可怜……”
    他不等侯君集说话,转身对守门士兵喝令道:“尔等小心守门,若有国公勋贵想要出城,但只登记,不用阻拦。”
    “喏!”众战士应命一声,侧身让开城门。
    秦琼看了侯君集一眼,意有所指道:“君集你骑马而行,为兄却是坐着车架赶路,咱们道路虽同,但注定不能走在一起,你先动身吧。”
    他这话说的很是露骨了,借用骑马和坐车来做比喻,其实却暗指双方在皇权争斗上的立场。侯君集注定是李承乾一派,秦琼注定是韩跃一派。
    侯君集似有无奈,他恭敬拱了拱手,双腿一夹马腹,带着人直接出了城门。
    但听马蹄声声,侯家十几骑转眼没入夜色之中。
    直到此时,秦琼的车架门帘才忽然一掀,张紫嫣面带愤怒道:“老爷你何必跟侯君集啰嗦,要我说直接找个机会打杀了他,免得时时给咱家姑爷上眼药。哼,这人不念旧情,亏我当年还领兵助他脱困,早知今日,那时就不该救他……”
    秦琼缓缓摇头,叹息道:“彼时为袍泽,自然要相救,如今是陌路,自然难同行。”
    张紫嫣还想说话,却被车厢里秦琼的正妻按住,温声斥责道:“你如今已不是娘子军大将,有些话万万不可乱说,侯君集是兵部尚书,侯家现在的权势远超我秦家。紫嫣妹妹啊,打仗可以硬碰硬,朝堂上的事情可不能硬碰硬!”
    “好了好了,姐姐贯会涨他人志气!”张紫嫣悻悻落下车帘,急促道:“老爷赶紧让车架动身,咱们是姻亲,去的晚了可不好看。”
    秦琼点头,喝令车夫赶动马车,他自己却在车前头盘膝坐下,并没有进入车厢。
    马蹄隆隆,转眼出了城门,从此门到田家庄大约十里之遥,车夫奋力挥动鞭子,马车跑的飞快。
    但是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骑马,就在即将到达田家庄之时,忽听后面蹄声轰隆,有几十骑直接超越秦家马车,一人哈哈大笑道:“二哥你不该坐车,应该直接骑马,大家伙得到消息比你晚,但是咱们后发而先至,注定要比你早到了,啊哈哈哈!”
    秦琼抬眼一看,但见这几十骑有程咬金,有李勣,有刘宏基,有柴绍,有长孙无忌……除了亲近韩跃的国公们,还有许多是中立的皇族,显然大家都是刚刚得了消息,于是扎堆一起起前来。
    秦琼有些好奇,道:“你们一个两个独身前来,都没带上家眷吗?小王子降生,带家眷前来才是正礼,否则算什么通家之好?”
    老程嘿嘿一笑,得意道:“自然带了家眷,不过娘们乘车走的太慢,我等便撇下他们在后面缓行,只有二哥你最傻,陪着两个嫂嫂坐车颠簸,啊哈哈哈……”
    周围国公也跟着坏笑,夔国公刘宏基嘿嘿道:“莫非是二哥又被紫嫣嫂嫂打了一顿,所以才乖乖陪同乘车?”
    秦琼老脸一红,车厢里张紫嫣‘呸’了一声,笑骂道:“刘宏基,等为嫂忙完今夜之事,我让你后悔刚才说的话。”
    众人嘻嘻哈哈说这话,转眼进了田家庄,很快到达天策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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