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走后一炷香,温彩的肚子便有些隐隐作痛,她吐了一口气,“双双,扶我走走。”
    这天夜里,温彩疼得有些承不住,慕容恒还在迎客厅应酬喝酒。
    麻嬷嬷道:“快把府里的稳婆唤来!瞻”
    温彩忆起昔日的梁氏,硬生生地忍着,而徐氏生远远时则是叫得鬼哭狼嚎,她想叫,又怕被人笑话,一张帕子塞到嘴里,满脸通红。
    一时间,雍王府一阵鸡飞狗跳,栖霞院的喧哗声“王妃要生了,快点传稳婆、请郎中。”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慌地离开,脚步匆忙仿似奔赴战场;有人边走边叫嚷,嘴里发出声音下令命令,好端端的王府,忽地沸腾热闹起来。
    慕容恒听说要生了,不应付客人,“各位,王妃要生了,不送各位,告辞!”一转身,他先往栖霞院奔去。
    进了内院,听到温彩那呜呜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刚探头一看,麻嬷嬷道:“殿下,这是产房,血腥味大,男人回避。”
    “本王偏要进!”慕容恒推开麻嬷嬷,径直入了产房,一看旁边站着两个稳婆,而温彩嘴里堵住帕子,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满头满脑的汗水早已经透顶了头发,这是什么状况?他看到了稳婆捧出的血水。
    “砰——”的一声,慕容恒栽倒在地儿溽。
    麻嬷嬷一惊,唤道:“三顺儿、四财快把雍王扶出去。”
    “嬷嬷,雍王昏了!”
    “快请郎中!”
    不让进,非要进来,一进来看了一眼就昏了。
    温彩可气又可笑,“三顺儿,让郎中给殿下……开……开副安神汤灌下去,开重些,我没生出来前别把他唤醒。”
    是她在生孩子,他居然还昏了,他的胆儿不是挺大么,竟被吓住。
    *
    待慕容恒醒来时,忆起昏迷前的一幕,他腾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栖霞院的西屋小书房暖榻上,院子里一片宁静,就连丫头们走路也轻手轻脚。
    他大声道:“三顺儿,王妃呢,王妃如何了?”
    三顺儿正抱着个汤婆子打瞌睡,被他一喝吓了一跳,“回殿下,王妃生了。”
    “生了?是男是女?”他望着外头,天都亮了,他这一昏迷莫不是一整天?“什么时候生的?”
    “今儿辰时一刻生的,是个白胖的公子,哭声可响亮了,跟打雷似的。他一出生,雪停了,啊,天儿转晴了。”
    三顺儿面露诧色,大公子出生时是漫天飞雪,一出生就转晴这可是吉兆。
    这是……
    慕容恒看着外头,地上堆着尺厚的雪,屋檐上也是雪,院子里扫出了一条小道,还有人在堆了一个雪人。
    睡一觉就下了这么大的雪?
    是不是他睡了很久。
    慕容恒拾了外袍披上,很快穿过花厅、偏厅进了内室。
    麻嬷嬷、双双等人正趴在榻前,几个脑袋正挤在一处打量着襁褓中的孩子。
    “长得像王妃。”
    “才不呢,我觉得像殿下。”
    “为什么我看着长得像你皇上,你看看那小嘴、下巴,可不与皇上一模一样。”
    慕容恒轻咳一声,不等他说话,双双与雪雁像避魔一般连连后退,顿时就避到了偏厅。
    雪雁低声道:“三顺儿是故意想害我们。”
    雍王除了王妃,其他年轻女子一律远离,万一殿下发起病来,她们几个丫头可就惨了。
    双双道:“回头再找他算账!”
    慕容恒抱起孩子,却发现他很软,一时惊慌失措:“麻嬷嬷,他要滑了,要滑下去了……”
    麻嬷嬷一把从孩子后背稳稳托住,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殿下,要像老奴这样抱。”她笑呵呵地看着孩子,温彩做母亲了,一举给皇帝添了个皇孙,这在皇家可是大功一件。“殿下,是个白胖的小郡王呢,你瞧他长得多像皇上,一样的嘴、一样的下巴,就连额头也像。”
    麻嬷嬷一直就说孩子长得像皇帝慕容烨。
    慕容恒细瞧孩子:红扑扑、皱巴巴,还闭着眼睛,怎么看怎么像个小老头,但他听人说过,孩子刚出生是这样的,过些日子就会越长越可爱。从孩子的闭着眼角,又长又细,想来他眼睛不会小。
    额头?看起来挺饱满。
    头发不大好,长得虽黑却又细又柔,毛茸茸的;再看眉毛,嗯,还不错,又黑又浓,是漂亮的剑眉,能常生有这种眉毛的男子,长大后都很有英武之气,眉毛长得比头发还让人觉得顺眼.
    那小小的鼻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是温彩那样的么?显然不是,根本就不一样,像他的么?慕容恒回想着秦荣妃的鼻子,熟识他和秦荣妃的人,都会说他长得像秦荣妃。也不像!这定睛一瞧,慕容恒有些郁闷,不像他的鼻子,不像温彩的鼻子,长得像皇帝,难怪麻嬷嬷说孩子长得像皇帝。这么一细瞧,发现孩子
    tang的额头都有几分像了……
    孙子肖祖,他不是白忙活一场。
    麻嬷嬷道:“是正月初七辰时一刻出生的。”
    “初……初七?”慕容恒仿佛见了鬼。
    他记得是初五夜里温彩开始叫肚子疼的,这么说,他昏睡了一天两夜,一觉醒来,温彩把孩子都生了。
    麻嬷嬷道:“王妃怕你添乱,让二安子给你灌了安神汤,殿下都喝三碗安神汤了,也难怪能睡到现在。”
    温彩痛苦的时候,他居然睡着了,这怎么可以?
    慕容恒抬头望着屏风后头,温彩睡得很沉。
    真是太丢人了,原想冲入产妇给温彩鼓劲,可他倒好,居然一头昏倒了,这一昏睡便是几天,待他醒来,温彩睡着了、孩子出生了,他直接当爹了。
    麻嬷嬷道:“王妃累坏了,生下小郡王就睡沉了。现在是我和双双几个在照顾呢,这孩子生下来哭了几声,一直都很乖,这会儿也睡得好。可不能冻着,得把他放到床上暖着……”
    温彩早前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自己喂养孩子。
    前世,她也自己喂的,那时是因为他们落魄,请不起乳娘。
    将孩子抱在怀里,她解了衣裳,小心翼翼地塞到孩子的嘴里,孩子吸吮了一下,再吸一下。
    “王妃,你这是何苦呢。”
    “嬷嬷别再说了,就让我自己喂养,我始终记得阿九奶娘的事。奶娘也是母亲,也有自己的儿女要带,怎能为了让她喂养我的孩子,就让她的孩子挨饿受冻。昨天下了雪,天冷,万一那孩子被冻坏,我会过意不去的。”
    怀里,小小的孩子听到这说话声,忍不住启开双眸,看到年轻、清秀的面容,熟悉着透出几分慈爱。
    他头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自己几载的腥风血雨,征战沙场,一统天下,击退反贼,刚登基为帝,就被刺客给杀了。
    他才做几日皇帝,怎么遇刺之后就变小毛孩了。
    麻嬷嬷无奈轻叹:“王妃,亲自乳小郡王这不合皇家规矩。”
    “这不是京城,我就是这里的规矩。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我要喂标儿。”她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标儿,乖乖吃哦,这可是娘的初乳,你吃了好快快长大。”
    初乳,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要喝奶,哪怕是亲娘的奶也不要喝。
    慕容标这样一想,张开嘴就要拒绝,然而,传出的却是一阵哇哇哭声。
    老天爷,你到底在玩什么?不带这样玩的啊。
    我是大燕的新帝,怎么变成小娃儿了?
    温彩柔声道:“乖标儿,要吃奶才能长大,乖,来,吃奶哦。”
    他翻了一个白眼,闭紧双唇,一副打死也不吃的模样,他是大人,他才不要喝奶,打死也不喝。
    “咦——”温彩惊诧不已,“你翻白眼,还不吃,你……”刚才那眼神,明亮而犀厉,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难道这孩子……
    温彩脑子里一团浆糊,轻拍着他,“乖,快吃。”
    慕容标依旧不吃,温彩试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喂到他嘴。
    僵持了一阵,麻嬷嬷道:“王妃,许是他没饿,要不你再睡会儿,孩子有我和双双几个看着呢。”
    温彩应了,将孩子递给了麻嬷嬷。
    慕容标睁眼望了一下:麻嬷嬷,这是麻嬷嬷!她不是病死在皇陵了么?他一时回不过神,他想拧自己一把,要不他就是在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
    可是,现在他真的好饿,饿得前心贴后背。好吧,还是吃吧,现在他是新出生的婴儿啊。他想如果温彩再喂他,就吃奶,再不拒绝。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温彩醒了,将他抱在怀里,要喂他吃奶,慕容标含在嘴里,尝试着吸吮一口,不错,淡淡的甜,这奶并不难吃,再喝几口,竟有一种香甜的味道,夹杂着奶香味和娘亲的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种花香味,不是任何脂粉能够比拟的。
    他一边喝着奶,一边又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喊他标儿,标儿,这是他的名字,他叫慕容标。
    慕容恒从外头进来,皱着眉头,一眼就见温彩抱着孩子喂奶,“麻嬷嬷说你还是不肯用奶娘,一定要亲自喂标儿。”
    “原因我都已经说了,喂我自己的奶好过别人的。”
    “可你是雍王妃。”
    “我更是母亲,是标儿的亲娘,我要亲自喂他。阿恒,这是我们的儿子……”
    慕容恒长长地轻叹一声,“这样你会很辛苦。”
    “照顾我们的儿子,再辛苦我也愿意。等标儿大些,要是我的奶水不足,我就买一奶羊,挤羊奶喂他。总之,我的儿子才不要吃其他女人的奶。你没听说过,对于孩子来说,有奶就是娘,我不要他叫别人奶娘,奶娘就是半个娘,他只能认我一个……”
    这是什么道理?有奶就
    是娘,这话形容他慕容标的,他抗议,他的娘只有一个,是温彩,即便这女人死了,但到底是他的亲娘,在他的心里他还是敬爱她、看重她的,在他看来他的亲娘就是一个奇女子。
    慕容恒摇头,“若你太累,就必须听我的。”
    二管家与麻嬷嬷已经物色好了三个奶娘,只等孩子一出生就直接由她们来喂慕容标,可温彩却不同意,坚持要自己带。
    麻嬷嬷劝过温彩,但最后温彩却不为所动。麻嬷嬷把让慕容恒来劝,很显然,慕容恒也失败。
    “我不累,标儿才出生,我哪就累了,不是还有嬷嬷和双双她们帮我么。”温彩顿了一下,责备道:“这里是产房,你怎么又进来了,出去!出去,你一进来,吓得双双和雪雁就不敢来,你先到西屋住五十天,我好歹也得坐足大月子。”
    慕容恒盯着她怀里的孩子:“你现在有子万事足,连夫君都不要了。”
    “我怎听着这话酸溜溜的,你不会吃你儿子的醋吧。”
    “早知这样,还不如生女儿呢。”
    “去!早前是谁天天念叨,儿子、儿子的,如今生了,你又不待见了。”温彩低下头,慕容标吃得正欢,一会闭着眼,一会儿又睁开,时不时又望向慕容恒那边。
    “阿恒,给父皇、母妃写封信报个喜,你还得给我哥哥、二叔各写一封,免得他们挂念。”她一叮嘱完,又道:“标儿,你说你皇祖父会给你赏什么好东西?对了,最高兴的定是你皇祖母,她可是一直盼着你早些出生呢。”
    皇祖父、皇祖母……
    慕容标闭上了眼,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还未出生皇祖父就驾崩了,之后便是安王慕容悰登基为帝。听说就在他出生后,父母的境况便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新帝寻了个藉由,将他父母贬为庶人圈禁皇陵,他的弟弟慕容植便是在皇陵出生的。
    他没想多久就困了,困得睡熟过去。
    时间,就这样静缓地流逝。
    转眼间,慕容标出生二十多天了。
    慕容恒时不时过来瞧上一回,他对温彩的兴致远远大过了对慕容标,偶尔还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一番:“他到底长得像谁?像你也行,像我更好,怎么长得像父皇,到底哪里像我了?”
    温彩笑微微地轻吻一口,用手指轻抚着他娇嫰的肌肤,“管他像谁,他都是我们的儿子。”
    前世的慕容标长得像温青,这世的他怎么变了个样子,对了,慕容标在前世要晚三年出生,今生却提前了三年,离奇的还是正月初七辰时一刻。
    不同的是,前世时那一天是阴天,可今生时慕容标出生时下了一场大雪,直至辰时过后,雪住了,天转晴,午后就是一片晴天,太阳照在雪上,银装素裹的世界多了一份壮美、圣洁。
    慕容恒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疏忽了。“顺娘。”他轻唤一声,“父皇来信了,封标儿为雍王世子,赐乳字瑞临,说待我们带孩子回京之后再赐名。”
    皇帝想赐名而且要亲自赐,顺王生的皇孙不少,只得嫡子由他赐名,他让钦天监和礼部挑了几个名字,御笔一勾选定,可这个孩子不一样,皇帝接到慕容恒家书时,与秦荣妃直乐了三天。“荣妃啊,朕得给第一个皇孙取个好名,取什么好呢?这次不让钦天监、礼部帮忙,朕要自己取,自己取一个好的。”
    身边的总管太监笑道:“禀皇上,你已有九个皇孙儿,六个皇孙女。”
    按着这辈的排序,这孩子是第十,第十个,那顺王就跟种\马一般,自成亲后,差不多我给皇帝添皇孙,便是另几个成亲的皇子也有子女了,怎么是他第一个皇孙。
    皇帝恼道:“这孩子是朕孙儿里最尊贵的!”他是说他说错了,在他心里,就这孩子才是他的皇孙,信上说和他长得很像,到底有多像,不愧是他的孙儿,多会长,长得像他。
    结果皇帝为给皇孙赐名之事,硬是憋了三天,翻了不少的书,看看这个,想想那个,“宸,不好!太显眼了,弄不好惹人多心。”“霸天,够霸气,太俗!若是朕赐的,还是会惹人多想。”最后,还是秦荣妃在一边瞧不下去:“皇上,就给孩子取个好养活的乳字吧。”
    皇帝想了一下,觉得如此也好,“朕一定给他想着赐名之事,只是现下一时想不到满意的。”因为太在乎,总觉得几百个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宝贝皇孙,想不到好的,待想到了再给他赐名。是乳字,皇帝道:“听说他一出生肃州就天降瑞雪,就唤瑞临,祥瑞来临之意,盼他给我大燕朝带来福气。”
    此刻,慕容恒坐在榻前,“不能再叫他标儿了,从今儿开始得唤他瑞临。”
    直至几年后,慕容标随父母入京,皇帝还没想到满意的名字,看到这讨人欢喜的皇孙,越发为取名的人烦心,因太过看重,竟想到满意的名字,即便想到一个,不出三天,他定然又不满意。如此下来,四五载也没想到好的。
    彼时慕容恒道:“父皇,就叫标,标新立异,设良为标。”皇帝反复沉吟:“慕容
    标、慕容标……罢了,就叫这名儿吧,你不知道这几年为了给他取好名,我煞费苦心,可过上几天,又觉不好,若朕说取了五千个,一点不为过。”
    “嗯!”温彩依旧看着怀里的孩子,“瑞临,瑞临,这是你皇祖父赐的乳字哦。”
    皇家的规矩,一旦皇子有了嫡子,都要请皇帝赐名,虽然夫妻俩取了名字,可写信的时候,慕容恒居然忘了赐名之事,也未提自己已经取了,直说某月某日温彩顺利产下一个皇孙,重多少,模样如何,还带着酸意地说,这孩子长得像皇帝。
    他在与她说话啊,怎么也不抬头看他一眼,一双眼睛就盯着怀里的孩子,就是这么个破孩子,有什么好看的,他可比孩子长得英俊多了。
    温彩道:“你回头告诉我哥一声,就说皇上给孩子赐乳字瑞临。再帮我给七公主华阳回一封信,也不知她是哪里得到的消息,问起孩子名字的事,还说若取了名字也说一声。你把父皇给瑞临赐字的说,我不回信,指不定她会如何恼?”
    七公主华阳自那梦后,就想着,这“慕容标”若是太子之子,定然是个明君,若是哪个皇子的儿子,最后请太子、皇后早些除掉。毕竟这孩子长大后太过厉害,年轻有为,还能征善战,打败几个叔伯,一统天下。这也是华阳算着温彩该生孩子了,写信来问是男是女,取了名字没等的原因。
    慕容恒道:“户部的官员很快就要到肃州了,是来接管黄峰谷玉矿的,刑部送了一百八十名囚犯过来,京城又派了一百名官员过来……”
    “既然朝廷要接管黄峰谷玉矿,交给朝廷便是。”
    “顺娘,那可是银子啊,是我们发现玉矿的。”
    慕容标静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怎么好像与他记忆中的不同,而是很不同,听他们的谈话,他把大致情况给摸清了。父亲还是慕容恒,母亲还是温彩,他们现在在自己的封地肃州,而且是去年八、九月来到这儿的。父亲在西北发生了一座玉矿,现在朝廷要来接手,他有些后悔了。
    温彩淡淡地反问:“银子很重要么?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更重要。畅园和百货行日进斗金,太子要分三成红利,你二话没说也同意的,钱这辈子是挣不完的,够我们花就行,要那么多作甚?”
    “可接下来,我们要打理好肃州,苞米种子、土豆种子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本王还想修建肃州一带的河道,这也得花钱,哪样不花钱。我们赚了钱,太子皇兄要分一杯羹;我们发现了玉矿,父皇就派朝廷来……”
    “你傻啊,你想要银子,你发现了玉矿献给朝廷,写折子给父皇讨呗,你又不会贪了银子去,总得让工部拨一笔建河道的银子。西北百姓多是靠天吃饭,早该治理黄河,只要你讨银子讨得合情合理,父皇总会听上几分。你未试就只一味心思自己想办法,这可不好。人,谁都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也有个力所不能及之事,你别强撑,上折子跟父皇讨银子吧。”
    温彩轻飘飘一句话,令慕容恒茅色顿开。
    眼睛一落到慕容标身上,“还是挑一个乳娘?”
    慕容标知足地吃着奶,这些日子吃下来,越来越迷恋这种香味,其实母亲的奶水很好喝,淡淡的甜,很清香,更重要可以填饱他的肚子,从早前的抗拒到现在心满意足的接受,而今更是贪恋了。
    他一看到慕容恒每每盯着他那气恼的眼色,甚觉得意,更多的还是欢喜,但心里还记挂着前世的一切:我登基不到一百天啊,虽然有两个儿子,可最大的也才八岁,小的才五岁,他的皇后也是个奇女子,虽然他遇刺身亡了,但相信有皇后在,一定可以顶住压力。长子敦厚,次子聪慧,以他对皇后马如意的了解,许是要扶次子登基。
    只是,他们孤儿寡母能镇得住满朝文武么。
    这文武里头可有不少人是随他平乱、打开下的啊。
    他慕容标一生最大的功迹便是恢复天下太平,将那些叛臣逆子一个个都给收拾了,更把慕容悰赶下了皇位,他没杀慕容悰,但却亲手令人剜了他的膝盖,断了他的肘骨,让慕容悰一辈子都只能坐在椅子上,并将他圈禁皇陵,让他在父母的陵墓前一世忏悔。
    慕容标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既然前世的自己死了,今生的他又成了个刚出生的奶娃,他就会倍加珍惜。
    他阖上双眸,耳畔听到十六岁那年,一个世外高山的批言“公子原该贵不可言,然,却差了一点,功成身退!唉,要是提前三年出生,就真真是九五至尊的真命天子……”
    他的功是成,却不是身退,而是身死。
    那刺客中有一人的眼睛,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叛贼孙建华之子孙桓功,他因华阳长公主的央求,放过孙桓功一命,没想这厮竟带着刺客夺了他的性命。
    在他殒命的那刻,他听到了皇后马氏愤然的声音:“抓住刺客,一个又也不许放过,就地处死!”
    慕容标回眸,含笑看着皇后,“如意……”
    她泪流满面,“标
    郎,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昔日,我便与你说过,不能留下孙桓功,你为何不听臣妾的话,竟放他一命,还封了他做卫平候……”
    他能辩出孙桓功的身份,皇后聪慧非常,又岂有辩认不出的道理。
    他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勾唇一笑,“如意,朕不成了。答应我,带着两个皇儿坚强地活下去。朕唯一对不住你的就是没来得及立太子,怕是要为难你了,但朕相信你,一定能挑出最合适的新帝。如意,朕这一生,渴望真情,也曾相信我与你,能如我的父母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还能记起马如意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隐约间听到长子的咆哮,用颤栗地声音喝道:“绝不要放过华阳大长公主,她向父皇保证过,孙桓功再无反意,是她害死了父皇……”
    似乎还听到次子那带着哀痛的声音,“大哥,若杀了华阳,我们岂不违背了父皇的本意。”
    后面又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了,因为那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了起来,再有感觉时,便成了母亲怀里刚出生的婴孩。
    此刻,温彩带着几分轻斥地道:“阿恒,这是你第十九回说了,你每天提一回不嫌累啊。”
    “在你心里,就标儿最重,我靠边站了。”慕容恒闷闷的嘀咕了一句,这才佯装要离开的样子,回头看着温彩,他真走了啊,她还是没有说话。
    以前半日不见,她就缠着他。
    现在半日不见,他一出现,她反而烦他。
    这就是差别么?做了母亲的女人眼里只看到孩子,看不到丈夫。
    他忧怨地望了一眼,正与慕容标转身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慕容恒立时大叫,指着温彩怀里的孩子道:“顺娘,他瞪我,他在挑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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