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又试了试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但豆娘却发觉她吐过之后,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分明是心里藏了事儿。
    “不看大夫也行,那你告诉母亲,你同梅二公子的第一次,是不是他迫着你来的?”
    宝婳下意识否认道:“当然不是,那只是个误会……”
    她话未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豆娘看着她的表情并不是很惊讶。
    宝婳脸上都没了什么血色,“母亲,我……”
    “我是个坏女孩……”
    她的声音愈发得低了下去。
    她还没有成亲,就同人做下了那样的事情。
    她以前没有母亲,都不用考虑别人的心情,所以也没讲究太多。
    可现在,她真怕豆娘以后都要瞧不起她了。
    她想着那样的情形,杏眸里也泛起了水光。
    豆娘瞧见她眼里有泪珠打转的模样,即便想对着宝婳心硬,都硬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将宝婳揽到怀里轻轻安抚。
    “傻孩子,这个又不怪你。”
    宝婳被她这么一安抚,反而泪意更浓。
    “可是我这样,会败坏母亲的名声的……”
    豆娘忍不住笑了笑,“还当你是为什么伤心,原来你担心的竟是这个。”
    “这个,不应该担心吗?”
    宝婳抬起泪眼看她。
    豆娘安慰她道:“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吗?等大夫来看过才能知道。”
    宝婳摇头,“可大夫看了,我是真的怀了二爷的孩子怎么办?”
    豆娘挑起唇道:“不会的,便是你真给母亲生个大胖娃娃出来,母亲都有办法叫旁人说不得你什么。”
    即便豆娘都还没有说出接下来要怎么做,可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以后,任谁都会忍不住去相信她。
    之后宝婳一下午都没能好过,到晚豆娘便请了个大夫过来给宝婳诊脉。
    宝婳紧张不安地将腕递出去后,大夫一边把脉一边问了宝婳几个问题。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果。
    “令嫒确实是怀孕了。”
    宝婳听罢紧紧攥着手指只感到一阵眩意。
    她几乎都不敢去看豆娘和杏枝的表情。
    她这竟然是真的……
    她真的怀了二爷的孩子啊。
    大夫从豆娘家里出来,顺着黑黢黢的巷子摸到巷口,拐了个弯,外边便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了。
    车夫拿下了一把踩脚凳子,大夫便上了马车消失不见。
    杏枝这时候从巷子里露出个头看了一眼马车去的方向,又匆匆回去告诉了豆娘。
    “豆娘,你料得可真准,那大夫上了一辆特别华丽的马车,一看就不是平民人家能有的东西。”
    豆娘搅拌着锅里颇是清淡的菜粥,想到宝婳今晚吃得也不是特别多,微微叹了口气。
    这大夫若是个乘得起马车的人,焉能半夜里都肯跑这么远来出诊。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这个傻孩子,被人算计了都还不知道呢。”
    杏枝面露忧色,“那咱们要告诉姑娘吗?”
    豆娘摇头,“不要,她的心都被人骗了去,告诉了她,那人也只会换个方式去哄骗她罢了,我自有旁的主意。”
    另一头,那大夫坐着马车直接去见了梅襄。
    “怎么说?”
    梅襄问他。
    大夫道:“已经告诉了她们,是喜脉,我又留了药在那里,只要那姑娘按时吃着,这脉象一时半会儿也都会在的。”
    他说着抚着胡须又面露迟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位夫人说,宝婳姑娘她是嫁过人的,她的夫君已经死在了外面,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遗腹子。”
    一旁管卢听了,都忍不住偷偷瞥了梅襄一眼。
    这豆娘好毒的一张嘴啊。
    梅襄勾起唇,眸中情绪颇是不明。
    “是么……”
    那她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会活到把她女儿带走为止。
    晚上宝婳该喝药了。
    那黑漆漆的药就放在了茶台上,宝婳正等着它凉透了再喝。
    豆娘进来时,瞧见了那一碗药,她却伸手去端,宝婳提醒会烫,豆娘就立马端翻了药,汤汁都撒了一地。
    “嘶……”
    豆娘甩了甩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宝婳忙捧着她的手吹了吹,“有没有烫伤母亲。”
    豆娘笑望着她,摇了摇头。
    宝婳却还是不放心,特意拧了湿帕子来给豆娘敷了敷。
    豆娘见她这般乖巧懂事,心下不是没有感慨。
    豆娘其实倒是宁愿宝婳坏一些,奸猾一些,哪怕不那么孝顺,可她也都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
    可宝婳这般的苦命,偏偏还能这样乖巧讨人喜欢,只叫豆娘内心深处不知有多心酸。
    “母亲,莫不是烫疼你了?”
    宝婳总觉得豆娘似乎眼中有些水光,豆娘却摇头,她露出微笑,竟还是那般温柔可亲的模样。
    “婳婳,你很喜欢那位梅二公子吗?”
    宝婳毫无防备,听她突然提起二爷,顿时微微羞涩。
    “二爷啊,二爷他是个很好的人……”
    豆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是么?”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了。
    宝婳看着她的表情,似乎也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意思,羞得有些不敢同母亲对视。
    他……他当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他那么坏……是宝婳见过的最坏的人了。
    只是她不在母亲面前说说他的好话,只怕他以后也很难讨得母亲的欢心。
    “母亲,你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宝婳胡乱扯了个话题,想要将自己颇是蹩脚的模样掩盖过去。
    豆娘听她这么问,稍稍回忆了一下,唇角又噙起一抹笑容。
    “我和你爹认识的时候,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母亲还住在乡下,时常会去城里赶集,你父亲经常围着我转,看起来很不务正业的样子。”
    她说着,笑意竟愈发得深,那些记忆显然都很美好。
    那时候宋朝生还很年轻,他生得英俊,家中富裕,又是未来继承家业的长子。
    他认识了她之后,却总想办法凑在她的身边。
    有一回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送豆娘回家去,又自告奋勇要明天一早送豆娘去赶集。
    可豆娘天不亮就要起来去城里了。
    那个傻子算着时间不够,就在门外蹲了一晚上。
    “然后呢?”
    宝婳愈发得好奇起来。
    她父亲看起来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豆娘笑说:“然后等我第二天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给冻僵了。”
    第二天她也没有要到去集市上,反而给他泡了一上午的热水澡。
    “那父亲他……”
    宝婳想到宋朝生现在的样子,心情忽然有些失落。
    豆娘见她年纪轻轻竟还像个小老太婆一样唏嘘叹气,只觉得甚是可笑。
    她抚了抚宝婳的眉心,笑说:“其实母亲一点都不后悔嫁给了他。”
    宝婳诧异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有感觉到,父亲他好像心里确实有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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