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你父亲。”宋朝生激动地点头。
    宝婳抬手将他脸上的胡子挡住,那种熟悉感就更深了。
    她记起来……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人。
    母亲怀了弟弟的那段光景,是她满心委屈的时候。
    她天天都缠着要母亲抱,然后父亲总是不许,就会抱着她举高高,将她抛得很高。
    宝婳的眼睛里父亲年轻的面庞,渐渐与眼前这个中年男子重叠起来。
    被她挡住了胡子之后,几乎一模一样。
    宝婳放下了手,再度看向祝九风。
    祝九风仍是微笑的模样。
    半个时辰之后,宝婳坐进了马车里。
    祝九风并未告诉宋朝生,宝婳在宣国公府做过下人。
    他只说,他捡到了宝婳,让宝婳回去收拾好东西,不日便回宋家。
    宋朝生几乎是全程哭着目送他们离开。
    而宝婳心中亦是对幼年的事情有了几分影影绰绰的记忆。
    马车在宣国公府门前停下。
    祝九风忽然对宝婳道:“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宝婳不吭声。
    他轻笑道:“可是宝婳……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引诱我啊。”
    宝婳只想避开这些话题,攥紧手里的帕子,又看了他一眼。
    她一路上都隐忍着哭音,声音颇有些沙哑,“为什么?”
    祝九风道:“你不用感谢我,我确实没有那能力帮你找到你的家人,是有人帮了你啊。”
    他说完微微一笑,却并不打算告诉宝婳那个人是谁。
    毕竟,梅二公子这么擅长去挖掘宝婳的身世,查出了她是世代经商宋家的小女,却不愿她回去,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有意思。
    梅襄的人一直盯着他,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让人捉到对方的一丝破绽反盯着对方的人,却没想到能盯出这么一出好戏。
    梅二公子找到了宝婳的家人,反而却安排了假父母给她,不要她认回真正的父母……
    他却偏偏要成全宝婳,将她的亲生父母送到她面前。
    宝婳下了马车去,回到了深春院中。
    梅襄起来才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在泡茶。
    他见她回来,便轻声问她信交出去了没有。
    宝婳迟疑,“二爷……”
    梅襄发觉她的神色不对,似也意识到了什么,将手里的茶壶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宝婳心慌了慌,只将那信放到了桌旁,低声道:“二爷,你听我解释……是因为太后帮我找到了亲生父母……”
    “宝婳,你说的到底是太后,还是祝九风?”梅襄将她的话打断。
    他的口吻透出几许阴沉。
    宝婳心慌意乱道:“二爷,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不管谁帮我找到的,这都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才对。”
    梅襄冷笑,语气也愈发得冷,“宝婳,二爷可曾害过你?”
    “你所谓的家人,当初既抛弃了你,你为何要去找他们?”
    宝婳想到自己对母亲慈爱温柔的印象,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心里一直都有感觉的,我的母亲她是很疼我的……”
    梅襄却将那信缓缓拿起,随即将信撕扯成两半,狠狠地掷在了桌上。
    他唇角紧绷着,面上拢着阴翳一般。
    “宝婳,二爷这辈子没有为人这样……也没有人敢叫我这样患得患失——”
    第57章
    傍晚时分, 宝婳怏怏地收拾好几件衣服,也不见梅襄要叫她过去的意思。
    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她这回却没办法再去哄他。
    因为唯一的办法,便是她乖乖地听他的话, 留在他的身边。
    但宝婳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起初她倒也是想听二爷的话,想在太后面前将那信呈上去,让人从信中替她找到梅襄一早就帮她安排好的假父母。
    到时候, 那对老夫妻俩定然也会按照梅襄的吩咐,一切也就万无一失了。
    可偏偏真正的父亲出现的时候,宝婳就立马慌了手脚, 几乎分不出神来考虑旁的,她答应梅襄的事情, 显然一件也没做到。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 可她又觉得二爷有时候是太过于霸道。
    他们只是短暂地分开一下, 可他那副生气又受伤的模样,就好像她要离开了他, 选择嫁给旁人似的。
    宝婳想着想着,心里亦是泛起了委屈。
    二爷真是太任性了, 她又不是他身上的挂件,怎么就一下都不能离开他了?
    他这样都要生她的气,他的脾气也太坏了。
    宝婳也不想再去理他, 心里生着闷气,收拾着东西。
    可一直到了深夜,梅襄都没有再理她。
    宝婳又怀疑他这回是不是真的很生气了, 竟然到了这个时辰都不问她了吗?
    他明明知道,她明天就要回家去了,他也不来问问……
    也许是他气得伤口疼了,伤口复发了呢?
    宝婳想到这些眉心一下颦起, 她搅着手指,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他了。
    她忍不住推开门,朝梅襄屋里看了一眼,发觉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她走到他的门口,却瞥见西边窗下有一道清逸的影子。
    二爷竟然还没歇下?
    她索性也不推门进去,就只走到西窗下,见那影子手里握着书,似乎在那一页停留了许久,都不曾翻过。
    宝婳隔着窗纱,轻声道:“二爷……”
    屋里的影子缓缓抬起了头,放下手里的书,似乎朝窗外看了过去。
    “我就是想告诉二爷,其实……我的心和二爷的心是一样的,我想永远都和二爷在一起……”
    她似有些羞赧,声音又低弱了些,“等我回了家以后,和家里人都相认了,就等二爷上门来提亲好么?”
    梅襄并未答她,她却从袖口掏出了一枚铜钱。
    那枚铜钱被编上了红绳,她从窗缝里塞了进去,“当初我便是捡到了这一枚铜钱才认识了二爷……我现在花这枚铜钱买下了二爷做我的小相公,二爷就不可以再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好不好。
    可人都有出身,都有根源,宝婳从小到大难免会对此抱有幻想。
    哪怕他们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好,宝婳也宁愿借此机会切断自己的幻想,也不愿意想念他们一辈子。
    她又忍不住对窗里的人补充了最后两句,“如果是以往,我定然不敢轻易就去认自己的父母亲的……”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如果连印象里很好的家人都失去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可我现在有二爷了,他们要是不好,我也还有二爷。”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地从窗户缝里传进来,说完之后才又离开。
    梅襄怔愣了许久,才抬眸看向窗台,上面躺着一枚被红线缠上的铜钱。
    他捡起那枚铜钱,嘴里轻念了句“傻子”,眸色愈发幽沉。
    隔天一早,宝婳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可是一直到她要出门了,梅襄都不曾要见她。
    宝婳便抱着小包袱上了马车去,心里头乱糟糟的。
    只是车夫还未带着她走出多远,后面便突然有人追赶上来,将马车叫停。
    宝婳掀开帘子,却瞧见是管卢追了上来。
    管卢将一个锦盒递给宝婳,“咳,二爷说了,他没有不想理你,就是……”
    他说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梅襄的脸色,转而又说:“二爷还说,叫你想他的时候,就看看这个钗好了。”
    他将东西交给宝婳之后,便就匆匆回去复命。
    马车又继续行驶起来。
    宝婳坐在马车里打开那锦盒,就瞧见了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秀美的珠钗,钗头底部坠着流苏,周身甚至隐隐流淌着一丝贵气,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宝婳发觉这样可真是为难二爷了。
    梅襄分明是生气到了不想和宝婳说话的地步了,可又怕她真离开了他,只好别扭地叫人送钗子给她,还叫她日日看着这钗子好想念他?
    可宝婳哪里会看到女子的珠钗就想起了他,分明是他变相地叫人告诉她,不许忘了想他。
    她想到他的脸色,又忍不住笑了笑,心底的沉重忽然就轻飘飘的,再没有更多的顾虑了。
    马车将宝婳送到了宋府门前,便掉头离开,而一大早上,宋朝生就早早地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见到宝婳,他紧张得似不会说话了一般,亲自将宝婳接近了府里。
    宝婳被他领到了内院,便又瞧见一个身材丰盈的妇人和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少女都在朝她这里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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