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婳瞳仁骤缩, 竟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 竟下意识地抬手朝他打去。
    梅襄微微偏头,被打个正着。
    他似愣住一般, 一时也未反应过来。
    直到宝婳看见他白皙的脸侧渐渐泛出红痕,凝固的思绪才渐渐清醒过来。
    完……完了!
    宝婳的手指颤抖地缩了回来。
    她甚至连自己被分尸之后会被梅襄沿街抛撒在路上的场景都已经一一滑过脑海。
    她红着眼眶, 润泽的唇瓣也哆嗦着。
    梅襄抚了抚脸侧,终于不想再装下去了。
    “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他面无表情得看着宝婳。
    “我……我不喜欢二爷。”宝婳抖抖瑟瑟地说。
    她是真的没想过要一辈子都留在他的身边。
    梅襄挑起唇角,“你再说一遍。”
    宝婳终于忍不住恳求着他, “二爷,你……你大人有大量……”
    “你就放过我吧。”
    她哽咽了一声。
    梅襄冷冷地望着她。
    宝婳觉得“放过”这个词兴许用得有些伤人。
    但……但话已出口。
    “好吧,看在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女人份上, 我就放过你吧……”
    他竟真的大发慈悲一般,出乎意料地松了口。
    宝婳错愕地看着他,他却垂眸看着她的唇,“不过宝婳, 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犯在我的手里。”
    “不然……”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漆黑的瞳仁转向她,这般模样却一点都不比他怒时可怕程度要少。
    “我……我再也不敢碍了二爷的眼。”
    宝婳小脸煞白,不敢听他说出什么恐怖的内容,忙低着脑袋往外去。
    梅襄就站在那儿望着她吓得惊慌失措的背影,甚至到门槛时还被绊了一跤。
    门口的管卢诧异见她出来,正要扶她,却见她连头都不敢回连忙就跑了。
    仿佛屋里有一只被放出来的怪物在追逐一般,令她如避恶鬼。
    管卢进来见到梅襄脸侧那个巴掌印,也是一怔。
    梅襄却渐渐挑起唇角,语气森然,“好看吗?”
    管卢连忙低头。
    梅襄阴冷地望着他,“不如自戳双目好了,留着你的眼睛,又有什么用呢,养条狗只怕都比你更会看门。”
    管卢神色顿时微骇,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外面有些下人探头探脑。
    管卢握住潮湿的掌心,对梅襄道:“二爷,往后管卢无法再伺候你了。”
    他说着便竖起右手两指,要刺入眼眶。
    却忽然被梅襄轻声叫住。
    “等一下。”
    管卢微微一僵。
    “去将我的鞭子拿来。”
    他往窗外瞥去,阴冷一笑。
    “母亲的生辰在即,你去将她安插在院子里的耳目全都叫过来吧。”
    情情爱爱的事情果真不适合他。
    还不如,多杀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要剥了他们的皮,送给母亲做贺礼。
    待到黄昏。
    梅衾回来并未见到宝婳。
    紫玉说,宝婳下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躲在屋中再没出来。
    梅衾想了想,打算亲自过去叫她。
    宝婳回来的匆忙,连门也没拴。
    他过去时,只瞧见被子底下一小团鼓包。
    他唤了宝婳两声,宝婳都不为所动。
    梅衾伸手去拽她被子,宝婳才勉强肯露出小脸。
    她的小脸汗津津的,双眸仿佛盈着一汪水雾,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叫人看了颇是不忍。
    “宝婳,你怎么了?”
    梅衾问她。
    宝婳软软道:“三爷,我想离开国公府。”
    她早就想对他说这件事情。
    可是,他一直不许她提起。
    梅衾看着她,唇角微微抿起。
    “宝婳,这是为何?”
    宝婳迟疑着,这回终于顺利地将自己早前在他被绑架时,救过他的事情告诉了他。
    “三爷,救过你的人,不是纯惜,是我。”
    宝婳说完,心中忽然便大石落地一般。
    梅衾的表情却微微沉凝。
    他沉默片刻,对宝婳道:“你不是想见桑若吗?我带你去见她。”
    宝婳登时愣住。
    天色微黯,梅衾带着宝婳一直往偏僻的后院走去。
    四周经过的下人越来越少。
    宝婳心中有种莫名的悚然。
    梅衾走在她的前面,身姿如竹。
    可却也蒙上了一层叫人无法看清的黑影。
    宝婳向来钦慕于他。
    可直到今晚,他说带她去见失踪了的桑若。
    所以,桑若不是失踪……而是被他拘禁了起来。
    他二人一路上未曾交谈,直到他将她带到一个废弃的猪圈前顿住。
    宝婳便看到了被一根细长铁链拴在猪圈里蓬头垢面的桑若。
    梅衾告诉她,她不在府里时,桑若拿着信物来找他。
    后来的事情,便是外人所以为的桑若偷了梅衾的东西,然后失踪。
    “宝婳,你真的要认下这件事情么?”梅衾意味不明地问道。
    宝婳忽然想到了先前冒认的纯惜,心中霎时微凛。
    “为什么三爷要这么恨我……”她的脸上,既是惊骇又是困惑。
    梅衾语气温和地说:“我并不恨你。”
    “我只是觉得,你抛弃了我,又知晓了我最为耻辱的事情。”
    他对宝婳一字一句道:“我只是认为,这样的人不需要存在。”
    想来纯惜去世时,定然也以为他恨透了这个女子。
    但事实上,一切都没有她们所揣测的那么多缘由。
    他不恨纯惜,也不恨桑若。
    只是单纯的觉得她们的存在多余。
    他平时不动用权力,不代表他没有权力。
    他想要一个人消失,就如同对付卑微蝼蚁一般。
    所以他想做的时候,行事起来对蝼蚁来说固然残忍,但对他来说,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意罢了。
    “可三爷说过,女子是娇花,是需要怜惜的……”
    宝婳口中喃喃地说出他曾经说过的话。
    她又看着卧倒在猪圈里脏兮兮的人影,一动也不动,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所以我从不决定她们的命运,是她们自己决定的。”他的口吻仍是如往常一般温润,在宝婳听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宝婳,只要没有人来找他,她们都可以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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