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手又要被污秽之物灼伤,却一点不感觉痛,是的,手的确没事。我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用另一只手轻碰了污秽之物,没有半点反应。我咬咬牙,干脆将五只手指盖在上面,除了恶心的粘腻,不痛不痒。
    种猪是怎么用污秽之物烧得我遍体鳞伤的?“污秽咒”三个字在脑海中翻腾,莫非,真的是被他种了污秽咒?不可能,他怎么知道我那时会到长慕市的某个街头?
    不知不觉中,我到了林府,飘过墙头,掠过一片宽大的院子,种猪正仰着头闭着眼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夫君在如意亭看书看累了,便是这样靠着石凳休憩的。
    我一时间不忍叫醒他,飘到对面坐下来。真闷真无聊,于是把手机掏出来戳戳按按,人类不是什么时候都拿手机当宝吗?吃饭、睡觉、逛街、闲坐、无聊,乃至于上厕所也要捧着不放?
    对着手机,我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通讯录、QQ、朋友圈没有一个联系人,装逼也得有人捧场啊!
    也许是晚上疾驰太快,心里有些火辣辣的热。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保鲜层放了些啤酒饮料,速冻层满满的放着盒装雪糕。
    我不客气地抱了六盒坐在种猪对面,美美的开吃,虽然没有味道,但冰冰冷冷的东西从唇边钻进口中化为液体,又迅速穿过食道,落入胃里,那闪电般划过的沁凉舒爽无比。
    种猪慵懒地伸伸懒腰,睁开眼睛,惊恐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吼道:“女魔头,你怎么偷吃我的雪糕?”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十几个雪糕而已,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十几个?”他目光停在茶几上那堆空盒上,“你都吃完了是吧?”
    我点点头,“太难吃了,根本没味道。”
    “鬼话连篇!明明又香又甜好吗?这是桐儿亲手做了一星期才做好的,我一直舍不得吃,放了三年了。”他两手撑在茶几上,痛心疾首。
    “我可没吃出来是甜的。”难怪雪糕样子那么难看。慢着,放了三年,不会过期了吧?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女魔头,你怎么还没死?”
    我漫不经心地答:“我怎么没死?都死一千年了好吧?”
    他摸摸下巴,喃喃地说:“师父不会骗我的,种的咒怎么没有效果呢?”
    什么?真给我种了污秽咒?“你给我种了污秽咒?”
    他优雅地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不是孟婆吗?不是阴间的夺命女魔头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疑窦丛生,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会在那里经过?”
    “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天机早已泄露!“小东西,马上给我把咒解了。”我生生把“种猪”压回肚子里,这时候不适合惹他。
    “凭什么?”他身体前倾,暧昧地笑着,呼吸的热呼呼的气息打在我额上,痒痒的。
    我靠在沙发上,尽量离他远点,他有毒,“凭我有谈判的资本,因为,我能帮你找回最心爱的人。”我淡定的说。
    他脸色骤变,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说,马上给我把咒解了,我帮你找到吴桐语!“
    “桐儿!”他失口叫道,“你能把桐儿从阴间弄回来?”
    “不,她还活着。”我冷静地说。
    他喝了口茶,阴翳地笑道:“只要你能把她找回来,我一定会给你解咒。”
    不给我解咒,我怎么能抓得住敖老七?白狗子他们的消逝,定是与他有关,他也很有可能是魂魄丢失的始作俑者。我站起来,不容反驳地说道:“只要你给我解咒,我一定把她完好地损地送回你面前,别跟我谈条件,这个咒你不解,大不了我回地府让扁鹊一刀割了。你好好考虑,想好了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他傲慢中还带着猜忌,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没落。我来,是想问吴桐语的“死”,想来他是不会告诉我的。我向天使之爱奔去。
    清晨,鞭炮声响得正欢,拉开酒店的窗帘,十几台花车装饰得十分喜庆,领头的皇冠车头心形的花束真漂亮。我和夫君只是在土地庙前定了终生,也该补办一场奢华的婚礼,有婚纱照,有戒指,有红地毯,有礼堂里唯美浪漫的《结婚进行曲》,有**的宣誓,有一辈子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是不是该抽时间去逛逛婚纱店,选几套合适的婚纱?还是等找到夫君,陪我一起去选吧!
    花车早已走得远远的了,我的思绪也跟着飞得很远,它到了奈何庄,看着我和夫君携手并肩在忘川河畔,彼岸花铺天盖地,宛若通往天堂的腥红的地毯,美好得让我不愿醒来。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种猪约我谈谈。果然不出我所料,哪怕他亲手埋葬了桐儿,他还是做梦都无法舍弃。
    呵呵,“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写得真好!恐怕世界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情”字吧!
    凌晨,许伯告诉我,林太太过了,吴桐语的身体好了很多,她九州省的姐姐接她过去小住一段,顺便商量一下婚礼的事,走了没几天,九州传来消息说情况不好,等种猪赶到,已经入殓了。
    “能确定天使之爱葬的确是吴小姐?”我试探着问。
    “怎么可能?是我陪少爷专程从九州把她拉回来,”大概是怕我不信,他接着说,“下葬也是我们亲眼所见,还有我们家老婆子和林家的一些亲戚在场呢!”
    我故意拖拖拉拉,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种猪说的咖啡厅,他翘着腿悠闲地边喝咖啡边看报纸,我在心里暗笑,作吧,接着作,那满脸的憔悴是能用表情遮掩的吗?
    “坐吧!”他轻轻地说。
    我端着咖啡抿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看到旁边的人在往里面加糖,我把糖全部加进去,仍然没有味道。抬起头,种猪正吃惊地看着我。
    “喂,你再去给我拿点糖,没有味道不好喝。”
    他不说话,端了一碗糖来。
    我一颗一颗丢进咖啡里,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是直接吃糖好了。”种猪似笑非笑的说。
    吃糖就吃糖,总比喝没有味道的咖啡要好。我抓了一颗方糖塞进嘴里,奇怪了,怎么没有味道?拿牙齿咬碎试试,还是没有味道。“老板,你们家的糖怎么不甜啊?”我的喊声迎来一片哗然。
    种猪轻声告诫我:“这里是人间,你少捣蛋。”
    我争辩道:“本来就不甜啊!”
    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种猪歉意地说:“她这一段味觉失灵,抱歉。”
    我瞪了他一眼。看着周围的人的表情,难道真是我味觉失灵?我又吃了块方糖,确实没有味道。怎么会这样?我从碗里抓了一把,准备往嘴里塞,种猪捉住我的手,“你想干什么?”
    手上腾起一阵青烟,撕心裂肺地痛,我本能地一掌劈去,他撞翻了两张桌子,重重摔在地上。两对情侣茫然不知所措,众人瞠目结舌。惨了,暴露了!
    服务员拿起电话要报警,被种猪制止了,他龇牙咧嘴爬起来,“打烂的东西归我赔。我女朋友是散打冠军,我已经被她打习惯了,很抱歉扫了大家的雅兴,为表示我的歉意,各位点的东西算我请客。”
    “服务员,再给我来杯卡布其诺。”角落里的中年妇女喊道。
    “我要拿铁。”
    一个五六岁扎着小辫的小姑娘跑到我面前,脆生生地说:“姐姐你好棒哦,我可不可以拜你为师?等我长大了以后,也可以打得我男朋友满地找牙!”
    种猪苦笑道:“小姑娘,打人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小姑娘对着他翻白眼,“胡说,现在的男孩子就喜欢女汉子。不过哥哥,你和姐姐真的很相配哦!”
    我们很相配?天大的笑话。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他会帮我解围。虽然他这么做是单纯的想快点见到桐儿,我仍心存感激。
    我跟着种猪回到林府,他不敢带我去公共场合了。
    “你说桐儿还活着?”
    “对啊!”我正看着我可怜的小手,又烙上了几个焦黄的指印。
    “你在哪里见过她?”他冷静地让人难以置信。
    我打开手机,将从佩儿相册里发来的雨姐姐的相片找出来后,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从容地拿起手机,刹那间,呼吸变得急促,我甚至被他的心跳震得耳膜微微颤动。
    一滴眼泪迅速从他左眼滑落,落在手机上花出一朵透明的花。
    从他的表情,可以肯定雨姐姐就是吴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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