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难过的是,当她打了个车回到家里时,说要给她留门的妈妈并没有睡。
    不仅没有睡,她隔着门都听到了里面的麻将和说话声。
    一会听见妈妈说:“一筒。”
    一会听见爸爸说:“胡了。”
    不时还传来大姨和二姨的声音,这无不让秦未感到讽刺。
    不知不觉,泪掉了下来。
    她就这么在门口静静站了半小时,始终都抬不起手敲门。
    这半个小时如漫漫长夜一般,无比难熬。手机一直拿在手里,然而,时针都指向12点了,它也没有响起过。
    里面的麻将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秦未终是没有敲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门,转身下了楼。
    一个人走漫步在被按了暂停键、午夜的小城,记忆里车水马龙的路口,此时也随着这无尽的黑夜沉睡。
    空无一人的大街,空旷无比,寂静无声。
    只剩寒风呼啸,冻人身心,顿感倾肌裂骨,偶有几辆车从身旁驶过。
    阒寂的四周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拉杆箱的声音。
    一面深深的恐慌,一面舔舐着原生家庭的伤口,越想越难过,以致眼泪像决了堤的海,簌簌的流着。
    讽刺的是,在这寒冷的冬夜,明明滚烫的泪,刚出了眼眶,就开始冰凉,然后顺着脸颊缓缓而下。
    像是她这颗受伤的心,痛的快无法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她想找家宾馆落脚,却发现这座自己出生成长的小城,不知何时已变了模样。
    站在这条空荡荡的街上,一时不知置身何处。
    两旁的店门紧闭,许久都没见一个宾馆的招牌。
    她就这么麻木的走着,像是孤魂野鬼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辆车开过来,不同以往的是,这辆车没有疾驰而过,而是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一染着黄发的年轻男子,降下车窗,口里嚼着口香糖,对她吹了个口哨,然后操着一口标准的耒城话,用调戏的口吻对她说:“妹子,后哪地,哥送你呀。”
    秦未透过昏暗的路灯,看了那人一眼,吓的转身,拔腿就跑。
    越跑,泪流的越是凶猛。
    恐慌与害怕快要将她吞噬。
    顽强的求生欲让她像是被鬼追一般,越跑越快。
    一直跑到行李箱的一个轮子掉了才停下,转过身去时,发现那辆车并没有追上来。
    这才一手抓着行李箱拉杆支撑着因剧烈运动严重缺氧,快要晕眩的身体。
    一手捂在肚子上,气喘吁吁。
    大呼几口气后,气息稍一平稳,就不可抑扯的痛哭失声。
    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发出太大声响。
    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着,掏出手机,正想给智俊泽打过去。
    黑着的屏突然亮起,电话是家里打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力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妈。”
    “你怎么还没到呀,都快1点了。”朱丽凤边打电话,边收麻将桌。
    因着犯困,打了个大大哈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我已经到耒城,怕你们睡了,就在火车站这边找了个宾馆住。”
    “你这孩子,住宾馆不要钱呀?
    都说了会给你留门,等你半天,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急死个人。
    你大姨二姨也等你一晚上,刚走。
    都担心你呢!”
    “嗯,你们睡吧,我也要睡了。”
    挂了电话,秦未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倾听着四周的寂静无声。
    昏暗的路灯照亮了夜的黑,却无法给她心里的黑洞点一盏明灯。
    这个电话,她最终还是没打给智俊泽。
    她想,这样的时刻,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没理由结了婚,就要依赖对方。
    走了约半小时,终于找到一间小酒店,要了个最便宜的标准间。
    简单的洗漱了下就上床休息。
    然而,回到家乡的第一天,她彻夜无眠。
    至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直睡到8点多才醒,因睡眠不足,头昏脑胀,挣扎着起床,穿衣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突然反起胃,抱着洗手池干呕了好一会儿,除了眼泪什么都没吐出来。
    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略微憔悴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给自己强打气:“加油,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了这几天就好。”
    回来前,她就买好了大年初三回京城的火车票。
    今天是年二十八,是呀,就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她这样跟自己说。
    回到家时,朱丽凤刚做好早饭,一家三口正吃着。
    秦未站在门口,心中的悲凉再一次升起。
    这里是她的家,然而她却像是客人一般,需要抬手敲门才能进去。
    她想,终究,她于这个家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朱丽凤听见敲门声,放下筷子,对秦哲说:“快去开门,肯定是你姐回来了。”
    “妈,要去你自己去,干吗总叫我。”秦哲一脸不耐烦,一手拿着勺子舀粥往嘴里送,一手拿着新买的游戏机,头也不抬的打着。
    “叫你读书,不好好读,天天就会打游戏。”朱丽凤抱怨道。
    秦哲把游戏机往桌子上一拍:“妈,您烦不烦,就打个游戏,这饭没法吃了。”
    “秦观林,看看你儿子什么态度,你管不管。”
    “我管什么,不都是你惯的。”
    “什么叫都是我惯的,你没惯吗?”
    “你俩烦死了,天天吵天天吵,离婚得了。”秦哲拿起桌上的游戏机,怒气冲冲的回了卧室。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秦未站在门外,不仅听到了关门声,也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只是没太听清说了些啥。
    等到朱丽凤终于把门打开时,她已经数次想要拉着行李箱打道回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等你吃早饭,等半天呢。”朱丽凤看着几年未见,比之前漂亮又洋气的女儿,眉开眼笑道。
    “嗯,睡过头了。”
    “快进来吧。”朱丽凤说着接过秦未的背包扔给秦观林。
    秦观林接过后,又顺手接过秦未手上的行李箱。
    “爸。”秦未低低的叫了声。
    “嗯,快去吃早饭吧。”
    秦观林说完,将秦未的行李等物放回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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