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靖帝来说,别说推翻当年先帝对姚家的判断,就算是晏家这样人人叫冤、太上皇肃帝朝早年的案子都很有些难度,更何况这案子里还牵扯到了靖帝自己的祖母和性命和母亲的安危。
    说到底,她的身份是永远不能见光了。
    那就这样吧,纪青盈的唇角淡淡一弯,人生在世,谁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
    飞针走线之间,便到了华灯初上的时间。绿竹和小苜蓿都劝了劝纪青盈不要急着做衣服,晚上灯烛就算明亮,还是对眼睛不大好,但纪青盈心里勾着这一摊子陈年旧事,到底还是微微烦躁,反倒是做衣服的时候有点事情专注还能安静些,便坚持叫她们多点了几盏灯,继续埋头缝纫。
    这件寝衣纪青盈已经做了数日,很快勾边锁线地完成了。将衣服摊开比了比,纪青盈觉得也没什么再不满意的地方,就收了起来,又摊开一匹新料子,琢么着下一件做什么。
    “娘娘,您先歇歇罢。”这次是露珠姑姑进来相劝,将声音也压低了些,“便是您眼睛不会酸痛,到底还是疲累的。娘娘您想想郗医正的话,调养休息,少些心事,或者血脉便早畅通些。”
    纪青盈唇角微扬,笑意里却全是苦涩。她以前与靖帝不曾这样和谐的时候,步步皆是紧张,虽然满了畏惧,却也满了希望。那时候还想着,或许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呢?万一解锁记忆发现有个啥宝藏呢?
    如今她只能对着系统说两个字:呵呵。
    再度打发了露珠姑姑出门,纪青盈又埋头在裁剪缝纫的世界里,摸着一匹藏蓝色的料子,忽然冒出了个念头:给靖帝做身西装会不会好看?反正她现在解锁了技能之后缝纫技术好得很,手里的料子也有的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也不知道算不算苦中作乐,总之纪青盈的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开始认真翻看着不同的料子,剪剪裁裁。直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纪青盈刚好剪到一半,也没抬头:“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剪好这一块了。”
    “又剪什么呢?朕不等。”靖帝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话音中有明显的醉意,身上更是满了酒气。
    纪青盈被他这突然的一抱,手下的剪子就没握的太过稳当,喀嚓一下向左偏了一寸,这块便算是剪废了。
    “小心哎,我手上还拿着剪子呢。”纪青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赶紧将剪子放下,又示意宫女们进来将东西收了,自己折身去扶靖帝,“旁人都是忙公务才出去喝酒,哪有你这样做皇帝议政也能喝醉的。”
    “哪个忙公务的敢喝酒?”靖帝白皙俊秀的脸孔上有明显的红,眼光也一改往日的锐利精明,满了迷离酒意,“告诉朕,朕明日就去骂御史台!整天的不顾着百官的风纪,总盯着朕的家事,一群……一群尸位素餐的腐朽东西!”
    纪青盈从没见过靖帝这个样子,她上次见到靖帝酒醉还是在去岁的寿辰上,那时候大约是因为与肃帝的争执而不痛快,这次也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小苜蓿,给皇上打热水洗脸,绿竹,去问问德海公公这是什么情形,露珠姑姑,去预备解酒汤……”纪青盈的吩咐才到一半,就被靖帝一把抱住。
    “纪小怂,你忙叨那些做什么?”靖帝整张脸几乎都红了,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又向外吼了一句,“都退下,滚远点!”
    “皇上?”纪青盈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靖帝素来自持,哪怕是天大的生死危机在眼前,又或者是如何苦痛难当的时候,也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纪小怂,你喜欢我吗?”靖帝伸手去摸她的脸,声音重新又低下来。
    纪青盈心里却莫名地一软,靖帝喝醉的样子有点像他生病的时候,很有些孩子气,让她难以拒绝。纪青盈不由唇角一勾,握住他的手,依着他的手蹭了蹭:“傻瓜,我当然喜欢你。”
    “那我要不是皇帝呢?你还喜欢我吗?”靖帝皱着眉,大约是酒意上涌,但仍旧定定望着纪青盈。
    “孟怀渊,”纪青盈含笑望着靖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给他听,“我喜欢你。”
    靖帝的神情似乎有片刻的松动,然而下一刻却又满了复杂的哀伤:“我若是变成了我父亲那样,你……你也会一直喜欢我吗?”
    纪青盈一怔,她知道,这是靖帝内心最深的挣扎之一。身为人子,有一个那样暴躁乖戾的父亲,或许他痛恨他的父亲,但是他其实也会在不自觉中模仿他的父亲,这到底是父子的天性本能。不过纪青盈知道,靖帝一直很清醒地对抗着这一点,他百般的努力与自持,除了想要出类拔萃,得到父母与世人的认可之外,也有一层心思就是想要脱离与父亲的相似。
    “纪小怂,”靖帝又叫了她一声,同时眼中竟然有隐隐的泪光,“我觉得我已经与我父亲一样了……”
    第134章
    “皇上, 你喝醉了。”纪青盈犹豫了一瞬, 还是没有正面接靖帝的话。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会在某种情况下就不再喜欢他,而是靖帝对肃帝的这番心情, 外人实在不宜接话。如果说“别怕, 你不会像你父亲”,听起来实在有点奇怪;而要是说“你像父亲也没有不好”,却又不免过于刻意。
    “醉了么……”靖帝一把将纪青盈猛地搂进怀里,力量之大让她脚下都踉跄了一下,纪青盈随即又在肩头上感受到了滚烫的泪水,靖帝的声音也低下去,“纪小怂, 我……我不想这样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纪青盈抚了抚靖帝的背, 又让他抱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想说么?还是想休息了?”
    靖帝仍旧紧紧搂着她, 他的声音断续而低沉, 几乎难以听清, 但那零碎的片段所组成的信息已经足够让纪青盈的瞳孔迅速散大:“太上皇的病,还有他的药……都是我暗中下的……我其实也不想这样, 我真的不想亲手害死我的父亲……我从小就怕自己长大了会像他,我到底还是像了,就像他当年那样……”
    一阵彻骨的冰凉从尾椎直接到了天灵盖,纪青盈手里仍旧机械地在安抚靖帝,心里却在五雷轰顶一样的震愕中整理信息。所以, 肃帝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癔症”?名医会诊的结果不是被收买的就是被蒙蔽的,更有可能是药物造成的结果?但最后半句则更为惊人——什么叫像肃帝当年那样?难不成,如今靖帝给肃帝下药,而当年则是肃帝给先帝、或者是宫里的其他人下药?
    那……那……姚家的案子……
    纪青盈满心的崩溃与震撼简直是无以复加,恍惚之间靖帝又说了两句话,这次的声音更低了,纪青盈便没有听清楚,试着追问时,靖帝忽然抬起头:“纪小怂,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唾弃得很,你怎么还能再喜欢?”他的语气似乎清醒了些,然而两行泪却随着言语滑落。
    纪青盈的心里狠狠一痛,伸手去抹靖帝脸上的泪,想说些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轻轻踮脚,主动去吻他。
    靖帝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睛,同时将纪青盈重新搂进怀里,唇舌交缠之间带着酒后的放纵与强硬,迅速沉醉在无边的热情之中。
    纪青盈虽然没有喝酒,然而心里巨大的混乱中同样带着一任生死的放纵,她紧紧回拥靖帝的同时,腿也不自觉地缠了上去,靖帝自是越发情.热,三两步踉跄之中,二人便一齐滚到了床上。惯常的裂帛声响起,靖帝炽热而迷乱的吻不断地在纪青盈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处又一处的痕迹,他比平时显然要莽撞得多,然而那些许的粗鲁与力量却让纪青盈同样沉醉当中。洁白的贝齿紧紧咬合在一处,她才能勉力抑制那几乎要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四周的宫灯盈光原本是最熟悉不过的环境,此刻也好像随着靖帝的动作一同动荡流离,化作漫天的璀璨星斗,烟花灿烂。
    “纪小怂……”靖帝的喘息越发粗重,他精壮的身体上亦渐渐现了汗意,醉眼迷离之间喃喃地唤着她。
    纪青盈忍不住去抱他,就像是溺水的人试图在汪洋大海中抱紧一根桅杆,然而这本能的动作将她柔软的身体与他再度正面贴紧,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波又一波更加凶猛的冲击。她简直要哭了:“孟……孟怀渊!”
    “纪小怂,你是朕的……”靖帝喘息之间又低头去吻她,将她一切齿间似哭似笑,那不能言说的声音尽皆堵了回去。他的唇舌越发肆意,再不复往日的怜惜与收敛,只是一味霸道地探索与侵略,完全就是要将纪青盈彻底拆吃入腹。
    纪青盈只觉得自己越发难以呼吸,不只是这漫长的亲吻,还有不断像电流一样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软酥麻,这个晚上到底会有多漫长……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转日纪青盈终于在满身酸痛中醒来,又看见身边的靖帝仍旧安然熟睡,头一句想到的便是乐天居士这句诗。想想当年上学的时候学到这样的句子,同学少年都是十五六岁,还免不了拿着诗句里的暧昧意味各样玩笑打趣,然而怎么能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来了一回身体力行。
    “纪小怂。”靖帝忽然翻了个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再给朕抱一会儿。”
    纪青盈全身都像要散架一样,本能地就想抱怨一句,然而立刻又想起了前一晚靖帝的沉痛种种,心里一软也就靠过去了:“不早朝没事么?现在应该好晚了。”
    “朕已命德海传旨了,今日内阁议事,朕歇一歇,下午再回书房。”靖帝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抱着她的手也一如先前的温柔,“另外,朕也陪陪你。”
    纪青盈闻言简直要再次哭出来:还陪?你这个家伙难道还没吃饱吗!
    “昨晚,是朕莽撞了。”靖帝轻轻抚了抚纪青盈的手臂,低声在她耳边问道,“有没有弄疼你?”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纪青盈原本想狠狠甩出去的白眼也不得不刹车停住,只能委委屈屈地含糊道:“嗯,有一点。”
    “是朕酒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靖帝透出了些许疲惫之意,侧头亲了亲纪青盈的额角,便沉默下来。
    纪青盈见他如此,反倒有几分担心起来,可问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靖帝不痛快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太上皇。太上皇或许原本就有癔症,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脾气暴躁,还可能是有些类似躁郁症或者创伤后遗症之类的心理疾病,但按着靖帝昨日的话,太上皇就算原本有病,也应该没有病到出现幻觉、分不清眼前之人的地步。明面上所有宫内宫外太医名医的诊断,都是说太上皇是因为傅妙庄在蘅芳宫里所使用的催.情药物而加剧了病情,但实际上这里头一定有靖帝暗中推波助澜的手笔。
    靖帝登基之初,大概想到此事的时候还会觉得这番皇权更替兵不血刃,他身为人子的只要能好好奉养太上皇的晚年便是。但是随着太上皇肃帝自己的纵欲作死和傅妙庄等人几番折腾,原本龙精虎猛的肃帝如今是真的风烛残年,只怕命不久矣。靖帝虽然是没有亲手谋杀父亲肃帝,但也是推着他折损了不少寿数,当然会有心理负担。
    “青盈,”靖帝忽然换了一个称呼,“你想过要做皇后么?”
    啥?!
    皇后?
    那……传说中的正一品贵妃呢?
    纪青盈在有关靖帝与太上皇父子之间那些沉痛纠葛的情绪中还没整理清楚,就被靖帝的这个问题雷到了——系统你大爷,这游戏不是又出了新玩法吧?
    从低位妃嫔往高处爬还不够,难道还得先做个皇后再降回到正一品贵妃?
    怎么感觉后者的难度比前者高一百倍呢!
    “怎么不说话?”靖帝沉了片刻,见纪青盈竟然全无反应,便又紧了紧她的腰。
    “我——”纪青盈不太能够确定,靖帝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靖帝是想让她做皇后?还是,靖帝又因为政治、名誉之类的原因要另立皇后?不过对她而言,最微妙又尴尬的点并不是去考量靖帝的喜怒与爱情,而是这位分与她“正一品贵妃”这个目标之间的平衡。犹豫了片刻之后,纪青盈干脆直接反问靖帝:“那皇上的想法呢,想让我做皇后么?”
    “朕问的是你的心思。”靖帝完全不接球,清晰地将重音点在了那个“你”字上。
    纪青盈哼了一声:“我的心思,还不是都围着你的心思。再不然,是皇上想问问臣妾的野心?那臣妾可不敢有野心。”
    “这是什么话,”靖帝慢慢地抚了抚她的肩头,“又调皮是不是?朕只是问问你的想法而已。如今说这个,其实还是有些早,且慢慢计议罢。”
    纪青盈垂下眼帘,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她如今记忆全然解锁,对朝局和京中关系的理解比之先前就又上了一个台阶。中宫皇后,可不简简单单是皇帝的妻子,那也基本上就是下一任皇帝的母亲,这与宠妃之类的地位大不相同,要不然傅妙庄何以独宠横行十数年,却始终登不上后位,而宣威将军府、誉国公府等等顶级豪门又怎么会将女儿送进宫中做妾。这些家族与皇室的联姻,固然是为了表示对新帝的效忠,更重要的也是盼望着自己的家族能够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外家。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靖帝仍旧希望扶她走向凤位。可她,每天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怎么样才能离开他。
    第135章 5.28
    有关中宫的话题还是很快转开了, 靖帝的话比平时更少些, 不知道是因为宿醉带来疲惫,还是之前那让他宿醉的真正原因过于沉重地压在心头, 他的怀抱虽然依旧坚定而温柔, 纪青盈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
    “皇上,还是起身吃点东西罢。”纪青盈轻轻推了推靖帝,既然太上皇的事情与姚家晏家的旧案都是多想无益,那就好好珍惜眼下相处的时光。她想了想,又柔声道,“我前几日琢磨了一道汤羹,做给你喝好不好?”
    “若是你亲自下厨, 那朕便尝尝。”靖帝随口说着, 将她向怀里又拢了拢。
    纪青盈顺着靖帝的动作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即坐起身来:“皇上既然说了,就是作准的。便是不好吃, 也得给我捧场。”
    靖帝抬眼望向她, 随着起身而滑落的锦被下, 雪白的肌肤上红痕处处,他心里不由有些自责。向来自诩端雍自持的他, 即便是酒后,也不当如此粗鲁。可纪青盈的脸上满是明亮的微笑,好像前夜的狂风骤雨对她全无影响,至于这狂风骤雨的由来,也全无追询的意思。
    “好, 朕一定捧场。”靖帝心里微微一软,他知道,她是故意不问的。
    在纪青盈解锁的技能当中,厨艺并不算一项,但是穿越之前作为一个独立生活多年的吃货女性,洗手作汤羹的能力还是有的。先前在乾熙殿调养身体的时候,纪青盈也会偶尔提出几道菜谱,或是简单做个凉菜,毕竟乾熙殿只有侍奉茶水以及简单加热汤羹的茶水间而没有小厨房,但是昭阳殿却有完备的单独厨房,纪青盈还亲自看过一回。这次亲自下厨,宫女宫监们也算不得太意外,毕竟后宫妃嫔少新事,历朝历代都有靠着厨艺吃食讨好君上的例子,至于成功率如何就不好说了。
    总之忙忙碌碌了小半个时辰,午膳时分,一道纪青盈亲手制作的伪黑暗料理就呈现在了靖帝面前。
    “这是醋汤?”靖帝看着那黏糊糊且颜色略深的汤不由皱起眉头,“纪小怂你是不是故意的?”
    纪青盈哼了一声,直接拿过靖帝面前的汤碗亲自给他盛了一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皇上说无论如何都给我捧场的,那这碗汤羹就一定得喝完才行。”
    “小无赖。”靖帝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仍旧上扬,将那汤略试了试温度,便喝了一大口。
    汤羹温热适中,味道略有些酸辣,倒也算不得太过古怪,靖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几口将汤喝尽了。热汤入腹,很快便觉得身上竟松快了些,尤其是宿醉而来的恶心反胃和头痛也减轻了几分。
    “有没有舒服一点?”纪青盈虽说向着靖帝撒娇耍赖都是习惯的,但做菜的人总是会希望得到称赞,望向靖帝的眼光里便很有几分期待,“喝着还顺口么?”
    “唔。”靖帝眉头皱得更紧,做出极其难以下咽的为难神色,却也不多说,只是低头继续喝。
    纪青盈半信半疑,但是想想平素靖帝就不太喜欢有醋的食物,也不大爱吃鱼,就不免对自己的厨艺也有点怀疑:“好啦,我知道了,今次你就忍忍罢。醋会解酒的。下次做个你喜欢的汤就是了。好不好?”
    靖帝听她语气温柔,好像哄孩子一样,不由失笑,心里却也欢喜:“还好,并没有那样难喝。”
    纪青盈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啐道:“我那么累还给你做解酒汤,你还故意戏弄我。”
    “很累么?”靖帝笑意愈浓,快速地扫了她身体两眼。
    纪青盈脸上一热:“没正经的。做菜当然累了,快些喝汤罢,早知道再多加两勺醋。”
    “难怪你这样小心眼,”靖帝瞧着她脸上飞快滑过一丝绯色,越发娇美不胜,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果然是爱吃醋的。”
    纪青盈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自己果然是不能对这个家伙心软太过,稍微多心疼他一些,他就反过来调戏她。
    不过这样调笑一番,靖帝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待得午膳完毕,便基本恢复了平素那精力充沛而又沉稳雅正的模样。
    纪青盈也稍稍放心些,亲手替他整理了袍服:“下午去议事的时候不要太着急,宿醉又没睡好,肯定比平时容易烦躁些。我吩咐德海公公预备浓茶了,多喝两盏。”
    “恩。”靖帝握了握纪青盈的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还是有些犹豫。
    便在此时,殿外脚步声响起,竟是一身轻甲的谢允进门行礼:“皇上,罗大人进宫了,说是旧案的人证已经找到。”
    靖帝原本握着纪青盈的手一紧,下一刻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带罗慎到见微堂,再请谦王爷过去。朕随后就到。”
    打发了谢允,靖帝又望向纪青盈:“你先好好休息,朕今日免了早朝,下午议事或许久些,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先睡也好。”
    纪青盈微笑应了,送走了靖帝,然而心中却完全无法平静。
    旧案旧人,还要年过六旬的谦王爷一同参详?那代表着这案子既久远、又重大,且与宗室相关。最大的可能呼之欲出——二十年前在京中最大的案子,四皇子夫妇并姚氏一族夺嫡毒杀案,以及两年后的晏氏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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