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好笑地点点她的脑袋,心里思忖着如何同皇后提一提,这两人这个磨磨蹭蹭的速度,她只怕说亲得说到下辈子去。
    江夫人想了想,又道:“长公主的宴会太子殿下定也要去,你回你院子去,好好挑一挑衣服罢。”
    江苒:“……也不至于吧,我们都那么熟了。”
    江夫人无情地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女儿的脑袋,这才见她嘀嘀咕咕地走了,江夫人不由失笑。
    苒苒这样一团孩子气,也难怪,裴云起不放心她。
    太子殿下只是看着冷清,对着自家女儿,可真是一片苦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
    江锦回忆起自己听到的故事,还是觉得牙酸:那种话到底是怎么被你编出来的?“拿着我们之间的信物唏嘘感叹,时而流泪”,你就不心虚吗?
    蓝依白:不心虚啊,我已经把这个故事编到第八册 了,卖得挺好,你要不要看看?
    江锦表示敬谢不敏。
    第90章
    长公主设宴, 虽说是要给蒋刺史接风,但实际上,京中有头有脸些的人家的郎君娘子们俱都来了。
    江苒才下马车, 便见到了一位……熟人。
    上头同她撞衫的那位,苏琯苏娘子。
    苏琯见了江苒, 便是面色僵冷,显然之前的事情叫她觉得十分不快,她冷哼了一声, 便要转身走。
    江苒却主动叫住了她, 笑眯眯地道:“苏娘子,真巧。”
    苏琯:“……”这有什么好巧的, 咱们都是一起来赴宴的, 搞得好像我故意要到你跟前一样。
    她正是不高兴的时候, 江苒便歪了歪头, 又同她打听道:“我听说, 蒋刺史有意叫蒋蓠嫁给太子, 当太子侧妃, 不知道苏娘子你怎么看呀?”
    苏琯冷笑道:“江四娘子这样子问,是什么意思, 那是蒋家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事情, 与我何干?”
    江苒:“毕竟她未来可能是你的同僚,你对她就不感兴趣吗?”
    苏琯愣了一下, 才听明白江苒口中的“同僚”的意思。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古怪。
    苏家同蒋家不太一样的是, 蒋家虽然是勋贵, 却也是实打实的泥腿子, 而苏家身为一地望族,即便有意博取富贵功名, 却最知道见好就收。
    她的父亲早早就告诉她,宁国长公主的算盘,只怕没那么容易实现,苏琯虽然不甘心,但是见识过太子殿下对江苒乃至整个江家不同寻常的态度之后,也回转过来,所以这些时日,宁国长公主还想再带她进宫,到帝后跟前刷存在感,苏琯都寻了借口拒绝了。
    苏琯没好气地道:“四娘子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可没这样的福气。”
    江苒盯着她的面色,发觉她的兴致缺缺并不是装出来的。
    她这才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我以为苏娘子来京城,是胸有大志的。”
    苏琯一怔,不太明白为什么江苒今日处处针对自己。
    说实话,江四娘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往日瞧去都是懒洋洋的,她在宴席上见过江苒许多回,发觉只要不是有人找死地往她跟前凑,江苒瞧着就是软乎乎笑眯眯的,至于要是有人犯浑——江四娘大约就能叫对方明白什么叫真·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苏琯皱着眉,想了想,终于明白,惹了江苒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相府出去的养女,蒋蓠。
    她顿时道:“我们苏家,不会将身家都压在这等事情上,江四娘你觉得呢?”
    江苒瞧着她,若有所思。
    她先前虽然怀疑苏琯,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位苏娘子,同她背后的整个家族,都是十分聪明的,先头的藕园宴上碰壁之后,他们就不太有动静,后来在帝后跟前试探过一回后,也不太乐衷于非要争太子妃的位置。
    这样的人,瞧着应当同先头之事无关。
    江苒微笑道:“那看来是我想错了。”
    此时两人已到了一道月门前,这园子精巧得很,连着一道月门也只能一次过一人,江苒便落后半步,抬手,彬彬有礼地道:“苏娘子先请。”
    苏琯莫名其妙,然而却不肯走,倔强地道:“还是江四娘先请吧。”
    江苒道:“先头我冲突娘子,还是您先请。”
    苏琯心说,你家那么护短,我哪里敢走你前面,我家人一听说太子殿下兴许喜欢的是你,就严令我再与姨母一道进宫,到太子殿下跟前露脸,我哪里敢走到你跟前。于是她也道:“不算冲突,还是江四娘先请吧。”
    两人在月门跟前纠缠了一会儿,徐循便从后头走来了。
    她莫名其妙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苒不太明白为什么苏琯死活不肯走,见了徐循来,便叹了口气,十分一本正经地道:“在互相谦让。”
    徐循:“……”
    她看了一眼可怜的苏娘子,发觉她脸上都开始冒冷汗了,显然是被忽然开始有礼貌的江苒吓得不轻。
    她无奈地拽着江苒,一前一后地走了。
    江苒不太高兴,“我给她让,她怎么不敢走。”
    徐循幽幽道:“毕竟是未来太子妃,除了我这等不要命的,谁敢走你前头呢?”
    江苒:“……”
    她被揶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悄悄地拽了拽徐循的袖子,道:“我还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呢,怎么你们反倒一个个都知道了一样呀。”
    “那倒也未必。”徐循莞尔,同她相携落座。
    她身上有清苦的一点儿药香,整个人在一身素色的衣裳里,显出几分倦怠的温柔,只是道:“你瞧长公主,同蒋家,不就没有这个退让的自觉吗?”
    她意有所指,言语中颇有深意,江苒不由十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赞许地道:“小循,我总觉得你像是成精了一样聪明。”
    这倒是真的。
    即便江苒见过不少后宅里头的宅斗一把手,那些人在徐循跟前,估计还不够她一手指头碰的。
    徐循此人,聪明就聪明在她知道藏拙,即便眼明心亮,却也还能装糊涂,乃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徐循轻轻笑了一声,只是抬眼,瞧了瞧江苒,道:“你也聪明,只是见过的下作人到底还是太少啦。”
    ……
    蒋刺史同长公主正在说话。
    蒋刺史此人,生得大腹便便,十分油腻,可却有一双精明的眼睛,显示出他腹中除了油水之外,还藏着满腹的算计。
    他道:“殿下当日应我之事,如今可还作数?”
    宁国长公主脸色有点冷,她并不喜欢昔日的下属如今这般趾高气昂地对自己说话,她道:“不过一个侧妃之位,本宫的话还是管用的。”
    蒋刺史轻轻笑道:“这您就错了,若是太子妃换了旁人,您的话自然是敢用的,可那位江四娘俨然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又哪里会有我等置喙的余地?”
    宁国长公主一时也没有反驳。
    她不耐烦地道:“照你的意思,你想要如何?”
    蒋刺史轻叹道:“倒不是我想要怎么样,只是江四娘子,到底是个隐患,好在年轻人嘛,见异思迁也不是没有的,太子殿下呢,再是喜欢她,无非图她年轻貌美,太子也是个俗人呐。”
    宁国长公主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她注视着蒋刺史,冷声道:“蒋政,你是在挑拨本宫么?”
    蒋刺史不闪不避,只是不卑不亢地道:“这就要看您是怎么想的了。”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整个相府将江四娘看得跟眼珠子一般,今日是我的场子,她若出点事儿,我也难辞其咎,这是天子脚下,只能徐徐图之了。”
    蒋政笑道:“这是自然的。至于闻郎君那头,还盼您好生说一说,这梁子虽已结下,但只要他好生道歉,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
    在蒋政看来,闻景一面巴望着能够娶来江苒,一面在外头肆无忌惮地说人家的坏话,简直是蠢透了。但是他不好这么说,只能委婉地劝一劝,希望闻景能够再挽回一下江四娘。
    好在宁国长公主虽然宠爱独子,倒也知道轻重缓急,沉吟了一会儿,便使人传来了闻景,好生哄劝。
    闻景先头被江熠打伤,卧病在床许久,乍闻母亲要自己赔礼道歉,简直气得要炸。
    可是有蒋政同裴朝霞二人一道劝解,他却也冷静下来。
    蒋政道:“江相势大,可自古权臣,难有好下场,咱们只要好生谋划,屹立不倒,你总有熬出头的一天,到时候江四娘又算什么呢?郎君还要想清楚才是。”
    闻景忍了忍,才不太情愿地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便去寻江苒道歉。”
    长公主便又安慰了他几句,只道:“她出身颇高,本来就同你院中那些姬妾不一样,你万不可再唐突了,咱们既然有所图谋,就该好生计划才是。”
    等闻景出去了,蒋政才忍不住道:“殿下也该劝着郎君一些,我听说他院子里头动辄抬人出去,这种事儿传出去,到底不雅,要被人作为把柄有所攻讦,想来也是您不愿意看到的。”
    长公主淡然地道:“不过是些玩意儿,圣人颇宠阿景,不会听那些人的挑拨的。”
    蒋政想想也是,便不再说。
    却说闻景这头,他一出长公主所在的院落,脸就冷了下来。
    他在外人跟前虽装得温文尔雅,本身却是个极为乖戾残暴之人,不然后院的那些姬妾们,也不会动辄横尸了。
    这样的人,被江熠打了一顿,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也只有他母亲,才以为他是个能说得通的性子了。
    闻景脸色微微扭曲,好久才忽然笑了,回头吩咐自己的小厮几句。小厮听得脸色惨白,腿脚发软,颤颤巍巍地道:“郎君,这……使不得啊。”
    闻景抬脚便踹了过去,咒骂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竟敢置喙我?”
    小厮滚落在地,他像是习以为常,面上也并不敢露出痛苦的神情,只是为难地道:“可……可那毕竟是江相的女儿。”
    “那我还是圣人的亲外甥呢,”闻景嗤笑说,“这口气,我要是真咽下去了,以后叫旁人怎么看我?我娘妇人之见,那个蒋政,也是泥腿子出身,半点儿没眼力见,她江苒算什么东西,也配我道歉?”
    他说完,就再踹了小厮一脚,不耐烦地道:“赶紧给我滚去办事情!”
    小厮不敢再劝,只能从地上起身,跑着去了。
    ……
    蒋蓠过来的时候,江苒正在含笑同徐循说话。
    江四娘不说话的时候,便是个清丽的美人儿,可当她含笑着同人说话的时候,就像是画像里的美人儿忽然活了过来,生机勃勃,叫人注目,好像不管她走到哪里,众人的目光便会跟到哪里。
    蒋蓠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江苒见了她,倒是有些惊讶,便微笑着冲她颔首,道:“表姐也来了。”
    自打蒋蓠搬出相府后,两人就不太有交集,平日在宴席之中,座位亦是天差地别,着实不太能有机会碰面。
    蒋蓠这些时日,瞧着阴沉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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