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终于不那么热了,夕阳点点,正是一天当中,最舒适的时候。
    羊献容与司马欢如在御花园中赏花,等着刘曜到来。
    刘曜被司马衷传了去,说是一会过来,与她们母女道别。
    “母后,刘叔叔不能留下来吗?”司马欢如十分不高兴,坐在凉亭里,双脚来回荡着。
    睡了几个时辰后,她的精神好了很多,一路上有刘曜细心照顾,她身上的伤原本也没有什么大碍,故现在活动自如,没什么影响。
    只不过这一年多受尽折磨,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消瘦了太多,不是一两天就能养回来的,得慢慢调着才行。
    “不能,”羊献容目光有些发直,“你刘叔叔必须要离开洛阳。”
    若有可能,她也希望永明哥留下,可皇上是不可能同意的,看在她和欢如的面子上,皇上不问永明哥的罪,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为什么呀?”司马欢如更加不高兴,噘着呢,“是不是父皇不同意?母后,你去跟父皇说呀,父皇不是很听你的话吗?”
    羊献容猛地回神,惊了一下,“欢如,且不可这样说,听到没有?”
    “怎么了?不是吗?”司马欢如吓了一跳,“父皇明明就……”
    “这话万万不可乱说!”羊献容恨不能捂她的嘴,“你记住了,不管是在谁跟前,都不要说父皇听谁的话,因父皇是大晋的皇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尤其不能说,父皇会听女子的话,皇宫有规矩,女子不得干政,你明白吗?”
    司马欢如似懂非懂点点头,“儿臣知道,朝政是父皇做主的事,旁人不能做主,可刘叔叔留下来,不是朝政之事啊。”
    羊献容根本不知如何对她说,看着她瘦了好多的脸,又要哭。
    这些日子,她都无法想像,女儿受了怎样的折磨,竟瘦了这许多,当时乍一见到,若不是女儿的脸还是那样,她简直不敢认!
    “总之你不要多说就是了,刘叔叔为了找你,也一年没有回家了,他家里还有母亲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他不能不管他们。”羊献容擦了擦眼泪,耐心地劝。
    司马欢如这才点头,“嗯,我知道,上次去刘叔叔家,还以为会跟义真哥哥、义善北北一起玩呢,谁想那么快就走了,结果……”
    结果一离开邺城,没多久就跟众人走散,她一个人被卖为奴,天天受折磨,差点回不来了。
    “你的哥哥弟弟可都好吗?弟弟是不是长高了很多?”羊献容尽量装的无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义善是她生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么可能不想!
    可是想又有何用,她没有机会,也不敢去见,否则,定然难以割舍。
    “可不是长高了很多,再长几年,就要赶上儿臣啦。”司马欢如一下就高兴起来,滔滔不绝地说着刘俭刘熙的事。
    羊献容仔细地听着,不时点头,惟恐漏了一星半点。
    “刘熙哥哥很懂事,很照顾弟弟,刘叔叔一直夸他,弟弟也很懂事,很听刘熙哥哥的话,也听儿臣的话。”司马欢如最后做了总结。
    “欢如乖,刘熙也很乖,”羊献容摸摸她的脸,“你们做的很对,义善还小,你们是做哥哥姐姐的,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嗯,儿臣以后见了弟弟,一定会照顾他的,”司马欢如忽地想起一件事,“母后,敬文和敬仁也都长大了不少吧,儿臣怎么没有见着他们?”
    羊献容脸色一变,心痛的厉害。
    也难怪司马欢如不知道,敬文和敬仁出事的时候,她都不在皇宫,回来后就一直昏睡,才醒来,还没有机会跟她说这件事。
    “母后,怎么了?”司马欢如奇怪地道,“母后你怎么哭了?”
    “敬文和敬仁他们……忽然生了急病,都过世了。”羊献容哽咽道。
    敬文是司马伦父子害死的,如今他们伏诛,他的仇就报了,可敬仁必然是司马炽一伙所害,可惜没有证据,没办法替他报仇。
    “啊?”司马欢如大惊失色,根本不能相信,“这……这是怎么回事?忽然都得了急病?这……这是什么急病,怎么会……”
    羊献容哪说的清楚,“就是忽然得了急病,欢如,你也不要难过,更不要在你父皇面前提起他们,否则你父皇会很伤心的,知道吗?”
    司马欢如呆呆看着她,还没有完全接受司马臧兄弟俩死去的事,反应不过来。
    刘曜从另一边过来,因是得了司马衷的准许,故他来见羊献容,也不必偷偷摸摸,可这心情……
    实在是一言难尽。
    “多谢刘护卫寻回欢如,本宫感激不尽。”羊献容行了一礼,脸上泪痕未干。
    刘曜扶她一下,赶紧松手,也是为了避嫌,那眼神却是火热的,“容儿,你与我还客气什么?我是一定会找到欢如的,一天找不到,找一天,一年找不到,找一年,一辈子找不到……”
    “别说了!”羊献容狠狠扭过脸,不想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我都明白……我……我很感激你,可是……”
    “没事的,容儿,”刘曜反而释然,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要求你,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你的想法,我说过,会等的。”
    羊献容哪还忍得住,捂紧了嘴痛哭。
    司马欢如不解,“母后,你哭什么?刘叔叔,你怎么让母后哭了?”
    她虽然还没想明白,两个侄儿怎么就没了,可她还是更不希望母后受到什么伤害。
    刘曜赧然,“我……”
    “没事的,欢如,”羊献容放开手,却是止不住落泪,“母后只是……只是很高兴你回来,又是你刘叔叔把你送回来的,所以……”
    “哦,”司马欢如抱抱她,“母后别哭了,儿臣以后都不会离开母后的,母后不要哭了。”
    羊献容点点头,一边流泪,一边笑。
    “容儿,我明日就要回邺城了,”刘曜摸摸司马欢如的头,道,“成都王也让人送了信,要我回去议事,可能……朝中又要生变。”
    说到后来,声音已低了下去。
    羊献容大吃一惊,“什么?又要……怎么回事?朝中仍是不太平?”
    不是齐王与东海王等人共同辅政,朝中安然吗?
    难道她这一年来只顾着忧心欢如,皇上也未与她说朝政之事,其实又有什么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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