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弦歌!”
    一声沉怒的暴喝,弦歌感到手臂一紧,人便被拖着往前走。
    修离墨将她拉进前方的一处八宝六角亭,脊背抵上朱漆柱子,冰凉的寒意透过衣服侵入体内,她身子一抖。
    抬眸对上男人愤怒的眉眼,他双手扣在她的肩胛处,抿唇凝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盘旋着幽深的漩涡,一瞬烟花灿烂,像火一般迅速飞跃而起。
    弦歌如同着魔一般,伸手抚上他的下颌,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偿。
    他一向自持冷静,却一而再在她面前失控。
    满腔怒火对上她这般小动作,竟是连气也发不出去撄。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他挫败地看着她,手上松开些许,去依然扣在她的肩胛上。
    闹什么?
    她僵住,眸中闪过挣扎,手便滑了下来。
    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心,将她的手贴在下颌处,她动了动,他攥得越发紧致。
    两人暗暗较劲,弦歌低他一个头,他低头看着她,她的视线便落在他的喉结上。
    他似乎很生气,那隆起的喉结上下耸动,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我没有在闹脾气。”弦歌低叹。
    “你现在对我不理不睬,连看都懒得看我。不是闹脾气又是什么?沐弦歌,我不是傻子!”他拔高了声音,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却在她平淡无波的话里掀起惊涛骇浪。
    弦歌抬起头来,他蹙眉,“你若因新婚之夜我将你丢下之事生气,那我们今夜补回来便是。”
    他说得正经,若放在以前,她定会羞红脸颊。
    可现在......
    “以后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人了,嗯?”他的声音充满诱惑力,差一点,她险些兵败山倒,丢盔弃甲而逃,可这一次,她没得选择。
    “我真的没有生气。”她生气不是这样子的,他看不出来么?
    修离墨静静盯着她看许久,一双凤眸如刀刃穿过她的瞳孔,企图瞧出端倪。
    “你有事瞒我?”他突然开口。
    弦歌一怔,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没有。”
    “末阳跟你说了什么?”他声音微冷,带着毋庸置疑。
    她避开他,他却偏要将她的脸掰过来。
    弦歌蹙眉,将手抽了回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修离墨冷笑,“不懂?你去了天阁台,还跟末阳见面了。末阳是什么人,他怎会轻易见外人?可他却见了你!沐弦歌,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我们投缘,他见我无可厚非。况且他是世外高人,见谁不见谁,不由我说了算。你若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去找他。”
    她说得毫不迟疑,甚至滴水不漏,连眼神都一片纯净,他险些怀疑自己想多了。
    可是心底的感觉那么强烈,他不信她所言。
    “嗯,你以前便说过,曾在天阁台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这次却再去。回来之后,便沉睡了三日,而末阳却能预测你会在第三日醒来,说什么他能掐指算出你的命数,沐弦歌,我不信!”
    “我倒怀疑,你和他算好了,知道我要回来,便演出这一场戏。为的什么?”修离墨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末阳国师不会这么无聊,而且谁也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弦歌反驳,她若知道,又怎么选择在他回来的时候。
    “修离墨,你想多了。”
    “我想多?”修离墨眸光聚敛,伸手便去拉扯她的衣襟。
    弦歌大骇,这青天白日,他......
    弦歌想多了,修离墨从她衣襟里拉出一条丝绳。
    风苏恋?
    怎么会挂在她脖子上?
    弦歌看到这枚坠子,眸中闪过惊骇、恐惧,还挟裹了一丝恨意。
    她的表情悉数落入了他眼里。
    “你作何解释?”
    “什......什么?”弦歌舌尖打结,可挂在脖颈上的坠子如同火炭一样,像要把她活活烧死。
    她透不过气来,五指紧紧陷进掌心。
    修离墨见她脸色发白,身子轻轻战栗,似是惊惧至极,讶异之下,她伸手要把玉坠扯断。
    他眼疾手快,握住了她泛白的指尖,另一只手将坠子取了下来。
    “歌儿?”他轻声呼唤,她却像失了神一般,眸光追随那枚坠子。
    他将坠子伸到她跟前,她却咬牙移开视线,“拿开!”
    果然,她和这枚坠子有干系。
    “风苏恋,白苏......”修离墨看着手中泛着光晕的坠子,又看向弦歌青白的脸颊。
    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心下顿痛,也有些后悔。
    “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那女人是不是又来纠缠她了?
    “没有,修离墨!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弦歌大声吼道。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修离墨沉了神色,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为什么出事了要瞒着他?
    “妻子?”弦歌冷笑,“我算哪门子妻子?”
    “你大婚之夜为了别的女人将我弃之不顾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妻子么?你出门在外,彻底失去踪影的时候,你有想过家里有个妻子在担心你么?”
    “你没有!你做事从来都不顾及我的感受,你不让我干涉你的事,而你又凭什么来责问我?我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她不想这样,可是心里的委屈如火山底酝酿积蓄已久的岩浆,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猛地爆发而出。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委屈?
    他一贯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牵绊他,以致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让他自负。
    他想着早点解决完手头之事便回来,却从未想过要给她报平安。
    “以后不会这样了。”他拍了拍她的脊背,将她揽入怀里。
    这个让他心痛的女人,他想疼到骨子里去。
    可他不会哄人,双手无措地在她身上轻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她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了,他轻声道:“幽玥是我表妹,我答应过母亲,这辈子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出事。可她这次却为了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不管。”
    “你都知道了是么?阴昭说幽玥出事了,你怎会没听见呢?是我乱了阵脚,没有留意到你的感受,还以为你不识大体,若我那时候跟你解释清楚,你这些日子以来也不会这么痛苦。”
    表妹?
    他还有表妹?
    迟来的解释,若换在新婚之夜,她定然高兴之极。
    不管他最终到底决定如何,她也不会真不让他去救人。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知道了又如何,他们终究有缘无份,她斗不过命运。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安好,她可以付出一切。
    “我没有痛苦。”弦歌轻笑,“你若喜欢她,便将她娶进门吧。”
    她这话却让他一震,他猛地将她推离怀中,“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他听错了么?她竟然让他娶别的女人。
    “你大可不必将府中的侍妾都散了,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努力让自己笑着说完,每说一个字,心便如被刀割过一样。
    “你以前说过不喜我有其他女人,我也允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一个。”他眸色暗淡,隐隐跃动着怒火。
    这种话,她怎么敢讲?
    她怎么敢将他推给其他女人?
    弦歌苍凉一笑,“以前是我不懂事。”
    “你现在依然不懂事。”他冷声打断她。
    弦歌一怔,缓缓摇头,“以前呢,我想要你只喜欢我一人,你做不到。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幽玥是表妹,只是表妹,我不爱她。府里的侍妾,她们都是朝中大臣、皇帝派来的眼线,我没碰过她们!”他低声吼道。
    没碰过?
    她不知该喜还是忧。
    “我累了,回去吧。”他静静地看着她,希望从她眼里看到喜悦,良久,她缓缓道。
    他松开她,步步后退,“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白萧荞?所以你不在乎我有多少女人。”
    “你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冷落你?什么风苏恋、白苏,都是鬼话,而我居然还担心你,差点信了。我倒是忘了,满嘴谎言的你,岂能相信?”
    “你醒来便对我不理不睬,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沐弦歌!你踏进了王府的大门,这辈子就是我修离墨的女人,你休想离开!”
    他又怒又痛,朝着她大吼,声音嘶哑冷肃,带着决然。
    “我不会走,嫁给你便是你的女人,除非你不要我了。”弦歌缓缓摇头。
    “我去找末阳国师,不过是因为先前听闻他会看面相,能预见灾难,我只是想替你去算算命。”
    “话我今天放在这里了,我累了,也不想争了,所以你爱怎样便怎样,想娶谁便娶吧,我绝不阻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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