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澈看女孩都搬出了太皇太后这座大山几次了,心知不能逼得太过,要不然会适得其反,他不缺的就是温水煮青蛙的耐心。
    荀澈松开对少女的钳制,面带浅笑,扶着女孩从自己膝上站起,看着女孩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不敢回头,掀开帐子就要下车。
    第8章
    昔昔掀开帐子的动作突然停住,想到自己的步摇,肯定在荀澈手里。
    荀澈看着昔昔停下回头,眉头轻挑两下,薄唇勾起,“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荀澈心里清楚女孩开口想要回什么东西,但就是不主动提出,凤眸饶有兴趣的看着欲言又止的昔昔。
    少女望了荀澈的表情一眼,不禁后退了半步,谨慎的试探问道,“陛下,可不可以把步摇还给静南?”
    昔昔怕荀澈故意耍赖不认账,又试图劝说,“那是父亲亲手给静南做的,意义不是寻常事物能比的,陛下留着它也没用。”
    就在昔昔等了好久,看男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以为荀澈不会答应的时候。
    只见荀澈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个金步摇,在少女面前晃了一下,凤眸盯着晃动的流苏道,“是它吗…嗯,朕要还给昔昔也行,但朕也有个要求。昔昔考虑清楚答不答应,朕才会…”
    一贯松懒的语调,男人看着昔昔,似乎笃定昔昔肯定会答应,便不再说话,安然不动的等待少女开口。
    昔昔心里知道想拿回这个没那么容易,想着荀澈肯定会为难自己。
    女孩明白刚才咬了荀澈一口,真要追究到底,自己也要落个有损龙体的责问,虽然昔昔认为荀澈活该被咬。
    昔昔飞快的瞄了一眼荀澈,思量一会儿,缓缓说道,“要求不能太过无理取闹,要不然,我……不会答应的,人人都知陛下是明理之人。”暗话告诉荀澈不能乱来。
    荀澈看女孩用好话套住自己,给自己带个高帽子,以防自己又轻举妄动,男人涂丹似的薄唇不由一勾。
    荀澈把手中金步摇递到昔昔面前,凤眸眼尾微挑,用诱哄的语气对女孩道,“不过分,以后改改口,不要叫朕陛下,下次私底下见到朕要叫澈哥哥。昔昔,现在就喊一声给朕听听。”
    昔昔听到这个要求,狐疑看了男人一眼,就这么简单,不过心里想着,哪里还有什么下次私底见面。
    女孩小心翼翼的接过男人手中的步摇,唇瓣向下微弯,显出为难的表情,不情不愿小声喊了一句,“陛…下…澈…哥哥。”
    话落,昔昔也不看荀澈脸上什么反应,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喊的什么,拿到了步摇,就拎着长裙,匆匆跳下马车。
    荀澈看着女孩的背影离去,把目光移到手上女孩包扎的伤口,长眉轻扬,心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凡月等不及,都想冲上马车的时候,看着郡主下了车撵,连忙扶着昔昔,望了女孩上下,衣裙完好无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清楚一定要禀报给大长公主才行。
    凡月不由看着女孩神色,暗自奇怪,郡主怎么那么平静。
    昔昔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她身体羸弱,少点气性,修身养性,干嘛跟自己身体过不去,非要气自己。
    不如换句话说,昔昔觉得被疯狗咬了几次,你还能次次咬回去不成,下次肯定只能躲着疯狗远点才对。
    昔昔带着凡月走到梨林中,拉着凡月的手,靠近她面前,少女脸上一派凝重,嘱咐凡月,小声道,
    “记住,今天的事情全当没发生过,我没什么事,暂时不要告诉娘亲,娘亲已经几个月守着父亲,费了不少心思………”
    少女看了一眼,身后没人跟着,咬了一下唇瓣,垂下眼眸,接着低声说,
    “凡月,娘现在她跟荀澈对起来讨不到好处,势单力薄,不能硬碰硬,毕竟,舅舅不在了,我不想母亲因为我的事……再忧心忡忡,等到父亲身子好些,母亲能养好心神,再吐露也不晚,懂吗?”
    凡月心里清楚,大长公主府不如先帝在时风光,势力不如以往,太皇太后那里,她年事已高,脑子越来越不爱动弹,大长公主怎么会去烦她。
    她更是害怕,盛京人人都知,公主府与当今天子的那些源结,长懿大长公主要是有什么举动针对天子,就怕河州的那位,会安排人趁虚而入,算计此事,让公主和当今天子两败俱伤,再牵扯到小郡主的安危,大大不妙。
    这些思量其实都是戚岚苦口婆心,把厉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才让凡月这个榆木疙瘩有点开窍。
    戚岚为了自己的陛下,细细交待劝说凡月,小郡主随着年龄美貌见长,陛下一看都能动心不已,更何况河州那边的,和陛下年龄相仿。
    戚岚又提醒到,陛下生辰快到,他马上就要进京来贺,本来就和盛京这边有着重怨。
    凡月你别忘了,年前先帝忌辰那日,恐怕是河州那人的算计,他要是把主意打到静南郡主身上,让大长公主防不胜防,才坏事了。
    戚岚更是凝重神色,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凡月,为了你家郡主的安危,此事万不能向长懿大长公主透露。
    凡月想到戚岚的话,思绪一转,点头明了,对昔昔说,“郡主放心,奴婢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暂不会向大长公主透露分毫。”
    昔昔知道凡月脑子有点一根筋,侠义心肠多些,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看到凡月点头。
    女孩也没忘自己出来的借口,开口道,“那我们去折几枝梨花,带回去,到万禧楼去,想必外祖母在那里。去陪她老人家用膳。”
    这边昔昔刚折了花枝,转身去万禧楼,陪伴太皇太后用膳。
    车撵内,荀澈看着戚岩,戚岩苦着一张脸禀告,“陛下,这云姑娘又来了,她非要见到陛下不可,臣怎么都哄不走…”
    戚岩哪是轰不走,他一个大老爷们,是不敢轰,知道这云端芷心仪自己主子已久。
    这位云姑娘仗着自己好像跟着陛下,有那么点青梅竹马的情谊,娘娘架势摆的足足的。
    荀澈知道云端芷的性子,长指轻敲了两下小案,思量道,“让她过来吧。”
    云端芷带着侍女款款走过来,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束腰的蜻蜓莲花团花纹的软绫裙,眉间还画了花钿,精心装扮就是不想被其他贵女比过去。
    她知道自己年龄,在盛京贵女中不小了,要不是自己父亲有太傅之名,那些贵女未必会把自己捧的那么高,
    云端芷过来,就是想向元景帝问明白,他为什么会和静南郡主在一起,想看看能不能从男人口中吐出来真相。
    想到少女的容貌姝丽,盛京贵女难有匹敌的人,云端芷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了危机感。
    她一向自视才貌双绝,心高气傲,那些贵女人人都以为,自己一定会贵为皇后,她自己都等着,元景帝的封后旨意。
    现在,云端芷心里都不敢确定,会不会如愿以偿。
    看到剑眉凤眸,身姿挺拔如玉,眉间威势迫人,如神袛一般的男人,负手立在自己眼前。
    云端芷到元景帝面前,端庄行了一礼,声音婉柔动听,“臣女参见陛下。”
    荀澈凤眸淡淡撇了云端芷一眼,神色波澜不惊,面无表情问了一句,“戚岩说,你非要见朕,到底何事?如果没事,就回去吧。”显然不想浪费口舌,多说一句废话。
    云端芷看元景帝直接开口赶人,丝毫不留情面,她瞬间感觉难堪不已,指甲不禁紧紧掐着手心。
    云端芷好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唇边缓缓勾起,她最满意的一抹弧度,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温婉笑道开口,“陛下,臣女想问静南郡主怎么……回事?”
    荀澈目光扫过云端芷,眸子显露出几分警诫的神色,轻扬长眉,语气冰寒,“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管住自己的口,别多嘴多舌。”
    不等云端芷反应接话,荀澈目光眺望着梨花林,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又特意加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朕失望。”说完就转身离开。
    听到男人话中露出浓浓的不善威胁的意思,云端芷脸色微变,差点稳不住身形,心里直觉五味陈杂,酸涩不已,复杂的望着元景帝的背影,他竟然威胁自己……为了大长公主之女,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让他上了心。
    戚岩看陛下上了车撵,心中暗叹,陛下翻脸无情,变脸真快,真是郎心似铁。
    戚岩走到云端芷面前,伸手,“姑娘,请吧,陛下你也见到了,该离开了。”
    云端芷看着元景帝进了车撵,头都不回一下,她面露不愉的走开了。
    昔昔带着凡月,抱着几枝梨花,趁的手腕雪白莹嫩,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一处红墙青瓦,轩雅精致的院落,此处正是万禧楼。
    昔昔看到院中的高台上,舞女随着乐曲,翩然起舞,仙炔轻摆,柳腰弯折如柔云,长袖翻转如清风,每一个动作都在鼓点之上,心知这些舞姬技艺不凡。
    兰姑姑看到小郡主走过来,连忙上前,接过女孩怀中梨花,皱眉道,“郡主去了那么久,太皇太后都担心极了,正要派人去找您呢。”
    昔昔故意避开话头,不接兰姑姑的话,然后装作等不及的模样,打趣,“外祖母不是备了我爱吃的吗,姑姑快带我去吧,我饿的受不住了。”
    兰姑姑面露不解看了女孩一眼,心道郡主从来没有这么着急用膳呀,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兰姑姑把手中梨花交给凡月,拉着昔昔进了正厅,扶郡主坐下,正着神色问道,“郡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昔昔转头看着多宝架上的白玉山子,浓密的羽睫轻颤了几下,樱唇微动,似乎犹豫不决,“长明春熙有疯狗,我被狗吓到了……”
    兰姑姑听了惊异不已,细细打量小郡主,声音不由高了起来,“疯狗,在哪里?郡主有没有伤到?快让奴婢看看!”
    正好走到高台旁的荀澈,听到了厅中对话,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戚岚,脸皮不住抽了几下,暗道,疯狗???
    第9章
    兰姑姑将女孩全身上下看个仔细,看到小郡主并无事,松了口气,问昔昔,“小郡主,要不要去喊御医来看看?请个平安脉?”
    昔昔垂下眼帘,似乎不想多提一句,看着衣襟刺绣,回了兰姑姑一句,“没事,不需把脉,吓住了而已,姑姑不用操心,”话意一转,“不是外祖母在里面等我吗?我陪外祖母用膳吧。”
    兰姑姑轻叹,“太皇太后已在衡香小亭等着了,还有几个贵女也在里面,郡主进去吧,奴婢这就去让小内侍仔细查探看看,倘若让那疯狗吓到其他贵女就不妥了。”
    昔昔听了兰姑姑的话,拧起了纤眉,听到有他人在席,想着忘了今日外祖母,肯定要留闺秀在此处赐宴,不免一想到那人选妃,他也要非去不可。
    女孩考虑到此,又改了口,“我现在没胃口了,外祖母有陛下陪着,还有其他贵女,她老人家也不孤单,姑姑另备一份膳食,我卧房用好了。”
    兰姑姑听到少女的话神色平静,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心里清楚昔昔一直避着皇帝紧的很,太皇太后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点头称是。
    ……………
    荀澈想到身上龙涎香味道,女孩有些抗拒不喜,想到她也会在宴上,吩咐长明春熙内侍伺候自己沐浴。
    洗完后,荀澈换了一身玉青色绣青竹的绫袍,头发用青色发带束了一半,鬓角少许碎发落下,凤眸上挑含笑,神色慵懒,倒显得眉眼柔和不少。
    荀澈穿过廊桥,来到一处地方,翠色葱葱,奇花灼彩,清溪从花木小坡掩映流出。
    有一精致小楼,立在旁边,琉璃翘檐玲珑,玉铃随风轻响,小阁四处开阔,围着轻纱屏帷。
    正是太皇太后赐宴所在衡香小亭,几个贵女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小内侍过来,不由望穿门外,看到一道青影过来,立马低下头,矜贵端庄起来。
    云端芷看着元景帝走进来,目不斜视,直接看太皇太后那边,她心知他要找谁,手不由握紧杯盏,掩下眸子晦暗之色。
    荀澈神情悠然自得,缓缓迈步进来,一只手藏在袖口不露,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不在,懂得女孩还是躲着自己,唇边的笑意变淡了不少,凤眸目光沉沉,不禁显些许森然戾气。
    小内侍突然感觉气息一滞,打了一个冷颤,不明白刚才陛下脸色还春风和悦,现在感到脸色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众贵女连忙行礼,荀澈面色平静,开口免礼。就径直走到上座。
    太皇太后看到荀澈过来,招手道,“澈儿快坐下吧,你知道哀家叫你过来的意思?”
    荀澈坐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执起玉杯,示意让内侍倒酒,表情一派风平浪静,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薄唇轻动,直接挑明,“皇祖母,孙儿觉得这些贵女容貌太过平常,难以入朕的眼。”
    就差点告诉老太后,你就算让朕睡,朕也实在下不了手呀。
    太皇太后,听了这种直话,喉咙一噎,她看着面容昳丽精致,正在喝酒的荀澈,再抬眼看下座面容秀丽,故作镇定的贵女们。
    老人家突然觉得,难道自己眼光越来越差了,这……这都成了平常容貌,不说十足美貌,也有个五六七分了,是比皇帝的脸差那么点点……
    荀澈看太皇太后不说话了,他也不语,只管慢慢品酒,凤眸倦怠微阖,懒懒散散的支颐斜靠着案台旁,手指把玩玉杯,恣意的很。
    太皇太后心里想着数数容貌俱佳的贵女,算来算去暂且只有,女儿心肝的容色冠世了呀,老人家知道这是绝对不能行的事。
    老太后心里想想,曾孙什么的,随缘吧,一脸慈和开口劝荀澈道,“陛下竟然觉得不合适,等到时候再慢慢选吧,盛京内外适龄贵女众多,总会有心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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