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等了冼淼淼和任栖桐一整夜,见天蒙蒙亮了还没回来,就知道是公司出了大事,也没敢再打电话打扰,干脆就抱着老大两个保温桶过来给他们送饭。
    考虑到可能还有别人,赵姨足足带了六七个人的分量,什么炖了一整夜的酸笋老鸭煲,大清早弄得莲藕排骨汤,颤巍巍嫩生生的香菇汤包,那叫一个鲜!
    东西太多,冼淼淼就招呼付秀、小于和谢磊都坐下,一群人围着张大桌一块开火,既热闹又有食欲。
    赵姨看的满脸慈爱,不住的给大家添饭,又忍不住唠叨,“事业要紧,可也得注意身体,这一晚上没睡可怎么得了?你们别仗着年轻就胡来,等老了,可有你们受的!”
    这话冼淼淼都听了不知多少遍,就连任栖桐也能倒背如流,不过他们都不厌烦,反而觉得十分温暖。
    等大家吃饱喝足,赵姨收拾东西走了,冼淼淼又端着咖啡继续熬,可还没到十点呢,尚云清的电话就来了。
    冼淼淼还纳闷儿呢,好端端的,小舅舅打电话做什么?
    谁知她刚接起来,里面就传出一道嫩生生的嗓音,“淼淼,你是不是不来吃汤圆了呀?”
    十月!
    冼淼淼一愣,因为熬了一晚上而又麻又木的脑袋缓缓运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坏了,她前几天答应要跟任栖桐一起回老宅跟老爷子他们过元宵的!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呢,就听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尚云清的声音,“十月,十月?儿子?你是不是把我手机拿走了?十月?!哎呀你给谁打电话呢?”
    这爷俩儿整天都窝在一处,十月年纪小嘛,难免会对成年人使用的各种工具感到好奇,偶尔会抓着尚云清的手机玩儿。
    一开始见他感兴趣,尚云清和老爷子也都给他买过儿童手机和其他通讯工具,可小朋友稀罕的其实不是那些,而是通过摆弄家长使用的东西所获取的那种成就感和亲密羁绊,所以饶是各类儿童专用的电子产品堆成山,十月也不怎么喜欢,反倒还是整天追着亲爹跑,非要走他走过的路,摸他摸过的东西,一个人傻乎乎的乐呵。
    弄明白到底怎么个情况之后,尚云清就把手机里面重要的东西加密的加密,转移的转移,粉碎的粉碎,密码也给撤了,十月果然十分欢喜。
    今天是元宵节,尚云清一大早就被老爷子打发着干活,谁承想一个没留神手机就找不着了……
    十月早就不怕也不排斥他了,听他问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淼淼。”
    尚云清伸手把他捞起来,先熟练地亲了一口才问,“想了啊?”
    十月点头,白嫩嫩的小巴掌里握着一只大手机显得有些艰难,“还有桐桐,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说完这话,他才像是记起来自己还在打电话,又冲着电话问了遍,“淼淼,你跟桐桐怎么还不来啊?”
    从刚才起,冼淼淼就在脑子里飞快的划算开了:今儿到底能不能走啊?最早几点啊?林苑那边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故了啊……
    尚云清就笑,凑近了手机道,“行了,老爷子也知道你那边有事,正事要紧。”
    十月仰头看了他几秒钟,突然明白过来,肉包子脸上带了点儿显而易见的沮丧,“又有活儿啊!”
    分明是还带着奶腔的娃娃,可这几个字却说得社会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是谁教的。
    冼淼淼噗嗤就笑了,“对啊,有活儿,我跟桐桐可能得晚一点过去啦。”
    小家伙还挺认真,追问道,“晚多少啊?”
    “儿子,咱差不多就得了啊,追问的这么细当心以后找不着女朋友!”尚云清也跟着乐,他是个挺不拘小节的人,小东西这动不动就爱刨根究底的性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来,把手机给爸爸,爸爸跟淼淼说点正事。”
    十月恋恋不舍的把手机给了他,只是也不肯走,就这么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仿佛恨不得从里面瞧出一个冼淼淼来。
    尚云清一边摸西瓜似的揉着他的脑袋,一边对冼淼淼说,“才刚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还夸你来着,说这事儿办的漂亮……我瞧着他倒是时不时的往电话那边看,嘿嘿,估摸着是你没用他插手就处理的差不多了,有那么点儿失落吧。”
    这次的事件虽说不如上次宋志遭剽窃的事件棘手,但冼淼淼明显长进了不少,几个步骤走的干净又利索,还懂得联合群众共同御敌了,老爷子看了也很是欣慰。
    但欣慰归欣慰,她这么着,老爷子也就丧失了为人长辈的乐趣,进而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被削弱,存在价值逐渐降低……
    尚云清话音刚落,就听十月弱弱的来了句,“爸爸,头晕。”
    尚云清低头一看,乐了,就见小家伙刚还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然被自己揉成了鸡窝,这会儿整个脑袋都在随着自己的手动,能不晕么?!
    “哎呀,对不住啊,是爸爸忘了,来来来,爸爸给你弄弄。”尚云清歉意一笑,顺手给他撸了撸,然后就发现打结了……
    冼淼淼刚想夸他知道体贴人了,对老爷子竟这么观察入围,结果就又听到这么一出,登上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大致已经解决了,今天我跟任栖桐应该可以过去的,不过可能不会太早,午饭的话你们也不要等了。”
    挂了电话之后,尚云清才开始专心帮十月整理头发。
    小朋友越长越大,混血儿的特征就越来越明显,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种带着灰色的深蓝,发色也偏向深栗色,而且头发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笔直,开始出现弯曲。好在这弯曲倒也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卷卷,就是带点波浪纹,蓬松松的。
    为此,十月还很不高兴了一段时间,最严重的时候坚决不肯照镜子,然后在尚云清的追问下,小朋友才扁着嘴巴,带着哭腔的说:
    “我跟爸爸不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时候,小孩儿喜欢往大人跟前凑,也许并不是针对你拿的东西感兴趣,重点在前面,是“你拿的”
    ☆、第116章
    虽说眼下正忙乱着, 但最后冼淼淼还是跟任栖桐回老宅过元宵了。
    一来林苑的八卦资料想要真正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她干耗在这里也没用;二来就算那些东西整理出来,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 也不能一股脑的都挤在今天用了, 还要等;
    三么,就是任栖桐悄悄跟她说的了, “事态总需要一个酝酿发酵的过程, 况且你总耗在这儿,他们也都不自在。”
    哪怕关系再和谐,上司毕竟是上司, 大过节的定海神针似的杵在这儿, 甭管谁在这里都束手束脚。别说, 她真要是走了,估计大家非但不会嫉妒她当甩手掌柜, 反而会跟着松口气呢!
    冼淼淼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禁道,“你以前从不关心这些事的。”
    任栖桐捏了捏她的手, 似乎是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 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有什么办法, 谁让我有个爱操心的你?”
    别看着任栖桐平时闷葫芦似的,可毕竟也是各种风浪过来的,见识又多,不管什么事, 他心里都门儿清!不说话就罢了,一旦开口,从没有放空的时候。
    就好比这件事,从事发到现在,他从没问过任何人具体细节,甚至对于网上的报道也只是粗粗浏览,但就已经掌握了关键,并可以转过头来替冼淼淼分忧解难,不可谓不精明。
    换句话说就是:我见不得你为难,只好也帮着分担一二,哪怕是我真心不喜欢的事。
    用比较俗套的话来形容,冼淼淼真觉得自己心里吃了蜜似的甜,这男人真是,咋就这么好呢!
    两人在办公室里面互诉衷肠,然后冼淼淼就出去说,让大家继续保持盯着,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分组轮流休息……果然就被大家欢天喜地的送走了。
    冼淼淼刚跟任栖桐感慨了一句,“虽然是好事,可这样被不待见,总觉得心里有些微妙。”
    任栖桐就笑,让她慢慢收拾着,自己下去开车。
    冼淼淼又嘱咐了付秀几句,刚要走,又想起什么来,招手唤了柳于飞的经纪人来,“我问你,柳于飞平时在片场,跟大家的关系怎么样?”
    柳于飞的经纪人现在对冼淼淼完全是又畏又怕,生不起一点儿轻视的心来,连忙答道,“挺好的,他性格活泼又会来事儿,跟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冼淼淼啧了声,微微皱眉,“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问的是这个吗?他对一般工作人员的态度怎么样?”
    柳于飞的经纪人这才微微有些不自在,瞄了她一眼才说,“还行吧。”
    还行吧,冼淼淼一听这个心里就有谱了,又觉得也是自己的失误,以前竟然没注意这些地方。
    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过去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可往后你得给我谨慎点,没听过那话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细微处才越能窥见一个人的品格!你在圈里几年了,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还不明白吗?多少所谓的真相、八卦,都是最不起眼的工作人员传出去的!”
    偏生这些小角色小人物说的大家都爱信,于是时间久了,就催生出一些打着工作旗号,兼职倒卖消息的人来,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柳于飞的经纪人听后又是一身冷汗,心道这大小姐果然有几把刷子,耳目够灵通的,这又是听谁说的?
    冼淼淼估摸着时间,任栖桐也该把车开上来了,就又飞快的说,“远的不提,就今天谢磊和他兄弟们那事儿,回头你带着柳于飞去跟人家正正经经的道个谢,礼数都给我做足了,听见没?”
    谢磊送东西上来那会儿,柳于飞的经纪人正拼了命的帮忙干活儿,还真就没听见他说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有人因为这事儿受了伤,现在听冼淼淼提到这茬,表情就有些茫然,可隐约也意识到可能柳于飞又掉链子了……
    见此情景,冼淼淼不禁摇头,心想果然还得另找一个行事稳重、靠得住的,帮她看着这几个人点儿,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捅了篓子了。
    往老宅去的路上,雪下的更大了,路上原本已经化的差不多的积雪渐渐又被新的白色覆盖,映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红灯笼,很有些节日的气氛。
    小十月也不知趴在冲外的落地窗边等了多久,他们的车一进去,小家伙就欢呼雀跃的跑了出来。因为气温骤降,尚云清又给他加了衣服,戴了白貂绒的帽子,远远看去可不就像一颗圆滚滚的汤圆?
    也不用冼淼淼动手招呼,任栖桐就熟练地把他抱起来,三个人一块往里走。
    刚进门看到迎面走来的尚云清,冼淼淼和任栖桐就是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这是玩儿什么?”
    尚云清平时讲究的不行,这会儿看着也不要脸了,竟是将脑袋前半部分几缕相对长一点的头发扎了个朝天辫!
    他还挺得意地晃了晃,小辫子就很滑稽的跟着乱抖,“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挺年轻的?”
    冼淼淼和任栖桐还没怎么着的,十月就先咯咯笑起来,又一把抓下自己的帽子,抬手拨弄脑袋上如出一辙的小辫儿,“跟爸爸一样的!”
    刚才尚云清给十月弄乱了头发,怎么梳也梳不出原来的样子,刘海软趴趴的扎眼睛。后来问了照顾十月的阿姨才知道,小朋友看着挺自然的发型都是一点点打理出来的,现在给他弄趴下了,就得重新喷了水雾再吹起来。
    尚云清一听麻烦不说,吹来吹去可不伤头发?就干脆要了一根皮筋,三下五除二给儿子弄了个小辫子。
    十月是个父控,但凡是亲爹给的就没有不好的道理,自己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觉得挺美。
    爷儿俩在客厅里笑了半天,把老爷子都给招来了,十月越发来了兴致,跟阿姨要了皮筋,就要给尚云清也扎一个……
    类似不靠谱的事儿尚云清干的多了,可每次冼淼淼见了都忍不住要笑一场,等跟老爷子打了招呼,她又笑说,“得亏着十月是个男孩儿,这要是个闺女,保不齐赶明儿小舅舅就跟着一块穿花裙子去了。”
    老爷子也不由得笑出声,竟真打量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又是摇头。
    “啧,”尚云清倒是蛮不在乎,“男人穿裙子也不奇怪,多凉快?我有个朋友,整天在家陪着他家小公主涂指甲油呢,去游乐场一起扮公主,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出息吧你!”老爷子没好气的呵斥一句,到底是没生气。
    以前尚清寒总担心幼子一辈子留恋灯红酒绿,可没想到就在他快灰心的时候,竟意外得了一个孙子,尚云清竟也慢慢的扭转过来,跌碎所有人眼镜的变成了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罢了罢了,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哪怕尚云清装一辈子的糊涂,他也认了。
    退一万步说,要是子孙各个出类拔萃,恐怕也不一定是百分百的好事……
    倒是没怎么开口的任栖桐瞧了尚云清一眼,带着几分笑意说,“不稀奇,只是可能要多费布料了。”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尚云清自己也挺无奈。
    可不是多费布料怎么的?尚云清身材高大健硕,又时刻不忘健身,旁人两米布够的裙子,轮到他穿可不得翻番?到时候膀大腰圆的,再鼓鼓囊囊的穿了裙子,可不是滑稽?
    十月还小,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究竟,只是看着大家笑,他也就跟着笑,又拉着冼淼淼去给她看自己新的的小车。
    眼下尚家孙子辈的就只他一个学前儿童,大家就都狠命的宠,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玩具也价值不菲。
    听说是小车,冼淼淼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玩具车,哪成想到了一看,竟是几辆等比例缩小的真车!也是烧汽油,各种零部件都是齐备的,除了马力小一点之外,性能一点儿不比大型车差。
    打开车门一看,里面的真皮座椅也是非常精致,空间可以调整,身材瘦削点的大人蜷进去坐着也不是多么憋屈,能给十月玩好多年了。
    光是小车倒也不算多么稀罕,好些有钱人家就喜欢给自家的男孩儿买这个,纯手工打造,既有趣又有面子,只是没想到尚云清这么狠,一口气摆了三辆,有越野有跑车,还有一辆加长版的房车,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土豪二字。
    冼淼淼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转头看尚云清,意思是外公知道了没捶你?
    两个人这些年关系好了,很多事只看眼神都能领会,尚云清当即笑道,又拍了拍那辆尤其宽敞舒服的房车,“老爷子疼他比我都狠的,这辆就是他老人家的手笔,嫌我考虑的不周到,这个确实是舒适些……还有配套的雪地轮胎呢!”
    就听十月挺开心的对冼淼淼发出邀请,“淼淼,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出去兜风!”
    冼淼淼忍俊不禁,见他一本正经的,也就点头,“好。”
    现在也还不到上午十一点,大家闲聊一会儿,冼淼淼见老爷子似乎兴致缺缺,想起来之前尚云清跟自己说的话,就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
    原本她就是想帮对方缓解心理落差,可说着说着,自己倒先感慨起来,“……外公你说,是不是我的方式方法有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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