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很懊恼自己为何明明是马上就要到将军府了却又突然怯懦了,双腿就偏偏不听使唤地止步不前了……
    她在害怕?
    她想应该不是这样的,她没什么好怕的,尹长聂一定不会生气的,也一定不会大发雷霆地把她轰了出来的……可这一切美好的设想总归只是她一个人的设想……
    “我去了该说什么啊……”沈璧君忐忑不安地在将军府的后山处徘徊着,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上一次尹长聂就是在表白,可她的答案又是注定让他失望的……
    “柳惊云?”
    尹长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沈璧君整个身子一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思念过度就会自动代入吗?
    沈璧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深了口气转过身子显得不紧不慢。她这下算是真的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的的确确就是尹长聂,只不过他看起来脸色很臭,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她见得上一个这么炯炯有神地还是高中趴在窗户口的班主任呢……
    “尹……”
    “你来这里做什么?”尹长聂此番的冷漠和果断沈璧君是早就有想到的。
    “我来……”
    “我不管你来做什么,都请你离开这里。”尹长聂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极了,他冷冷地把浮水剑别在背后,连瞥都不瞥她一眼,“还需要我请人来送您吗?”
    这个人根本是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她,沈璧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地环着胳膊,围着一动不动的尹长聂上下打量了一番,“尹长聂你就原谅我吧,我那天是因为有一些不能说出来的理由才跟着山火走的,你要相信我,真的是因为有苦衷的。”
    这样空口说白话的尹长聂很难信服啊,反正在他心里沈璧君早就已经有了前科,无论她再怎么解释都像是为了那次的事找借口一般,这一点沈璧君还是明白的,她深知这个道歉没有往下说的必要,就连向他解释身世也没有必要,免得到最后尹长聂也只会觉得她是狗急跳墙随口胡诌罢了……
    毫无防备松懈无比的二人,并不知晓此时在丛林深处,一支涂上了剧毒蝶落金的箭正稳稳地对准了他们,只待领头的女人一声令下,便会离弦而去,随时要了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的命。
    “叶里女司,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蒙着面的箭手语气间颇有些不耐烦,他们已经在这里候了很久了,叶里也迟迟不发号施令。
    叶里听了箭手的话,搓了搓冰冷的双手,不免觉得有些僵硬,“再…再等等。”
    她沉了沉狂跳的心,似乎很是不安,毕竟刺杀将军是何等大事,如果此次不成功的话还很有可能会连累了山火啊……
    “女司,不能再等了。”蒙面箭手看得很清楚,远处的沈璧君和尹长聂可能是就要离开了,而且身边的叶里女司犹豫了如此之久,只怕再这样下去,今天会扑了个空啊。
    这箭手说得可句句戳中叶里的心,她咬了咬嘴唇仿佛是下了狠心一般,其实心里也恨透了自己的犹豫不决,既然都选择了为了山火做一个坏人,那为何又不做得彻头彻尾一点?
    “放箭!”
    叶里决心一下,那蒙面箭手就瞄准了尹长聂的心脏,他尽管是背对着的,那个箭手也极其有把握能一箭射穿他的心脏……
    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响在箭手耳边便穿过了层层薄雾直奔着早就瞄准的目标飞去……
    “尹长聂小心身后!”
    那箭飞过去之时是沈璧君先看见了的,她惊得张大了嘴巴慌乱地提醒着对面的尹长聂,可对面的尹长聂似乎并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蹙了蹙眉头,以为她又在开什么玩笑。
    眼看着就快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沈璧君也顾不得尹长聂这副嫌弃的眼光,干脆就一步上前使出了浑身力气猛得把他推开了。
    “柳惊云你……”
    尹长聂因为沈璧君的救助,成功地躲开了那一箭,可此时的他仍旧毫不知情,只是被推得有些晃神,还以为又是她的什么无聊恶作剧。
    他再站稳了身子,理了理略微有些乱地衣服才想着要把她臭骂一顿,只不过,他看到的却是沈璧君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的位置,就在那里紧紧地插着一支白翎飞箭……
    “柳惊云!”尹长聂看着这个样子的她慌了神,他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正好地摇摇欲坠的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蝶落金的毒还真不是世人吹嘘而已,沈璧君从箭射中心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动弹不得了,她整个面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也紫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被尹长聂抱进怀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就都开始模糊了,连尹长聂像是斑驳零碎的,怎么都不完整……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浑身麻木,像被透明胶带死死地裹住一样呼吸困难……
    我难道又要死了吗?沈璧君浑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地方,就是大脑了,可每每是这种情况了她就爱胡思乱想。
    死的滋味她也是受过的,只不过这一次算不算是还了尹长聂的一个人情,他平白无故都救了自己好多次了,那么为他死一次也还算值得的吧……
    只是为什么她现在想起尹长聂方才冲过来抱住她时的温柔眼神,竟也会有一点不舍呢?
    “柳惊云,你醒醒,你别再玩这种骗人的把戏了好不好!”尹长聂搂着沈璧君的那双手颤抖不止,他看着她垂下了捂在心口的手时,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了。
    他知道怀里的人是没有了意识了的,可他就是不想承认这一切是真的。
    从伤口里涌出来的鲜血把沈璧君的粉衫染红了一大片,尹长聂一路抱着她回了将军府惊动了不少人。
    “将军……”
    “快去药都的烟雨坡请老药先生来!”
    他几乎是嘶吼着的命令着下人的,自己抱着沈璧君就直奔卧室。一进卧室他就轻轻地将不省人事的沈璧君放在了床上,而自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一旁。
    “柳惊云……我……”尹长聂紧紧地握着她冰冷的手,似乎是已经透支掉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般,已经无法开口了。
    而他其实只是想说一句,他早就打算原谅她了,从她来找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算什么都不计较了,可事到如今她生死未卜,这一切不就成了空话了吗……
    尹长聂突然很恨自己这么幼稚,为何不肯好好相信她……
    “将军,老药先生……先生来了!”宣雪得知沈璧君身受重伤,便冒冒失失地领着大老远请来的老药先生进了房间。
    这个危机时刻,尹长聂自然不会怪她不懂规矩。
    “先生,柳惊…云姬仙子她中箭了,不过看起来又好像不是普通的中箭而已,像是……中毒!”尹长聂连忙起身,给老药先生让出一个空位来。
    老药先生赶忙低头去看,这支箭插得起码有一指深,看来这射箭之人技艺精湛力度极强,再看着沈璧君白的可怕的脸不禁感叹地摇摇头。
    “老药先生……”
    “嘘,让下人们都出去吧。”
    老药先生这么提醒尹长聂才发现门口站了好些下人,他一个眼神驱散完他们再回来时,就看着老药先生已经伸了手拔出来插在沈璧君心脏位置的那支箭。
    拔过箭,先生赶紧取了药石粉洒在她的伤口上,这一洒,原本要汹涌往外冒的血立马就止住了。尹长聂上前一步才看见,这个时候沈璧君粉衫上的血都是深紫色了。
    “怎么会是蝶落金!”老药先生把那箭头看得很仔细,又不停地反复地放在鼻子下面闻,这才发现除了血腥味儿以外,就只剩了藏山深处那刺鼻而又剧毒无比的蝶落金的味道了。
    他当即就皱了皱眉,发觉了事态的严重性。
    “蝶落金?”尹长聂对蝶落金是有几分了解的,可他听说这种毒花是妖龙血脉的戾气滋养生长的,几位神尊都将它除不尽,且一般人是治不了的,如果中了毒,基本就是无异于已经死亡了……
    老药先生掏出一块干净的浸过草药的手帕来把那涂了毒的箭头包了起来,以免再有人误伤。他做完这一系列保险工作再去看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沈璧君时,惊讶地发现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僵硬红肿了!
    “先生,她的脖子……”尹长聂眼从她身体里蔓延出来的红血丝慢慢地爬满了她的脖子便密密麻麻的织了网。
    沈璧君忽然被勒得快喘不过气了,如同有人用细密的红线缠住了她的脖子,再狠狠地想把她勒死一般。
    尹长聂看着沈璧君痛苦不堪的脸,自己的手和脚都冰凉的没有了知觉,他伸手去想去握住她的手,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手这么冰凉,怎么都捂不热。
    为什么……为什么中箭的不是我?尹长聂把沈璧君的手越握越紧,自从母亲大人去世后,他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失去了……
    “来不及了,我只是姑且试一试了!”
    蝶落金的毒已经开始攻入了沈璧君的五脏六腑了,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尹长聂忽然松开沈璧君的手,扼住了老药先生的手,“柳惊云的命不可以试,只能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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