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到她,可是就像roe所说的,扪心自问,能放过闵浩胤吗?!
    能吗?
    不能。
    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到底去了哪里,他甚至还记得他母亲跳下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
    他忘不掉,就好像忘不掉她被那么多的人压在那树干上绝望的样子。
    即使他能够放弃沈澈这个身份,他们之间也始终隔着那畸形的两个月。
    太多的事情横亘在一起,那一枪将他所有的犹豫和羁绊都打断了。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酒店起火了,他知道她就在他们的酒店里面。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可是她从来都不会知道。
    他知道她曾经追在他的车后面;也知道她在那宴会里面是失控地找过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既然都是伤害,又何必带着伪善的面具呢。
    她站在门口,边上站了一个男人,他知道他,凌若风,她所在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她现在的部长。
    她没有说话,双目红得有些吓人地盯着他。
    闵茜从来都是这样,她永远都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开心的时候就笑,难受的时候就哭,即使一开始那么害怕他,她也能够哭出来。
    可是现在,她站在那房间的门口,裂开嘴笑着跟他说没关系。
    没有任何硝烟的对战,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没有做过多的纠缠,直接就转身离。
    凌若风关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抬头走进了电梯,门缓缓关上,听不到她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的秀,她站在台上,和那些天的闵茜不一样。
    灯光那么的猛烈,舞台那么大,模特身上的衣服那么的华丽,她就只是穿着黑白偏办公的黑白套裙,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带着她款款出来。
    明明一点儿都不亮眼,却仿佛浑身都带着光,让人的视线没有办法不放在她的身上。
    她站在那里拿着话筒,浅浅流淌的纯音乐中,她的声线清丽透彻,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没有办法的退缩和畏惧。
    整个过程,她比那些衣服和模特还要瞩目。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看过来一眼,他没有任何的防备,她就这样看了过了过来。
    她整个人就那样僵在那儿,主持人开口帮她缓和气氛,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灯光追着她退场,她却突然之间就摔了下来。灯光下,她微微侧着的脸白得有些吓人。
    他看着她的嘴唇动了动,那熟悉的嘴型就像是那强烈的灯光一样,照得他眼睛睁不开来。
    现场突然之间乱了起来,她就那样直接倒在了舞台上,就好像那一天她倒在他的怀里面一样。
    可是他只能站在台下看着凌若风冲上去将她抱起来,一堆的媒体追了上去,他什么都看不到。
    身边的秘书似乎说了句什么,他却听不清楚,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这是他的决定,无论怎么样,都要继续下去。
    他知道她会找上来,所以很早前就已经对酒店经理吩咐过了。
    他站在那窗前,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他知道,她来了。
    她就站在那里,并没有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面对闵茜,他似乎永远都耐心不足,就好像现在。
    她突然之间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后,长久的沉默就好像空气缺了氧气一样,他终于受不了,转身看向她。
    口里面的烟吐出来,打在两个人之间,他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脸。
    她似乎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最后也没有开口说出来,只是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好看,并不是很大,可是笑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瞳仁都会发亮。而这个看着他的时候,里面好像带着画面一样。
    晃动着的泪水让他不想在继续看下去。
    他转身将视线转开,将手上的香烟往一旁的烟灰缸上按了下去,然后身子往后一退,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抬头开着她。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她眼睛以外的地方。
    她的手动了动,终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爱过我吗?
    直接而凌厉。
    她的眼睛被她死死地睁着,又红又大的眼球有些吓人。嘴唇被她紧紧地咬着,破了的皮渗出点点血丝,映得她的脸更加的苍白无色。
    他没有开口,她也不说话,就那样死死地看着他。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里面带着渗人的冷意,里面的执着让他无法退缩。
    房间里面沉默得恐怖,他的手按着那沙发,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面对她,他似乎总是很容易就被逼入哑口无言的境地。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有这么犹豫不决的一天。
    她突然之间失控起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的声音尖锐无比,不断地逼问着他回答。
    没有。
    没有。
    没有爱过,只有爱没有过。
    可是他却不能告诉她,他甚至不能告诉她是她的亲姐姐亲口让他找人将她绑架起来的。
    他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这样一次次地将她推开之外。
    她就那样抬起头,眼角的眼泪被她的动作就这样逼了回去,张着嘴突然之间就大笑起来,笑得脸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有些扭曲。
    她往后退了几步,脚步打乱之后整个人都踉跄了好几步,直直地就那样撞在那墙壁上。
    那样重的力道,他似乎听到了那碰撞的响声,就好像是那一天那子弹没入她心口的声音。
    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苍白的脸上带着两行泪水,他偏了偏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她总是有那样的能力,能够让他一次次地失控。
    他没想到她会提到闵西,其实她的问题很正常,可是她的表情让他有种否认的冲动。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闵西的问题。
    他知道那是一句多么伤人的话,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总是在不断地伤害着她。拿着她给他的刀,一刀刀地将她的心脏肉挖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情。
    但凡有点儿感情的人都不会说这样一句话,可是roe说得对,他不应该有感情,像他们这种人,感情只会是致命的伤害。
    所以他就这样残忍的连带她的感情也想要连根拔起,就像是那一天将她摁在那树上一样。
    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是他,强硬得不给她任何的反抗余地。
    这才是joke的作风。
    她显然是被他的话气到了,呛着满脸都通红,咳嗽了半响后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跟前。
    从他一开始将她从机场绑架到现在,她在他面前似乎都是妥协又小心翼翼的,唯一的一次强硬大概就是几个月前他将她赶走的那一次。
    她死皮赖脸地黏在他身边,却又固执地钻进他们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不自知地沾沾自喜。
    他从未想过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伸手扯开他的衣襟直接就指着他胸口上的伤口,告诉他这是他为她受过的;然后又抬手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告诉他这是她为他受过的。
    动作干净利落得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说完她直接就站起了身,抬手将自己身上扯开的衣服扯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脸上还淌着眼泪,那阳光下的脸色还带着隐隐的苍白,可是那紧绷的五官,以及你冷静的声线都在彰显着她此刻的冷漠。
    她用了一句话总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你救过我,我救过你。
    然后退开了几步,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之间那微不足道的曾经。
    从今以后,你是秦昊,我是闵茜,老死,不相往来。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干脆得没有半分的停留。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闵茜,她骄傲冷静得不再像她。
    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可是等他亲手将她一步一步推到这样的境地,他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那种压顶的窒息感不断地传来,他闭了闭眼,听到了那门关上的声音。
    “哐”的一声。
    就这样隔开了他们两个人。
    门口传来细细的交谈声,他听得不怎么清楚。
    那沙发软软绵绵的,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抱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触感。
    他动了动,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她真的说到了老死不相往来,即使看到他和徐薇苒在一起,她也没有半分的情绪,冷静得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路人甲。
    无关要紧,路人甲。
    无论哪一个词语,都让他无比的烦躁。
    而他的烦躁和她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咧着嘴天真无邪地叫着他姐夫,那一声声的姐夫,就好像是被磨尖的贝壳一样,虽然易碎,可是刮在人的身上,还是真真的疼。
    而她直接刮在他的心上。
    离开了被禁锢的闵茜活得越来越好,而离开了闵茜的joke,却越来越难过。
    整个吃饭的过程她都很正常,只是话很少,沉默得整个饭桌就只有闵西那自以为是的声音。
    他也不开口,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她似乎很喜欢吃,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可是那两个月里面,他甚至没有带她去吃过好吃的。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在云南,她看见那些特色的小吃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就好像他第一天看到她一样,眉眼弯弯的整张脸都是笑意,他甚至忍不住破例允许她买了一大堆他根本不喜欢吃的甜食回去。
    可是现在,一整桌精致的菜肴就那样放在她的跟前。她低头认真地吃着,手上的筷子不断地来回地夹着,可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笑容了。
    他放下了筷子,再也没有心思吃任何东西。
    a市的冬天晚上冷得很,她笑着挥手直接就开着车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冬天的夜晚,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她靠在那熄火的车前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影子被拉得有些长。
    那一抬一举的动作像他二十多年前从他爷爷手里演示出来的皮影戏一样,玫红色的唇膏将她丰润的唇瓣衬得有些妖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从来都是柔软的,就连说话都是问声细语的。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面会藏着偷匿的小得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格格不入的高冷。
    他看着她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搭讪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就那样看着那个男人,最后将对方看得讪讪离开,她才找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风那么大,她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讲着电话,一只手按压着自己被吹乱飘飞的长发。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他看到她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大概是电话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让她不赞同的话。
    她又拿了一根香烟出来,低头点上看着底下就那样吸着。她没有再抬头,风吹过去,耳后的头发不断地被吹乱,她好几次抬手压住,最后干脆不管。
    他在不远处看着,终于忍不住将车头灯打亮开过去。
    她有些怔忪,可是半秒之后她就笑了,看着他明目张胆地抬手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地开口叫着他。
    姐夫。
    又是这个讨厌的称呼。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那烟雾随着她张开口一簇簇地喷洒出来,两个人之间升起了一层模糊的烟雾。
    那香烟打上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抬头走了一步站到她跟前不到半臂的距离,冷冷地看着她。
    听到他的话她直接就拒绝了,那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厚,让他有种想伸手去撕开的冲动。
    他很讨厌她的反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可是她现在显然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了,那个男人来得很快。
    她对着他笑得感激,那是曾经只对他的笑,现在却对着另外的一个笑容。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说着他不懂的话,他站在那里,就好像只是一个路过驻足的过路者。
    她上车前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里面明显带着几分不在意的轻蔑。
    秦总啊,你不知道吗?我家的大女婿就是他啊!
    她说得那么轻巧,他却听得那么的刺耳。
    他终于忍不住,转身上了车踩了油门离开。
    一百八十多的时速,风不断地从那车窗的刮进来,带着风雪的温度,打在脸上跟刀刮一样。
    可是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满脑子只有几天前她说下的那一句话:从今以后,你是秦昊,我是闵茜,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
    她甚至还做了停顿,被加重的语气就好像她所下的决心一样。
    而她真的做到了,可是他却开始有些慌乱了。
    凌若风喜欢她,他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原来她也喜欢他,尽管那是喜欢不是爱。
    可是她说,在一起也挺好的。
    他抬了抬头看向那镜子,想从里面在她的脸上看出半分她说假话的表现。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她无比认真的回应,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压了一下。
    他看着前面的护栏,忍不住就将车子撞了上去。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笑着嘲笑了他的车技。
    他回头看着她,她也只是淡淡的笑着。
    再也没有以往的紧张和欣喜了,她的喜怒哀乐如同她说的一样,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就这样退出了他的周围。
    他再也不是那个能牵动她的人了。
    他知道闵西是故意的,故意想要让闵茜和凌若风激怒他。
    闵西什么本领都没有,利用人的本领倒是一流,他也知道自己但凡出息点儿,也不应该中她的计被她激怒,暴露闵茜。
    可是面对闵茜,他必须要承认自己没什么出息,真的。
    他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去确认她是否和凌若风在一起的事实,车子开到了半路他直接就拐了回去。
    他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么冲动的事情,就连当初她被那些人那样对待,他也能够忍着,等着第二天的报复。
    可是现在,他就连忍着到第二天才知道真相都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有病,真的。
    亲手将她推开的人是自己,抛弃她的人是自己,却忍受不了她将自己扔开。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放开就放开。
    就好像母亲一样,说跳下去就跳下去,从来都不会考虑她还有一个刚刚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儿子。
    母亲是这样,爷爷是这样,谁都在抛弃他。
    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将车子开回去质问她,可是面对她寸步不让的反问,他才知道,其实最没有资格开口要求的人是自己。
    那么多的话堵在心口,可是他却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说出来。
    家仇和爱情拉扯着,他看着她,最后却只能野蛮地告诉她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被激怒,看着他整个人都是暴戾的气息。
    她没有看他,视线越过他直接看向他的身后。
    我姐姐在你身后。
    她永远都是这么单纯,永远都只知道自己看到听到的却不会去真正地思考。
    她永远都是这样,就好像全世界都变了她也不会变。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双唇。
    你赢了,闵茜。
    你真的赢了。
    他最后还是比不过她的冷漠和决绝。
    他妥协了,可是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面对过她和凌若风在一起的事实,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人始终都是要分开的,不过是早完的问题。
    可是他却忘了,像他这种人,只要知道她和他一起过夜,想到她会躺在他身下绽放,他就觉得自己会疯掉。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直接就让他看到了事实。
    吻落下去的时候,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睁着眼睛一双眼眸和她对视着。
    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去将就。
    够了吗?确认完毕了吗?
    她的话没有半分的感情,却让他心口真正地松了下来。
    她是他的,谁也不能碰。
    他知道,这是病,就像是闵茜她说的,男人的劣根性。与其说是男人的劣根性还不如说是占有欲,他甚至没有一点儿办法去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关起来,这样,她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可是他到底还没有那么变态。
    他知道她很生气,甚至是失望。
    她以前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一大段的话,可是他总是嫌弃她吵,很多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瞪她一眼让她闭嘴。
    她也很自觉地闭嘴,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故态复萌。
    久而久之他甚至习惯了她在自己的身边自问自答的模式,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应她一两句,她的心情能好上一两天。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她这么一大窜一大窜话地冒出来了,可是那都不是他想听的。
    他知道,她在让他放过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哀求,只是心平气和的评述。
    放过?
    可是他怎么可能放过。
    如果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的话,那就一辈子都被放过吧。
    她终于被他激怒了,汤勺直接扔过来,他就站在那里,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话,那汤勺扔在他的脑门上。
    厚度十足的金属汤勺直接就划破了皮肉,鲜血渗出来,这种皮肉的伤口才是疼的。
    可是那一刻,却是他这两个多月以来最为畅快的一刻。
    门外传来凌若风的声音,他低头看着她微微慌乱的脸色,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她要出去的去路。
    你有病。
    他确实是有病,甚至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松了手,在她出去之前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等你的一辈子,闵茜。
    她没有回头,但是她的手抖了抖,握着门把站在那儿怔忪了一秒才猛得用力拉开门逃了出去。
    他站在那里,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知道,她到底还是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潇洒。
    一辈子啊。
    想想都觉得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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