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濯缨也常常去看他买回的那匹白马。
    和吕无期不同的是,百里濯缨的那匹白马状态要好得多。
    白马似乎知道自己的性命是百里濯缨救下来的,对百里濯缨非常亲热,每次见到百里濯缨,都亲昵地用头蹭他。
    而且,百里濯缨给它检查受伤的那只腿,它也从不反抗,总是一幅很温顺的样子。
    “咦,它的伤口不痛吗?”胖子好奇地问道。
    百里濯缨答道,“你受伤了伤口不痛?”
    “痛!当然痛!”胖子道,“可是你看你的马……你往它的伤口擦药的时候,它怎么一动不动?”
    百里濯缨淡淡一笑,“它知道我在给它治伤啊。人中有关云长刮骨疗伤,马中就不能有白马忍痛治腿?”
    说罢,百里濯缨拍了拍白马的脑袋,站立起来。
    擦药已经完毕了。
    “吹,你就使劲儿地吹吧,别人吹牛,百里濯缨你吹马……真是矫矫不群别具一格呀!”
    其实,白马的伤很简单,断骨而已。
    那白马才刚刚两岁,骨头生长并不困难,百里濯缨用木板固定了它的伤腿,骨头便不会生长变形。
    另外,百里濯缨还安排那个农户去街上购买了好的草料,以及一些有利于骨头生长的饲料给它吃。在百里濯缨的照料下,它的腿骨正在缓缓愈合。
    检查完伤口的愈合情况,百里濯缨便该离去了。
    白马转过头来,看着百里濯缨即将离开,眼中居然有不舍之意。
    “唉,你从辽阔的草原,来到这中原之地,朋友们都被别人买走,你一定很孤独,对吧?”百里濯缨拍了拍它的背部,“茕茕白兔,东走西顾,东走西顾……”
    他沉吟了一下,“我希望你好起来之后健步如飞,跑起来就像一道闪电,不待别人看清,你已经掠过他们的眼前!”
    那一刻,百里濯缨不知道,这匹“白兔”将载着他驰骋沙场,走遍大江南北,大漠草原。
    多少次,一人一马,在重重敌军中纵横来去,鲜血把“白兔”染成“赤兔”……
    中午,吕无期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他匆匆去了上斋,找到范西同。
    范西同才是武学中真正的“老大”,他世代军籍,父亲是襄阳屯兵千户府的副千户,家境富裕,他到武学,只是为了历练,学些本领,时候一到自会到军中任职。
    而武学中的大多数学子并不能像范西同一般幸运,他们要参加考试,升入国子监才有前途,即便离开武学到军中,也要累积战功方能擢升。
    故而,范西同极其傲慢,伙同一群马屁精,除了欺压同窗,日常总是仰头看天,对谁都瞧不起,都爱理不理。
    但吕无期和范西同却关系匪浅,一则二人都是官宦之后,二则二人臭味相投。
    吕无期把情况说了一遍,范西同听了,半饷不吭声。
    “他们只怕没那么容易上当!”
    思索了半天,范西同说道,“况且,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他们断然不可能出一百五十两来买这病马,你准备卖多少?”
    吕无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哪敢要一百五十两呀,能要到五十两就不错了!他如果不买,那我就退而求其次,牵到牲口市场去,看能卖多少?”
    范西同冷笑一声,“它本来也就值个二十两,一百五十两,那是你们为了争口气哄抬起来的!你到牲口市场,最多也就卖二十两!”
    吕无期想了想,眼珠一转,“要不,我们也来个依样画葫芦,让他们竞价?”
    范西同看着吕无期的脸,过来片刻,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两日之后,又是休息的日子。
    武学同窗中已经在传言,说吕无期都“聚合”赌庄赌钱,输了个底朝天,现在没钱还债了,要把他的一匹西域宝马卖掉,想要购买的人可以去青衣巷地二家找他。
    胖子对那匹马犹自念念不忘,听到消息,赶紧跑来告诉百里濯缨。
    “好消息,好消息!吕无期那货赌输了,要卖马!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把它买回来!”
    “是吗?”百里濯缨抬起头来,“吕无期不是赌场三侠之一吗?居然输了!呵呵,还输得要卖马?”
    小瘟侯脸上露出笑容,“难得这小子又倒霉了,不管买还是不买,我们都去看看热闹!”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对看了一眼,“那就依二位兄弟的,去给吕无期凑个热闹!”
    果然到了这一天,百里濯缨却一点也不急,早饭过后,把那些没洗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浸泡在一只大盆中。
    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百里濯缨,你干嘛呢?今天泡这么多衣服,还不把人给累死啊?”
    百里濯缨悠然地往盆中倒水,“你们还有脏衣服需要洗么?需要的话,赶紧拿过来,反正有人来帮忙!”
    “谁来帮忙?鬼来帮忙!你要耽误我们去看马的!”
    百里濯缨把水壶放在地上,站直了腰,捋了捋下巴下面并不存在的胡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胖子,“你见过主角不到场,戏却已经开演吗?”
    胖子摇摇头,皱眉道,“谁是主角?你?”
    “不不不!区区岂敢担当主角?”百里濯缨拍拍胖子的肩膀,“今日之主角么,胖兄你当仁不让!”
    过了一盏茶的时分,果然,一个绰号叫作“小九子”的同窗跑了过来,“胖哥,胖哥,吕无期卖马,不去看看么?”
    “去……”胖子还没说完,被百里濯缨一把捂住嘴巴。
    百里濯缨赔笑着对小九子说道,“对不起啊,我们洗衣服呢,估计去不了啦!”
    小九子遗憾地说,“那多可惜呀,据说是西域良驹呢!”
    百里濯缨一边把小九子往外推,一边指着那一大盆衣服,“洗衣服重要,洗衣服重要!你们去看吧!”
    那小九子无奈地走了。
    待小九子一走,胖子开始埋怨百里濯缨,“你都不让我们去,吕无期能把马送过来卖给我们?再说,去晚了肯定马一定被别人买了!”
    末了,他嘟噜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那匹马!”
    百里濯缨呵呵笑道,“等有人帮我们洗衣服,我们再去!否则这山一样的衣服,还不累死人啊!”
    胖子摇头,“我和你打赌,不会有人帮你洗衣服的!”
    百里濯缨凑到他的身边,“好!赌婉婷,如何?”
    胖子的目光落在百里濯缨的脸上,片刻,移开。
    “胖哥我是个好青年,忽然不想赌了!”
    太阳渐渐升起,越来越高,百里濯缨依然没有出发的意思,胖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了走去,嘴里念叨着,“马呀,好马呀!”
    小瘟侯悄悄指着胖子,问百里濯缨,“这种情况呢,有办法治么?”
    百里濯缨点点头,“好治!如果有他更关注的人或事,他就不会念叨马了!”
    小瘟侯会意,“我明白了!”
    “听说婉婷昨天和吕无期一起在演兵场上的那棵大树低下聊天,真的假的?”小瘟侯大声问百里濯缨。
    百里濯缨也故意大声回答道,“是啊是啊!”
    胖子果然不再来回走动了,急匆匆地抓住小瘟侯的肩膀,“他们啥时候开始聊的?聊了多久?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么?”
    小瘟侯忍住痛,使劲掰开胖子的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们还是谈谈马的事吧!”
    再过了一会儿,随着人声喧哗,四五个人走了过来。
    “胖子,百里濯缨,去看西域良驹哦!”
    为首的是外斋的一个同窗,叫作戴万豪,日常和百里濯缨他们交往不多,但也算熟悉,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来邀请。
    百里濯缨拱拱手,“戴师弟啊,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戴万豪赶紧还礼,“来请各位师兄同去看好马呀,俗话说英雄宝马,宝马英雄,百里师兄,胖师兄,楚师兄,还有这位……不胖不瘦的师兄,各位骨骼清奇,都是未来的英雄,岂能不看宝马?”
    百里濯缨双手一摊,“俗话说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位呀,我这洗衣服呢?没洗完,哪敢去看热闹呀?”
    戴万豪手一挥,“洗衣服这种事,哪能让师兄们亲自动手?有我们呀,你们还愣着干啥?帮师兄们洗衣呀,将来师兄们发达了,你们想帮他们洗衣服都没机会!”
    百里濯缨还想推辞,胖子已经眉开眼笑地指挥那几个人洗衣服去了。
    一大盆衣服,那几个人洗得满头是汗,忙乎了一顿饭的功夫,总算洗完了,一件件晾在阳光下。
    “这下可以走了吧?”戴万豪小心翼翼地问道。
    百里濯缨一件件仔细检查晾好的衣服,面有难色,“戴师弟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呢,这衣服洗得不彻底呀,你看,这衣领上还有芝麻大一块污迹呀,虽然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师兄我有洁癖,你知道吧?”
    这戴万豪听了,脸上痛苦地抽搐着,心说百里濯缨你能够更无耻一点么,乍一看你身上和猪圈里的猪干净不了多少,居然还敢说自己有洁癖,脸都不红一下,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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