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翰回去没能再开车,浑浑噩噩地仿佛丢了魂。我只能拼力回忆了一把练车时的手感,颤颤巍巍开着手动挡回了家。尽管陈翰离开之前我们再三强调千万别冲动,好好跟陈董讲,可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明显说了也白说。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当我们正看着电视剧嗑瓜子的时候,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球球,我猜是你的傻爸爸。”三哥把瓜子放下,一打开门,果不其然,陈翰拎着行李箱委屈地站在门口。没等三哥邀请,他便大呼小叫的进了门,嚷嚷着让三哥租个房子给他。
    “跟董事长吵架了?”
    陈翰坐在沙发上,摸着球球的脑袋。
    “反正他还有个儿子,少我一个不少。”
    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装委屈的样子实在太令人恶心了,我只得转过头去才能勉强安慰他:“别说傻话了,翰哥。也许董事长有自己的原因,我觉得他心里还是疼你的。”
    “当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疼我?我呸!他就是疼小儿子,我这种爹不疼又没了娘的,只能跟我儿子相依为命了。球球啊,你爹我好可怜啊!”说着抓着球球一通揉,三哥都看不下去了,把球球从陈翰魔掌下解救出来。
    “哦,那还上班么你?”
    “不去。”
    “别赌气。”
    “不去!”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比敬十年还幼稚。”
    球球呵呵乐了抢话道:“爸爸比球球幼稚。”
    “对,你比个五岁小孩儿都幼稚!”
    敬十年委屈巴巴地举着一碗乌梅汤看着我,对于把自己和一个小孩儿相提并论这件事,非常不满意。
    “要我说啊,你不仅要去上班儿,还得好好上,认真真儿地上!”三哥笑着递给球球一瓶牛奶,接着道,“你甘心公司就这么拱手相让么?小敬和小鹿好不容易给你打通了群众基础,您这一赌气,立刻把这些努力白白送你弟了,怎么着,你还挺开心?挺骄傲啊?”
    陈翰坐着不出声,但眼珠子滴溜溜转,明显是听进去了。
    十年赶忙附和:“我觉得三哥说的对啊!且不说董事长是不是真的偏心,就算他真的偏心,你公司人心都赢得了,能力也被大家认可了,他就算再偏心,也不能枉顾民意和事实把公司全给你弟啊。”
    陈翰自己思索着,眉头皱着像是随时准备要跟谁干架。估摸了五分钟,我们都要准备开饭了,摆盘的摆盘,分筷子的分筷子,就见陈翰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吓得我差点把杯子扔了。
    “我想好了!必须上班!公司是老子的!”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我们没忍住集体给了他个白眼,就连球球也加入了白眼行列,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得贡献眼白。
    三哥安排陈翰先在地下室住一晚,但这人竟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那你去住大街算了,一公里外有个酒店,那儿环境不错。”
    “三哥!你是我亲三哥!”陈翰就差抱着三哥大腿哭了,那委屈巴巴的样子着实令人……反胃不适。
    但三哥竟然还是心软了:“你今晚上先住这儿吧,球球住我那,明天我腾个棉纺厂家属院的三室给你。租金一个月五百,押金五百,允许你一个月一个月交。”
    “棉纺厂……好远啊……我看你家还空着两间,匀给我俩一人一间呗……租金我照付。”
    “你是怕住远了没地方蹭饭吧……”我瞪着陈翰有点无奈,球球倒是拍着手一个劲儿乐,应该是更喜欢他干爹。
    “可能不太方便。”十年替三哥说了这句话,我才发现三哥表情比较复杂,这才恍然大悟六哥还在呢!
    “怎么不方便?难道是因为我太帅?你会对我图谋不轨?”
    三哥接着翻了一个特别有水平的白眼,语气里透着“您可别恶心我了”的态度:“就您这长相以及身材,实不相瞒,您脱光了裸奔在我后头追,我要是回头看一眼,您尽管去告诉警察叔叔我强……你!”三哥碍于球球,还是把关键字隐去了。但是没妨碍我和十年乐得捶墙也停不下来。
    “那……那你让我去住呗!一个人睡那么一大屋儿,多吓人!”
    “那您睡地下室,隔壁都能听见人声儿,不带隔音的,特安全!晚上说不定还能隔着墙开个会聊个天呢!”
    “地下室阴森森的,我能带孩子睡吗?”
    三哥搓了把脸,一脸地叹服。
    “得,您随便住,两间屋都没家具,您自己买!丑话说前头,要是哪天因为非要住我这儿被吓着了,别找我索赔!”
    陈翰笑着亲了球球一口:“能吓着我?开国际玩笑!不是我吹,翰哥打小儿就是被吓大的!”
    听着他说了句独符合于这个年代的大话,我笑也不是,愁也不是,只能求六哥已经被送走了,不然陈翰这一个人住都能被吓着的怂货,非得被吓死不可。
    陈翰在地下室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兴高采烈地拉着我们去买家具了。到了家具大世界,才想起来自己没量俩屋的尺寸,只能求助地看着三哥。
    于是这一周末,我们什么也没干成,竟帮陈翰收拾屋子了,多亏三哥两间屋子放着的都是布料和模特,除了搬到地下室累了点,倒是不用打扫卫生。这年代家具都不用散味,没一股说不上来的各种苯味儿,我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陈翰也很舍得,给自己和儿子一人买了一套柜子,估计是从来没有自己收拾过屋子,一堆东西被他往柜子里一塞,还为这表面上的干净整洁着实沾沾自喜了一番。
    “球球得上幼儿园吧?”我看着球球问陈翰。
    球球点点头:“嗯嗯,球球上幼儿园大班了!”
    “哪个幼儿园?”
    “c市一幼!”球球抢答完,我们都愁了……c市……好远啊……
    陈翰眉头一皱朝我们道:“要不先在家撒丫子玩半年?9月份儿直接上学前班?”
    三哥把扫把递给陈翰:“球球五岁半了吧?要不找找人直接上小学?我看孩子这么聪明,估计能跟上。”
    我们合计了下,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
    “找谁啊……陈翰你那群狐朋狗友靠谱不?而且得先给孩子落户吧?”
    本来惆怅扫地的陈翰更愁了,只能拿起电话给播了个号码。
    “周叔……您帮我个忙呗……”
    周叔效率很高,当天就联系好了学校和户口,只等周一各单位一上班盖个戳,球球就有学上了。因为不想让周叔知道自己住哪儿,特意约了外面的高级餐厅见面。周叔看见球球时候嘴笑得都没合拢过,虽然球球在他从来没换过样儿的毛背心上蹭了蹭手,但他也一丁点没脾气,我从来没见周叔笑这么开心过。
    “别告诉我……老爷子。”
    “老爷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少爷,父子哪有隔夜仇……老爷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周叔,您别替他说话了,他心里只有他小儿子,我算个屁!”
    “是咯,你就是个屁!”我笑着叹了口气,总感觉周叔有点欲言又止,但又说不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来。直到吃完饭我才反应过来,周叔应该是个知情者,成天跟着陈鹏一块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陈鹏到底对陈翰是个什么心思。只是有什么原因,堵住了他说出真相的想法。
    周叔从吃饭时候,就开始打量三哥,直到快结束,才朝陈翰问到:“少爷,这是您的新朋友吗?”
    三哥朝陈翰冷哼一声,倒是对周叔还算客气:“不敢当,房东而已。”
    周叔笑着敬了三哥一杯道:“我们少爷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就麻烦各位帮忙照顾了……”
    周叔说着眼圈都红了,我差点以为这才是陈翰亲爹……至此陈翰正式在三哥家里住下了,我们每天晚上的电视聚会也因此多了个絮絮叨叨的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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