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深吸了口气,低头看了那册子一眼,“你让人给那乌喇那拉氏收拾一间院子出来,既然四福晋那么放心地把娘家人送进咱们府,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福晋?”金环有些不解。
    八福晋抿了抿嘴角,生生地压下一脸的怨气,“贝勒爷在朝中的处境正尴尬,咱们也不能再节外生枝,更何况,这别人送上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三月十八乾清宫
    三贝勒胤祉站在内殿香炉旁,成箱的书稿摆在楠木的书架下。
    康熙爷难得地露出笑颜,从箱中拣出的几本单册被他翻了又翻,“朕这几日略略翻阅,尤为惊异,这本《文献汇编》比起明朝《永乐大典》也是不逊分毫。可见,你潜心著书多年,没有白费心血,能成就此番利于千秋的功业,朕心实慰啊。”
    “皇阿玛谬赞了,儿臣不敢承受,”胤祉弯下腰,拱了拱手道,“这本《文献汇编》是陈编修一手主持修纂的,儿臣只是从后帮衬,提供一些银钱的支持,或帮忙收拢些藏书孤本,实不敢揽此千秋功业。如今,文稿初成,儿臣也是想替陈编修向皇阿玛求个恩典,为此书赐一正名,也好借皇阿玛福祉流传百世,造福后人。”
    “好,”康熙爷弯了弯嘴角,略一沉吟后,提起毛笔,挥毫泼墨,“这万卷书稿采撷广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收录了由古至今的文献精要,朕就赐它《古今图书集成》一名,也算我大清千秋基业的一笔重墨。”
    “儿臣替天下百姓谢吾皇圣恩,”胤祉掀袍下拜,双手接过康熙爷亲笔书下的“古今图书集成”六个大字。
    毓庆宫
    天气转暖,石路两旁的盆栽都落了油似的,绿的发亮。
    太子与四阿哥坐在廊下对弈,一个脸生的太监捧着茶壶,在一旁伺候着。
    “我倒是没想到,先有动作的竟是三弟,”太子穿了一件宽袖的便袍,下棋时不得不小心地按住袖口。
    “三哥也是忍得久了,”四阿哥落了白子,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当初他与阿尔松阿等人合谋,参奏大哥行巫蛊之术,最后却没什么好处都没落下,反倒帮衬胤禩脱了张明德一事的罪责,想必心里窝火的紧。”
    太子闻言,冷冷一哼,落下的棋子发出清脆的一声,“眼下我刚出咸安宫,还不能轻举妄动。但当初他们蓄意下毒谋害,老三也是脱不了关系,待得日后,我定一并与他们算账。”
    “二哥也不用动怒,”四阿哥放下茶碗,弯了弯嘴角,“三哥以为凭借一本书,就可让皇阿玛刮目相看,未免太过天真了。即便这次,皇阿玛晋他个亲王之位,也不过担个虚名。他为了著书立说,远离朝堂日久,手下势力单薄,根本不足为惧。至于老八那儿,如今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皇阿玛本来就忌讳他与群臣相交,他哪敢再在此时对王爵有所渴求?”
    “四弟也不要低估了老八的胆量,”太子慢慢拣出棋盘上的死子,“他的野心,咱们两个是见识过的,比起大哥当初,怕是也不让分毫。”
    四阿哥抿着唇角,点了点头,“凡事都有万一,皇阿玛那儿也是个便数。为防老八骤起,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才是。”
    “四弟可有好的建议?”太子将棋子放回,抬起头微微扬眉。
    “也不算是好建议,”四阿哥略有踟蹰,“此一事,二哥可能要冒些风险,毕竟那人一旦出事,皇阿玛最先怀疑的怕就是二哥了。”
    太子蹙了蹙眉,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是,大哥?”
    吉盛堂
    日头刚过晌午,苏伟风尘仆仆地下了马车,迈进铺门先灌了一大碗温水。
    “苏弟也不要太过操劳了,”王相卿吩咐伙计给苏伟沏了一碗牛乳茶,“这酒楼要开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更何况你那定制的锅子都没做好,何必急在一时呢?”
    苏伟捧着牛乳茶,打了个奶嗝,“我这铺子马上收拾好了,等定制的铜锅一到,就能开张了,这几日难免忙一些,吉盛堂这面就有劳大哥辛苦了。”
    “这是哪儿的话,”王相卿笑了笑,“酒楼那儿有需要帮忙的,苏弟就直说,千万别和大哥客气。我那老伙计史大学最近从乌里雅苏台前营到张家口了,我写信让他进京一趟,他手里应该有不少好货,到时也给咱们铺子多撑撑门面。”
    “那敢情儿好,”苏伟揉了揉肚子,冲王相卿一笑,“申文彦那边儿又跟咱们签了一笔香料生意,这次数目可比上次的大,到时正好让史大哥带回蒙古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相卿点了点头,转身正要吩咐伙计去给苏伟叫几个菜,就听门外一阵喧哗。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这是什么皮子?”几个中年男子呼呼喝喝的涌进店门,将几张生了虫的鹿皮扔到地上。
    “客官们别动怒,”几个伙计连忙迎上去,“皮子出了问题,我们一定赔偿。”
    “赔什么赔,你们赔的起吗?”一个棕褐色长袍的男子将年纪最小的伙计刘攀推了一个踉跄。
    王相卿及时上前一步,接住刘攀,“几位客官,咱们吉盛堂虽然门帘不大,但几块皮子还赔得起的,还请不要动手。”
    “没错,还请各位放心,”苏伟捡起地上的鹿皮,交给一旁的老师傅检验,“只要确实是我们吉盛堂的皮料,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打头的男子皱起眉目,“我家弟弟穿了你们家皮料制的短靴,脚上的一点小伤就开始化脓溃烂,如今一条腿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了,你们还要负责?怎么负责?”
    苏伟蹙了蹙眉,一时怔然。
    王相卿低声吩咐了刘攀几句,刘攀挪腾着身子向后院走去,王相卿则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苏伟身边。
    “财东,”老师傅恰在此时验完了皮料,“这鹿皮不是咱们吉盛堂的,咱们的皮子鞣制时都兑了秘制的方子。这皮子虽然极尽模仿,但总归差了几样。之所以生虫子,也是因着,他们刻意模仿的方子减弱了驱虫的药性。”
    “胡说八道!”那棕色长袍的男子打断老师傅的话,“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啊,嘴长在你们身上,如今出了事,你们当然不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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