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yo看完厚厚一摞文献,站起来,走到阳台,推开窗。
    天空是青瓷色的,点缀着松软的云朵。
    滑开手机,屏幕保护上,reid像只啄木鸟似地撅着嘴索吻,傻得可爱。
    打过电话去,响了30秒,无人接听。
    她发了条信息:去纳什维尔,记得听乡村音乐会,有时间去范德堡大学走一走,看看那棵200岁的橡树,看看那里的花栗鼠、棕色野兔,萤火虫星空,噢,别忘记还可以看你的女神taylorswift住过的公寓呢。我想你,平安。
    reid准备了很多食物在冰箱。
    她随便拿出来吃了午饭,吃完,肚子饱了,胃里有种空虚感,又拿出玫瑰塔吃了几个,还是觉得嘴里少点什么。
    大概是想他了。
    浑身别扭。
    她吁出一口气,决心等他回来二话不说立刻拉他去教堂举行婚礼。
    他们注册已经45天,还有15天就到有效期限了,再不举行婚礼,又得重新申请注册。
    倒了杯gewurztraminer,打开电脑,浏览新闻。
    “《无耻之徒》宣布完结,第十一季将是最终季,预计2020年夏季播出。”
    “佛罗里达州帕克兰的一所高中发生枪击案,造成17人死亡、17人受伤。”
    “人类拍到首张黑洞照片,验证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
    “美国田纳西州一家天文物理研究所,耗时十年,终于制造出了真正能穿越时空的时间机器,天文博士,内森声称,这是史上最伟大的发明。”
    知道她喜欢小酌,reid便经常为她在全世界各地的优秀酒庄搜罗美酒,gewurztraminer上星期从德国运过来,是她最近的新宠。
    它不摇杯的时候,颜色像洋槐花底部绿里透红的萼瓣,透着甜美,喝在口中,荔枝味清晰,不过分,玫瑰的香精致,高雅不媚人,佐以奇奇怪怪的新闻,十分下肚。
    “《环球小姐》总决赛落下帷幕,白人名媛劳伦·亚当斯夺冠。《环球小姐》号称选美界奥斯卡,此前冠军大多是菲律宾人或南非人,白人美女时隔十年拔得头筹,引起了白人们的狂热追捧……”
    yoyo手一抖,酒杯滑落,“哐当”摔在地上,酒液飞溅。
    gewurztraminer独有的荔枝香和玫瑰香氤氲在空气中,像白色的荔枝玫瑰灿然开放。
    “fucking!”
    阴魂不散的亚当斯一家!
    她赶紧收拾干净,换下溅脏的白裙子,继续往下浏览。
    “我大女儿也很优秀,不过,她痛恨我再婚,不肯接受妹妹,劳伦很善良,从不计较姐姐的冷落,每年都会为她亲手制作卡片,很爱她……”
    布罗迪·亚当斯参加了收视率、国民度非常高的谈话节目,大谈特谈“家族史”,把yoyo和妈妈也曝光出来,为他增光添彩。
    他天生好皮囊,演技又精湛,简直把一个“深情、温柔、宽容”的慈父形象塑造得出神入化。
    “yoyo,爸爸爱你,再婚是想给你安稳的家,奶奶和妹妹都很想你,求你原谅我们。”他哭得情真意切,现场观众跟着抹眼泪。
    yoyo站起来,咬着手指在屋子里走,该死的,越想越窝火,决定去格斗俱乐部找个人打一场发泄发泄情绪。
    “宝贝,小心记者,我忙完尽快回去,出门伪装好,随身带着枪,有事先去找霍奇商量,不要冲动。”
    reid发过来很多信息安抚。
    其实她更想听他的声音。
    但也怕担扰到他工作。
    只能短信传情:“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无耻呢?我真匪夷所思,我18岁的时候,一度认真考虑过如何弑父。”
    他立刻又发:“宝贝,别生气,如果我见到18岁的你,一定紧紧抱着你,陪着你,无论如何都不离开你。”
    胸口的愤懑少了点,她回:“spence,不用担心我,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出门的时候,她听从reid的建议,特意伪装了一下,换上黑色的连帽运动服,戴上口罩、墨镜,自以为武装挺到位,结果刚出楼道门,就被等候在外的记者们识破了。
    “你就是yomaris·adams吧?为什么改名?”
    “你怎么看待妹妹当选环球小姐总冠军?”
    “你爸爸当着亿万观众下跪道歉,怎么还不原谅他?”
    “你爸爸说你是被外公强行带回中国长大的,你这么冷血无情,是中国人教的吗?”
    摄像头咔咔闪,唾沫星子喷到她的脸上。
    他们像鲨鱼看见血腥,咬紧她不放。
    “走开,无可奉告。”
    挤又挤不动,打又不能打,她正在踌躇。
    “让开,你们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米枫飘到跟前喝了一声:“楞什么?走。”
    扯住手臂,分开人群往外闯。
    “你是她什么人?”
    “你丈夫不是美国人吗?这个亚洲人是你的情人?”
    “他是我朋友,你们不要乱写。”yoyo被她们神奇的逻辑气得头晕。
    “好乱,博士也这么滥交?”
    米枫也不废话,人挡前面推人,摄像机挡前面扔摄像机。
    他身材魁梧,力气又大,围观的记者,被他推搡得趔趄的趔趄,摔倒的摔倒,乱成一团。
    逃出包围圈。坐上米枫的车之后。
    yoyo坐在后排,心有余悸,扶额叹息:“该死的!”
    米枫呲着白牙:“哈哈,很久没见你这么狼狈,还挺有意思。”
    yoyo操起抱枕狠狠砸过去。
    米枫伸手抓住,扔在一边。
    她不死心,右手为掌向米枫肩膀劈过去:“好小子,又进步了。”
    他偏头躲过,抓起副驾驶上的糖果盒,回扔过去:“当然,哪像你啊?退步那么多,男色误人啊。”
    “去你的。”yoyo手慢了,没抓到糖果盒,气鼓鼓地拍了下他的头,这次,他没敢躲。
    “别生气,哥带你吃好吃的,我的四川朋友寄来了火锅料,我妈买了上好的肥牛和大虾,咱们今天吃火锅。”
    “有火锅吃啊,好吧,我不生气了。”
    “你可真好哄。”
    在中国6年,yoyo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米枫。
    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妹。
    米枫身高182,体型健硕,平头,圆脸,大眼睛,天生娃娃脸,嫌自己不够man,特意晒得黝黑,像吸饱阳光似的。
    “黑米,你在伦敦都能晒这么黑啊?啊,看看你,还偷偷减肥,下颌线清晰多了,以前你可是肉嘟嘟的。”
    “你这是在夸我更帅更硬朗了对不对?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哥当得起,哥是古天乐伦敦分乐!”
    “嗬,我想到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了。”
    “什么?”
    “镜子。”
    “让我看看自己多帅?”
    “好吧,看来你都没有自知之明的。”
    “那种东西不实用,自信才能征服世界。”
    “哈哈哈。”
    回到茉莉园,兰姨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火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哗,钱钟书说的对,这个世界给人弄得混乱颠倒,到处是磨擦冲突,只有两件最和谐的事物总算是人造的:音乐和烹调。”
    “吃吧。”兰姨笑着为yoyo夹菜。
    “妈,我的呢?怎么不给我夹菜?”
    “自己没手吗?”兰姨敲了一下米枫的头。
    “唔,麻辣的程度刚好,层次丰富,香醇,不燥,哇,口舌间像在跳桑巴舞似的,太好吃了,”
    “欸,不要酱个秧子啦,注意形象啦,美吕。”米枫怪腔怪调,逗得她差点笑喷。
    “我可记得你以前是不能吃辣的,你倔强非要吃,结果辣得喉咙发炎,还说什么以毒攻毒,现在竟然练出来了,比我还能吃辣。”
    “咳,别提啦,辣得我一星期没说出话,对了,西湖东门我们经常去吃的那家火锅店还活着呢,去年我去,老板还记得你,问我,混血大美女去哪里了?我说,我把她卖到菲律宾啦,老板当真了,立刻要打电话报警,哈哈哈。”
    配上外公珍藏的红酒,他们边吃边聊。
    米枫用筷子在碗碟上敲来敲去,演奏他最拿手的“破碗进行曲”。
    “你啊,总是信口开河,小心兰姨给你吃栗子!”
    话还没落,米枫头上就又被敲了一下。
    “妈,我叁十了,还敲我头啊。都怪你,给我敲笨了,不然我也可以上哈佛……”
    “还好意思说自己叁十了?人都说,叁十而立,你立了吗?女朋友的影都没一个,又待在英国,你是要出柜吗?”
    米枫看着笑得打滚的yoyo,嘟哝:“妈,我不会出柜,你放心。”
    “yoyo都结婚了,你还……”
    杰顿扯扯兰姨衣袖,摇了摇头。
    米枫酒至半酣,拿出烟叼在嘴上,yoyo一把夺了去。
    “不许抽烟!”
    米枫伸出手,想跟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忽然想到她已是别人妻子,心里绞痛,缩回了手。
    “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这个奇葩在喝汽油,当时我想,这小子是不是傻?嗯,相处久了才发现,果然是傻。”
    yoyo喝得脸颊通红,双眼迷蒙,舌头发麻。
    “高叁下学期,每天晚上,你都会去陈晨家里扳断电闸,被她家狗还咬到了腿呢,其实我知道,因为陈晨总是叫我“小杂种”,你气不过才去帮我报仇的。谢谢你。”
    “哦,还有啊,你小时候调皮,兰姨要揍你,你就脱掉上衣,扎着马步,嘴里吼“嗬,我有金钟罩铁布衫,随便打!”结果,一棍子下去,你整个星期都没下床,哈哈哈……”
    “欸,你这人怎么光记糗事?不能记我点好吗?”
    米枫晃悠巴掌,作势要打她,兰姨伸出手,又是一记爆栗。
    “妈,我只想吓唬吓唬她,闹着玩呢……”
    “兔崽子,吓唬也不行!”
    “我都记着呢,你为我跟社会青年打架,以一敌十,浑身是伤。你还为我,去对付校长的女儿,她反过来污蔑你非礼,害得你在拘留所待了两天,深情厚谊,无以为报啊!”
    米枫做个停止的手势,说:“别跟哥煽情,行不?”
    吃完饭,他还嫌喝的不过瘾,搬出啤酒,坐在秋千架上继续喝。
    她跟过去。
    “喂,存心喝醉吗?”
    “星空很美,当浮一大白。”
    “那倒是,华盛顿很难看到这么多星星,以前在外公院子里,放学就坐在香樟树下面陪他老人家下棋、吹风,看星星、喝小酒……啊,真幸福,我真想外公啊。”
    “不跟我讲讲他吗?”
    “他?reid?他很爱我,对我很好。”她笑,很甜,语气变软。
    “如果他不是那个救你的人,你还会爱他吗?”
    米枫没头没脑地问。
    “爱。”
    毫不犹豫。
    米枫把手里空易拉罐捏扁:“那么笃定?”
    “不是因为他救我,不是因为他照顾我,也不是因为他能让我开心,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他的才华、人品,他这个人的质地和他的美德,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宿命感,好像命中注定。”
    “这么玄?哥不懂。”
    “和他在一起,我很自由,有牵挂,又不觉得束缚,很舒服。”
    “真好,原来他这么完美!”
    “不,他不完美,我也不完美,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包容彼此的不完美。”
    “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米枫醉了,鹦鹉尼克追着他啄来啄去,一人一鸟,满院子跑。
    “别啄我脸,我要靠脸吃饭的!”
    “别笑了,快管管你的鹦鹉!”
    后来,他爬到桂树上,骑在枝桠上唱了半夜的歌。
    周日下午,yoyo和米枫去自由搏击俱乐部练功。
    12岁的时候,外公就为她和米枫请了私教,练习咏春拳和近身格斗。
    教练是个隐世高手,非常变态,每天把他们操练得浑身是伤。
    跟reid在一起之后,她工作外的时间大多用来做爱,功夫退步得厉害。
    打了叁局,每次都被米枫在半小时内ko,她输急了眼。
    挽起头发,捋起袖子,刚要一雪前耻,手机响了。
    reid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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