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凫:“……”
    对不起,目前来看,这两位虽然算得上正派,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正派。比这更粗鄙的台词,他们一路上已经说了个爽。
    老实说,她也觉得挺幻灭的。
    但在幻灭之余,她又有一句话不得不讲——没想到你们摇光峰这么劲爆,我喜欢!
    根据说书人的描述,摇光峰的昙华真人喜怒无常、秉性乖张,一向喜欢收集,哦不,收留离经叛道的奇葩弟子,而且有一手独门秘技“护犊子”。谁管他徒弟叫一声垃圾,他就把谁扔进垃圾粉碎机。
    舒凫听完这段话,删繁就简,对昙华真人的印象浓缩为两个字——“爸爸”。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爸爸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一口一个“道友”地称呼她,态度轻松自然,半点也不觉得掉辈分。
    也不知该说他平易近人,还是说他太过目中无人,完全不把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那个,江……前辈?”
    舒凫试探着称呼他,“掌峰?长老?昙华真人?”
    江雪声摇头:“还是‘道友’最好。大道三千,我只是起步早上一些,未必走得比你更远,何必分什么先后、长幼、尊卑?凡世间的规矩,不必带到我这里。”
    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中却有千钧气魄,又有一种千仞孤峰似的桀骜不群。舒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眉楞眼地瞪着他瞧,好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江雪声也不觉得冒犯,由着她瞧,甚至还贴心地嘱咐了一句:“现在不太好看。你要是想看,不如待会儿再看。”
    舒凫:“……”
    说好的孤傲出尘,不把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呢?
    她忍不住低声道:“我以为你不在意容貌。”
    同样是乔装改扮,柳如漪起码对镜化了一个时辰的妆,又花了一个时辰搭配衣裙首饰,江雪声却只是捏了一张毫无特色的路人脸,比贴面膜还省力。显然,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我确实不在意容貌。”
    江雪声温言道,“道友,我在意的是你。士为知己者死,亦为悦己者容。在你面前,我还是希望自己好看一些的。”
    “……”
    舒凫再一次陷入沉默,这次是被他骚得哑口无言。
    而另一方,柳如漪孑然一身立在厅堂中央,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昙华门下的作风,齐三爷不清楚,崆峒长老还不清楚么?‘仗着师尊有几分本事,一向嚣张跋扈,目无尊长,一派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这些话,可都是上次见面的时候,您亲口对我说的。”
    说到此处,他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神态,指尖轻点下颌:“话说回来,我们上一回见面,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哦,对了。我记得,当时您正企图非礼一位白鹿山女弟子,被我三师弟一剑刺中腿根,差点就把另一条……那个什么根给废了。三师弟还撂下话说,‘再敢随地发.情,就把你那活儿碾碎喂鱼’。”
    “……”
    崆峒长老被他一语道破丑事,黝黑的面皮更是黑得发亮,变成了一个烤焦的紫薯。
    但他到底成名已久,在凌霄城备受尊崇,还不至于被一个晚辈吓退:“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那是,那是。”
    柳如漪笑着应声,“我就说嘛,三师弟太不懂礼貌了。您这么一大把年纪,眼看着大限将至,没几年好活了,怎么能和您一般见识呢?”
    崆峒长老:“你!!”
    “长老,不必与他多言。”
    齐三爷脸色煞白,两股战战,但仗着有凌霄城撑腰,狗仗人势地放声喝道:“就——就算阁下是九华宗弟子,那又如何?我齐家虽小,也有傲骨铮铮,不容你这样肆意欺辱、胡乱攀诬!”
    话音未落,柳如漪一步踏出,人影一闪,已经站在齐三爷身前,面不改色地向他膝盖骨上踹了一脚。
    “唉,你可别逗我笑。”
    他一脚将齐三爷踹倒在地,摇头叹道,“一条为了骨头摇尾乞怜的狗,居然说自己有骨气。你这副模样,不仅侮辱‘骨气’这个词,而且还侮辱了狗。”
    “放肆!”
    崆峒长老一声断喝,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不善做、也没必要做口舌之争,决定一力降十会,当即飞身而下,一掌拍向柳如漪头顶。
    他和摇光峰打过交道,知道这一群人最是难缠,不通人情、不讲礼数、不给面子,打人必打脸,扎人必扎心。在外人憎狗嫌,在九华宗内也是一窝极品。
    既然今日一事被他们撞破,想必无法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扣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后生再说。
    崆峒长老最重脸面,又喜欢倚老卖老,身穿一袭金光灿烂的华丽锦袍,比王孙公子还要显赫几分。这会儿他施展身法,锦袍呼啦一声展开,好像一块迎风飞扬的香蕉皮,直冲着柳如漪兜头罩下。
    柳如漪步履轻盈,一个旋身躲开:“说不过就打人,好大派头。”
    崆峒长老一吹胡子:“老夫不屑与竖子多言!”
    坐在上首的凌奚月却不像他一样冲动,凝目沉思一阵,向柳如漪客气拱手道:“道友身手不凡,姿容绝世,莫不是昙华真人首徒,在紫微仙会上一鸣惊人的‘沉璧君’柳笑?”
    柳如漪报以一笑:“过奖,正是区区。”
    ——紫微仙会?沉璧君?
    舒凫觉得这名称十分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详情。
    幸好,反派在解说方面一向敬业,崆峒长老立即翻脸道:“二公子,何必与他客气?紫微仙会只是各宗后辈比试,这小儿年纪轻轻,即使侥幸一次拔得头筹,得了紫微仙君提点,也算不得什么。”
    对了!紫微仙君!
    这下舒凫想起来了。
    也难怪她记忆模糊,“仙门大比”就和“入门考试”一样,几乎是仙侠文中必不可少的套路情节之一。每篇文都比,她看得多了,谁还记得哪篇文在哪儿比,奖励是个什么东西?
    她记住《弱水三千》是因为它雷,不雷的情节她记不住。
    至于这紫微仙会,百年一届,背后的赞助商——“紫微仙君”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能,据说按辈分算,各派掌门都要喊他一声老祖。
    如果在大比中表现优异,就能获得他亲自提点,传授功法、神兵、奇珍异宝,还能得到一个象征荣誉的“赐名”。
    “赐名”取得很马虎,就好像九华宗照搬北斗九星一样,紫微仙君的赐名直接照搬中学生必背课文,光是一篇《岳阳楼记》就被薅了一大把:锦鳞,汀兰,长烟,皓月,浮光,沉璧……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得到紫微仙君的赐名,也就相当于领跑了百年的风骚。
    风光又实惠,含金量很高。居家自恋,出门装逼,都用得上。
    舒凫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似乎还吐槽过:“沉璧君”这个名号,乍一看也太像《萧十一郎》中的天下第一美女“沈璧君”,万一获奖的是个男人,那可太尴尬了。
    万万没想到,获奖的还真是个男人,而且确实是美女。
    不过这不重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著男主齐玉轩也曾在一次大比中胜出,得了个“什么什么君”的称号,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逼。
    当然,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早在齐玉轩成名百年前——至少百年前,柳如漪已经是一代独占鳌头的风骚人物。
    舒凫回想起“先生年纪是我三五倍”这句话,忍不住偷眼向江雪声一瞥,心道:这位究竟多大岁数了?
    江雪声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长睫一垂,似笑非笑的目光如鸟羽般轻轻一扫:“我还很年轻,还能行。”
    舒凫:“……”
    没人问你这个!
    崆峒长老自恃身份,对紫微仙会嗤之以鼻,其他人却不敢如此托大。尤其是齐三爷,听见“沉璧君”那一刻,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一会儿才咬牙讷讷道:“崆峒长老,此人既是昙华真人首徒,若有个闪失,恐怕摇光峰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将他留在这里。死无对证,难道摇光峰还能上门寻仇不成?”
    崆峒长老狞笑道,“昙华一向张狂,也该让他吃个教训。最器重的徒弟惨死,我倒要看看,他会露出怎样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
    江雪声:“其实并不会。他想多了。”
    舒凫:“……”
    舒凫:“好了,你不要再讲了。”
    她关于“神仙”的印象,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昙华大哥,抽中华。
    第十九章 照夜昙华
    我名江昙,表字雪声,道号昙华,掌摇光破军。
    “来人,将他拿下!今日无论如何,决不能让他走出这扇门!”
    在崆峒长老的煽动之下,齐三爷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呼喝着唤出一批手下,将柳如漪围了个密不透风,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
    至于崆峒长老,他的战术和外表一样猥琐,利用人潮作为掩护,踏着一种古怪的步法辗转腾挪,时不时从一个刁钻的方向拍出一掌。
    柳如漪身法轻灵,每次都能险之又险地避过,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掌风波及,割裂的衣袍如同落花一样飞散。黑发与红衣交错,给画面增添了一分凄迷诡异的气息。
    崆峒长老不愧是阵法名家,步法暗合八卦,内藏玄机,一招一式滴水不漏。柳如漪与他缠斗片刻,一来根基稍逊一筹,二来受到人群掣肘,一时间难以突破,只能取出凤首箜篌弹奏,将满堂炮灰一口气扫到一边。
    就在这一瞬间,一直袖手旁观的凌奚月忽然飞身而下,一道剑光如毒蛇般向他刺了过去!
    “?!!”
    千钧一发之际,柳如漪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一偏,冰冷的剑锋几乎贴着他颈侧掠过,削断了一缕乌黑柔顺的长发。
    柳如漪错开一步,仪态万千地站定:“凌二公子好手段。杀气掩藏得如此完美,竟连我也不曾察觉。”
    “过奖。”
    凌奚月唇角一勾,“沉璧君面前,在下不敢大意。实在抱歉,我也是为父亲和大哥办事,只好得罪了。”
    舒凫眼看着柳如漪以一敌三,心中焦虑,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前……道友,你一直不出手,莫非也要等到他七成死吗?”
    “并非如此。如漪生性好强,若我一开始不给他施展拳脚的空间,他心中不满,回头必然要闹脾气。”
    江雪声也不动怒,好声好气地向她解释道,“至于‘七成死’,却是你误会我了。对于自寻死路之人,我实在不想拦着,所以取了个折中之法,待他们‘死到七成’再去相救。对于我的弟子,标准却是不同。”
    舒凫:“怎么个不同法?”
    江雪声轻轻一笑,理直气壮地表演双标:“旁人的标准,是七成死。我的弟子,标准是一根头发。”
    舒凫:?????
    她低头望了一眼柳如漪鬓边断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崆峒长老五指如钩,撕下了柳如漪半幅衣袖。
    他一对三角眼中精光闪烁,咧嘴笑道:“小子狂妄无礼,一身皮肉倒是细嫩,与老夫那些鼎炉相比也不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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