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诸山来使的身份曝光,驿馆无疑成为最受欢迎的地方,不仅因为那里住着一位神秘来客,更重要的是那人是实实在在的仙女。睍莼璩晓为何?有消息说,皇宫御宴上风族公主水如云一舞,宾客们酒盏里的美酒全都变成水滴随之舞动。原先大臣们是怀疑风族公主有什么神秘功夫,却不知是谁传出消息,那些都是仙女使的仙法。
    更甚者,那日水如云一舞到底是何场景,仙女怎么施法,完完全全的都说得清清楚楚。
    炎京沸腾,三国都震动了,这世上真的有仙女!
    当这些消息传入鱼璇玑耳朵里,已经是第二日早饭后。赫连烬早就在天亮前离开了,而水如云则是带着图朵风风火火地朝她那里跑,把街上的消息都给她说了一遍。鱼璇玑不动声色地听着,好似方外之人对红尘中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水如云对她的表情很是失望,再怎么说她都该有些表现才是。见她不为所动,自己也觉得无趣呆了会儿就走了。
    盛名在外,鱼璇玑却只是安静地呆在驿馆的小院子里,白日里就在凉亭内煮茶,看花园里万千粉黛,无数人明着还是暗着来的,走来又来,往往复复一直到夜幕降临,“热闹”了一天的院子才有安静起来。而明天,就是那对双胞胎皇子公主的满月宴了。
    “姑娘,今天晚上要玉落守夜吗?”鱼璇玑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沉思,玉落轻轻为她取下头上的发簪,眼里含着浓重的怀疑,不禁地想起早上进来时发现了满床的碎布和床单上可疑的不明痕迹。那场景像是天人大战过后,而她发现那些黑色的碎布里还有男人衣料。明显是有人潜入了姑娘的房间,双方打斗弄成的。
    姑娘可是赫连大哥的人,因为周边都被监视住了,赫连大哥不能与姑娘朝夕相对,便又贼人趁机而入。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不然赫连大哥知道了该伤心难过了。玉落默默地想着,尤其是想到他曾为鱼璇玑所做的一切切事情,这个决定便又坚定了好几分。
    鱼璇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玉落的异样,淡淡道:“今夜的探子依旧不少,本座既然是他们口中的仙女,自然是该做些仙女才能做出的事情来。”
    “姑娘,千万不要妄动灵力!”玉落自然也是听到了传言,知道被人传的神乎其技的仙术就是鱼璇玑施展他们天族灵力使然,那些是小把戏她也会。可鱼璇玑不同,她的身体需要用灵力来克制随时都会倾轧过来的邪力,哪能随意地动用灵力。
    “本座自有分寸。”她扬手挥退了玉落,起身转眸看向铜镜中披散着长发的绝色少女,嘴角上翘,冷魅而无情。
    夜黑天高,一路孤月垂挂在遥远的夜空之中。
    “这可是侧妃娘娘要的荷花酥和甘霖,你们都快些。”一个大丫鬟领着两小侍女穿梭在森严的守卫的四皇子府内,她们脚步匆匆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大丫鬟呵斥人的声音。若有人识得她,定不会忘记那人就是曾经服侍过前任丞相嫡女安悦的丫鬟云竹。
    安悦进了皇子府成为侧妃,四皇子尚未立正妃,整座府里美姬无数,却只有玲珑阁的安悦最为得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为丫鬟却比四皇子的某些妾都过得好。
    在云竹不时的斥责声中,三人终于到了玲珑阁,守在门边的丫鬟将门推开,云竹将手一挥带着她们走进来,将托盘上的糕点和甘霖都摆在铺着上好绸缎绣着富贵花开桌布的红木八仙桌上。那边,安悦刚沐浴完,披着还滴水的湿发在四个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娘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云竹脸上带笑,伸手指了指桌上。
    雪白亵衣裤在身,玉体凹凸有致,隔着单薄的衣物也不失美感。安悦几步走来坐在桌旁,便有丫鬟拿了干的布帕为她擦拭着湿发,露出那张端丽雍容的美丽容颜来。水眸扫过桌面上精致的糕点,扬唇轻笑,催促着擦头发的丫鬟道:“动作快些,四殿下差不多快来了。”
    “娘娘今夜用了留香露,远远的奴婢就闻到幽香了。”云竹站在旁边打趣儿着,殷勤地为她倒上一杯热茶,同时斜睨过那擦头发的丫鬟,那丫鬟接到她警告的目光,下意识地浑身颤抖了几下,把头低着根本不敢去看云竹。
    安悦抬手喝茶,冷眼看过这些下人们的勾心斗角,道:“你们都下去吧,云竹留下给本妃擦头发。”
    “奴婢告退。”得到她的允许,丫鬟们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纷纷离开华丽的大屋,云竹当然欣喜地上来接手为她擦干秀发的重任。主仆俩说上几句话,等着司空久大驾光临玲珑阁。然而,都快等到子时了,司空久那边还是没人来。云竹瞧她眉眼间都是疲惫的神色,便宽慰道:“娘娘,殿下可能在忙其他的,您累了就先休息吧,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你,有心了。”安悦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干透的乌发,神色冷淡地望着空荡的门口,看不出表情喜怒。
    云竹听得心里咯噔直响,后背也沁出冷汗,忙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道:“娘娘,奴婢——”
    “既然你想下去守着,那边去吧。”安悦忽而发笑,那笑容明艳里却带着极深的阴沉,起身挥手,自己走到了床榻前掀开被子直接睡觉去了。跪在地上的云竹七上八下的心颤抖不已,等了会儿见床幔已经放下,才小心地站起来吹灭了灯火轻手轻脚地退下守在外间。
    听到动静,原本都闭上眼睛的安悦忽然睁眼了,侧头透过床幔往外看着,眼底尽是无尽的怨毒和冷意。
    安家败落,就她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做个普通的闺秀?所以,她看上了司空久这个男人,想方设法成为了他的侧妃,无论后院有多少男人她始终是最得宠爱的那一位。她不怕敌人,却最是无法容忍身边人背叛自己。云竹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在安家一直都是她的心腹,可到了这四皇子府,荣华富贵耀花了她的眼,竟偷偷地爬上了司空久的床!
    她以为身为主子的自己会不知道么?呵呵,要是这样,她还真是不了解这位跟了快二十年的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安悦的东西,哪怕是残次品,是个没用的东西,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染指。否则,死就是那唯一的下场!
    屋外渐渐地寂静,闭着眼躺了半天还是无法入睡,安悦便随意披了件外衣,从侧门走出去。月色尚好,就是烦心的事情太多,她走着走着到了府里的池塘竹林边,点亮着光火的亭屋附近忽然地闪出两道黑影来。安悦受惊慌忙地闪躲在一旁,那两黑影尽数躲进了隔壁的假山从中。
    心惊不已的安悦犹豫着是否要马上离开,却听里面有女人压低声音喝道:“你疯了,怎么这个时候跑去刺杀狗皇帝?”
    抬起的脚步僵在半空,安悦惊慌地将自己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暗处,假山里又传来女人的声音:“现在的炎京早就不安静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帝月星池都想把天诀搅成一锅粥,他是将来最可能成为皇帝的人,难道你要破坏他即将到手的江山?”声音虽然很低,却无法掩饰那里面强烈的斥责意味。
    “他不是郡王的根!”男人低声嘶吼着,语气里夹着浓烈的怒气,像是对什么事情充满了极度的不甘。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该死!”女人怒火交加的声音满是鄙夷,恨声道:“对,他不是郡王的种,可郡王妃是被襄惠帝那个狗贼给糟蹋了的,郡王因此而死,襄惠帝死不足惜。可郡王妃何其无辜,她只是个弱女子。他那般惊才绝艳,虽然是襄惠帝的儿子,可也流着郡王妃的血!”
    “他们母子是可怜人难道就不管郡王的仇了?”男人冷笑,满口阴鸷语气。
    女人冷嗤,道:“启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最好是让他来做决定。郡王妃和郡王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为了给老郡王奔丧,这对神仙眷侣指不定有着怎么的逍遥日子。可悲剧已经发生,郡王曾说郡王妃也是我们的主子,那他就是小主子。襄惠帝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小主子有权利知道,我相信他会给郡王夫妇一个合理的交代!”
    “你乱闯皇宫,还惊动了宫里的守卫,这几日在这里暂避。襄惠帝怎么也想不到,想要他死的人,就藏在他亲生儿子的府邸!”
    “你确定他还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对于女人的话,男人表示深有怀疑,更多的是不屑。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偷偷接触过,该明白的。能跟赫连烬齐名,他比襄惠帝其他儿子好多了去。”女人同样满口嘲讽,“别总是拿郡王妃失贞之事来判定她的儿子,当年的郡王妃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清楚楚……”
    假山里,男人和女人的争论还在持续,可躲在暗处的安悦却是已经大脑空白,吓得脸色无比苍白。她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皇家秘密,而故事中那至关重要的男人竟是她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桐封王!
    与赫连烬齐名,除了他还有谁?难怪襄惠帝对自己众多儿子都漠不关心,却宠爱着一个宗室子弟,原来如此!那个男人,才是未来的真龙天子!天地好似突然旋转着,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安悦意识不清地站起来,紧张地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没注意之下,脚上竟然踩到了一截竹竿。
    呼啦,竹竿摩擦地面发生清晰的声音,她完全没有了思考,拔腿就朝着有光亮的地方逃去。与此同时,假山里的男女同时闪了出来,一道银光射过,锋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扎入安悦的后背。
    全身剧痛,啪地下整个人都栽倒在地上,后背流出咕咕的热血,脑子里更是眩晕的厉害。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了这么句话:“这个人,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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