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今早府中送去一个下人,经她口供花姨娘一尸两命的案子与你有着重大关系,陈大人特地吩咐我们请六小姐过去一趟。夹答列晓”为首那人说话很快,声音很大唯恐她听不清楚。他说完,另外有两个衙差分别站在鱼璇玑身边,似乎是要逮捕她般。
    鱼璇玑推开一步,冷道:“我乃是相府小姐,又是皇上赐婚给十皇子的侧妃。如今我只是跟那案子有关系,并不是说本小姐就杀了人。你们奉命既然是‘请’,就不要做出押解的动作才好,免得给陈大人惹了不必要的麻烦。”一番话软硬兼有,饶是惯常耀武扬威的官差也心生了怯意,只得老老实实地请她过去。
    她满意地笑了笑,跟着官差朝府外走。
    而这一幕却把那些看好戏的人的下巴纷纷都惊掉了,他们从来不知道相府沉寂了十五年的六小姐会有这样强势的能力,连官差都能被她三两句话左右了。相反,拒霜和黄香却是急得不行,怕她真的出事,拒霜拉着黄香赶回碧瑶阁,找云姑商量办法去。
    陈温这次派了十多个人到相府“请”鱼璇玑,没准备囚车其他的代步工具自然也没有,鱼璇玑就只能跟着他们走到京兆尹府衙。炎京大街上一早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行两行官差中间走着一个穿着像大家闺秀般的女子。路人们都好奇着又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都尾随着去了府衙。接下来围观的人越发多了,更多的人都是在讨论鱼璇玑是什么身份。
    她外貌不出众,鲜少在外面出现,很多人都知道相府六小姐的名号,却不知人家具体什么样子。
    鱼璇玑转头看着那些指着她议论纷纷的人,嘴边泛起一抹讽笑。大夫人如此安排,她岂能辜负她的好意?要置她于死地,可她鱼璇玑哪会是那般好欺负的人?大夫人,游戏已经开始了!
    京兆尹府衙大堂,座上屋堂上悬着明镜青天的匾额,两侧是拿着棍杖站得直直的衙差,一声惊堂木响,随着一声高喝,“带嫌犯!”鱼璇玑被官差带了上来,带着枷锁镣铐伏在地上的李嬷嬷入眼就瞧见了。看见鱼璇玑的瞬间,浑身狼狈的李嬷嬷身子更是禁不住地抖动起来。
    “小女安陵见过陈大人。”没有跪地,只是虚虚一礼当即就站直与陈温对视起来。
    陈温面露不悦,再一次拍了惊堂木,喝道:“安陵,今早相府派人送来刁奴李嬷嬷,供认花姨娘死的那个晚上你曾去她的院子,指使李嬷嬷诬陷他人,趁着李嬷嬷走后回去杀了花姨娘,你可知罪?”
    “请陈大人一次性将话说清楚,我指使她诬陷了何人?怎么诬陷的?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花姨娘的?”鱼璇玑始终淡淡的,陈温脸上的威严她好似什么都没看见。面上分明没表现出不恭敬的样子,却给人种很冷傲张狂的感觉。
    做了多年的京兆尹从来都是他给犯人吃苦头,何时有被这样奚落?陈温压着满腔怒气,道:“李嬷嬷,你讲给六小姐听听。”
    “是是,大人。”李嬷嬷浑身脏乱,头发跟鸡窝般堆着,惶恐道:“那天花姨娘在六小姐的碧瑶阁喝绿茶险些落胎,大家都觉得这事儿是六小姐做的,但是相爷和夫人都不在府中,暂时管家的卫姨娘拿不了主意就没处置六小姐。当天晚上,六小姐找我威胁说要让花姨娘知道她险些落胎跟六小姐没关系,还让我在话中透露出三小姐和卫姨娘,让花姨娘怀疑她们。我做了后就去禀报了六小姐,之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花姨娘被人发现时早就死了。我心下害怕不敢将此事说出,偶然听闻晚上在外间给花姨娘守夜的丫鬟说,她们好像看见过奇怪的身影,那时辰就是我回去休息六小姐还未离开的时间。所以……”
    “所以,本小姐就是唯一的杀人凶手?”鱼璇玑接了李嬷嬷的话,挑着眉看了下上座的陈温,道:“敢问陈大人,花姨娘是怎么死的?中毒?刀伤?”
    陈温哼声,道:“仵作查不出是什么原因,看不出中毒身上也没有刀伤。”死时还带着笑容,这般奇怪的死法他还真没看见过。
    “找不出死因,查不到凶器,更是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证据,这样就判定我是杀人凶手?”她冷嗤,“原来陈大人是这样断案的啊,小女真是见了见识。”
    看他张嘴要说话,她又抢了白,“李嬷嬷,你应该庆幸一点,若我真的是凶手,你早就下去伺候花姨娘了,而不是还有机会享受着枷锁镣铐在身的待遇。2”
    李嬷嬷吓得浑身一抖,眼睛里露出诧异来,就怕鱼璇玑不承认那晚来找过她的事实,急忙道:“六小姐,要不是你用我儿子偷盗打碎了相府府库中的宝物这事儿要挟我,我是决计不可能……”
    “不可能杀人是么?”鱼璇玑截住她的话,“这么说,是你杀了花姨娘的?”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我。”李嬷嬷慌张地摆手,“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帮六小姐在花姨娘耳边吹风,给我一百胆子我也不敢杀花姨娘啊。”
    “杀人者谁会把‘我杀了人’挂在嘴边啊,其实本小姐也相信不是你杀了花姨娘。不过呢,这诬陷的招不够精明,那人应该教教你怎样把谎话说得天衣无缝,这样即使本小姐没杀人,同样也能冠上杀人犯的罪名,陈大人更是能得赏识,一举多得你说是不是?”她这话明显是对着李嬷嬷说的,可听起来就不像那么回事了。
    陈温和李嬷嬷两人在同一时想到的是:她该不会发现是大夫人指使的吧?
    当然,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傻地问出去。可鱼璇玑是谁,不消他们说都知道主使者是谁。
    “说来说去,陈大人还是不知道花姨娘怎么死的,也不清楚杀她的人是什么动机。但是今日大人这般大张旗鼓地将我找来,炎京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看来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这牢狱之灾我是得受了。当然,本小姐也体谅大人不容易。不过还是得提醒大人,一定要在十皇子正妃进门前将此案审结,毕竟皇上答应了我正妃进门后我这侧妃也差不多该入门了。”鱼璇玑一脸好心好意,真实如何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
    陈温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想了会儿赔笑道:“六小姐说这话严重了,本官只是传讯与你,并未说六小姐就是……”
    “大人好心安陵领了,但是大家都看着,大人要是放我走了,炎京的百姓会说大人迫于十皇子的压力不敢收监嫌犯,这样落得官官相护的名声,安陵怎么对得起十皇子。”她垂头,拒绝了。
    “那,那好吧。”外面那么多百姓围观,有被她拒绝,陈温也不好再说放了她这般话,只好下令将她收监,宣布退堂。
    一场声势浩大的问询就这么草草结束,围观的百姓们将堂上看到的传了一通,相府六小姐的名头更胜从前啊!
    外面,阴云层层,看不见半点阳光。京兆府衙牢房内,阴暗潮湿中夹着难闻的气息充斥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可能因为她身份特殊的缘故,陈温让人安排了间看起来要干爽些的牢房,草堆上也铺了席子,算是犯人里面最好的待遇了。
    鱼璇玑抱着双臂站在牢房里,眼眸却是看着一处打了铁条的小窗户。即使身陷囹圄,她脸上仍是淡淡的,对周遭的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静寂中,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鱼璇玑不禁笑了,转身去却不由一愣,继而便了然了。
    “我想过很多人,却没料到第一个来的会是大公子你。”鱼璇玑将手垂下,隔着牢门看着越走越近的安勇。他能来,说明翠浓的尸体和她的话给了卫姨娘很大的冲击,安勇应该是来一探究竟的。
    安勇看她神色泰然,陷入牢中却不见哀戚,心底对她有份赞赏,近前来朝狱卒挥了挥手。
    “大公子,那小的先告退了。”狱卒将他领到了鱼璇玑的牢房门前,狗腿地笑着离开,显然是收了他的好处。
    “六妹,你是不是知道十四年前周岁宴上的内幕?”安勇没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说起来,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严肃。
    鱼璇玑蓦然哼笑,惯性地挑起眉朝他睨去,清声道:“大公子为何这么问?”
    “我虽没去过清姝院那里,也不知母亲当时看到的翠浓尸体是如何恐怖,但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六妹当时的言行举止,不得不让人怀疑那是你故意安排的?”安勇人没有安禄那般的城府,却也看得清事实,鱼璇玑早上的行为的确惹人怀疑。
    “大公子说是我安排的,那我这么做有何目的?”她没承认也未否定,反而反问起安勇来。
    安勇脱口道:“十四年前七弟被毒死另有隐情,你母亲不是下毒之人。”
    “哦,那大公子相信么?”鱼璇玑笑笑,那笑却冷若寒冰。
    “当年的事已经成了无头案,一点头绪都查不到,如今又有何蛛丝马迹可寻?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安勇的语气凝重,瞪着她。
    她看着墙上的小窗,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冷漠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相信我的母亲是被冤枉的,这就是我所知的,可你相信么?其他人相信么?”质问,迫人的压抑直面而来。“大公子,你若真想知道七公子的死,不如回去请卫姨娘好好想想她当年做错了什么。至于你说的翠浓,她的死与我无关。我可没本事把人带进去杀了又不漏痕迹地出来。再说了,翠浓明显是被吓死的,清姝院也不是偏僻之地,相府护卫那么多不可能听不见什么动静。”
    “我母亲当年有做错了事得罪你母亲了?”安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怒火升腾。
    鱼璇玑闻言摇头,“当年我母亲受宠不假,可却没什么权势,犯不着做出杀七公子泄愤的事,况且又是在她亲手操持的周岁宴上。换做是你,你会用这样蠢笨的法子来?”
    “你的意思是夫人?”安勇忽然想到翠浓的身份,十四年前她可是大夫人的心腹,周岁宴发生毒杀事情后没两月翠浓就被打发了。当年他年幼加上离府多年,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的存在。可大夫人下毒这也说不通啊,因为五公子安纯也在这周岁宴上中了毒傻了多年。
    “我没说是谁,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鱼璇玑避开这话,神情冷冷。
    “这件事我只会调查清楚。六妹,你跟我说句实话,花姨娘是不是你杀的?”炎京都传遍了花姨娘死的那晚,鱼璇玑去过她的院子,不过是因为不知她怎么杀了花姨娘,又兼身份特别,陈温才收监。他作为丞相的长子,有必要在父亲不在家中的时候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一会儿说我杀了翠浓,马上又来花姨娘被我所杀,难道我长得那么像杀人狂魔?”她脸上没有怒气,只有浅薄的嘲弄,好似在说他无知。
    安勇愠怒,道:“花姨娘说话虽有刻薄,但毕竟怀着身孕,一尸两命难道你不觉得残忍?”
    “残忍?”鱼璇玑念叨了一遍,忽而展颜而笑,直盯盯地看着安勇,讥诮道:“说起残忍,谁比得上佛口蛇心的卫姨娘?你回去问问她,晃儿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死,那枯井离她的院子并不远,难道她就不怕鬼魂夜夜惊扰?顺道再问下她,让人对死去的人鞭尸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天理报应死后也会被鞭尸?”
    “胡扯!”安勇怒斥,对鱼璇玑的控诉赶到愤懑。
    “告诉她,欠了别人的总归是要还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吹到她身上的时候可得好好承受着。”她极为“好心”地劝告,身上总有阵阵寒气氲散。
    亲生母亲被人如此诋毁,安勇怒不可遏,一向不与女子动手的他也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打她一通。“安陵,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这般毒辣?你这样子对得起父亲的养育之恩么?将来你还怎么做十皇子的侧妃?”
    “我说过了,你的母亲比蛇蝎更狠毒,你要不信回去好好问问,看看你崇敬了半生的人心底是如何肮脏卑鄙。再者,你也别觉得你有多高尚,就是死人也不敢教训我,更别说安禄。”她说得毫不留情,未闻怒意可就是觉得每句话都冰寒至极。
    “你放肆,怎么可以直呼父亲的名讳?”安勇发现,他真有种第一次遇见她的感觉,这跟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安陵完全地判若两人。
    “我从未当他是父亲,他也不配。”前世的她深受父母所爱,即使父亲的妾室也对她关爱有加,可以说很是幸福。反观安陵,她低贱得还不如相府的奴婢。哪怕她冷情,也深深为安陵不平。
    “安陵幼时在相府过着怎么的生活,你也应该有所听闻。一个风寒被诊断出花柳病弃尸乱葬岗,当着十皇子说的好听要给安陵一个公道,如今公道在哪儿?他有提起过这件事?入住碧瑶阁,无非是不愿意得罪十皇子,暂时容我放肆是为了攀上十皇子巩固他的丞相之位。如此种种,他全是为了自己的着想,何曾想过我?”
    “你在相府锦衣玉食,不曾过过安陵母女凄惨的生活,你有什么资格去评述?大公子,你要是有空还是想想自己将来的出路,安陵的事用不着你费心。”鱼璇玑不屑地侧了个半身,徐徐道:“丞相府是名门大家,安禄百年后安家所有都归安纯继承,而非你这个庶出的长子。当然,跟纨绔的安和相比,你要聪明得多知道给自己找后路,不用像他那样,注定以后仰人鼻息过活。然古语有云: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大公子,可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安勇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鼻端重重地喷出鼻息,再也不跟她辩驳一句,甩袖离开。
    窗外,寒风涌进来,好似还夹着雨丝般,沁着森森冷意。鱼璇玑抬头仰望着狭小的天,嘴畔满是玩弄之意。安家被襄惠帝视为眼中钉,安禄左右逢源的举动想必已经令帝王不快了,若这长济关的总兵也动了别的心思,安家的富贵日子也该开始倒计时了。
    安禄,这些是我替安陵向你讨要的,你的相府从此将鸡犬不宁!
    “好一句‘世无常贵,事无常师’!”清冽甘醇似酒的音调突兀地响起,伴着极轻的脚步而来。
    鱼璇玑心头猛然一跳,转身同时正好将来人看清楚。不是一个人,而是司空珏和司空凌,说话的人正是司空珏。这两人俱都一身华衣或英武不凡或俊逸如仙,站在这里恍若生出光彩照亮了这破败之地。恍惚中她好像闻到了玉簪花的清香,在满室的潮湿发霉味道中稍显淡了。
    他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她微拧着眉,语气不冷不热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殿下和王爷。”先有个安勇不在她预料中,现在又来个司空珏,莫非老天是想给她什么惊喜么?
    “陵儿,你可还好?”司空凌超他一步跨到门前,隔着牢房间隙询问道。英挺的双眉蹙着,黑亮的双眸紧紧看着她,欲言又止。他身后的司空珏听闻他这么说,低垂了眼眸打量了下牢房四周,不语。
    陵儿?乍一听到这个称呼,鱼璇玑微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她缓缓摇头,淡声道:“他们没对我用刑,不过是关在了这里。”
    “你放心,本殿不会让你在这里受委屈的。”司空凌心头微沉,没想到自己下朝还没回府,就听到了她被送官究办的消息。他也知道,鱼璇玑是何等聪慧的人,自然清楚什么是于自己最有利的。弄出这么大的事,她的表现这样平静,要么人真是她杀的要么她太坦然,故而才不惧怕。
    鱼璇玑没有错漏他眼中思索中流露出来的疑惑,却也不多解释什么,只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六小姐会武功。”司空珏站在一侧,与他们二人稍微离得远些。他白净的广袖长袍扫到地上,却像是一点灰尘都沾不到。浅棕色的凤眸柔转向她,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心情很好般。
    “在上书房上为安陵把脉的时候,王爷就应该察觉到安陵会武功,不过是太低微了不值一提。”鱼璇玑没否定,把事情扯到那次事件上,纵然别人知晓她犯了欺君之罪,那么也是司空珏暗地纵容的。她眉梢上挑,墨玉瞳中流转着镇定从容,与他投来的目光相遇,换得冷澈如水的淡漠无痕。
    司空珏沾唇浅笑,端若朗朗清风吹拂大地般,无论怎么看怎么舒服。眼睛在她跟司空凌之间回转,逡巡后便又笑道:“六小姐好智计,本王佩服。”
    “王爷过奖了。”鱼璇玑看他那般,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这司空珏是不是发现了她什么事情?
    旁边的司空凌看他两人说话的言语神态,面上并无不妥却让他感觉他们在打哑谜,偏偏他一知半解的。碍于牢房之地,有些话他也不便问了,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她道:“有本殿做主,陈大人不会对你动用私刑,这个案子本殿定会督促他们早日破案。”
    “安陵自是相信殿下的本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殿下和王爷还是走吧。”鱼璇玑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忸怩之色,伸手就把披风接了过来,那自然的模样好像是在拿自己的东西。司空凌心头欣喜,嘴角扬起笑的弧度。司空珏眸光微闪眼眸深邃,他们才被赐婚感情就有这么好了?
    司空凌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又好生安慰道:“你好好保重自己,本殿和王爷就先走了。”
    “恭送殿下,王爷。”她埋头屈膝虚虚一礼,司空珏最先转身而去,司空凌好像还有些不放心般看了她两眼,这才离开。
    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鱼璇玑缓缓站直身子,嘴角的笑意慢慢地开始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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