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神医谷。
    冬天一来,全世界都入了冬。鹅毛般的雪粒子裹在风里,簌簌的飞着,洋洋洒洒间,将四方天地都染成一片刺眼的银白。云渊白舍外的院子里,早就铺满一层洁白的霜,唯独留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小道,从院门口衔接到房门口。
    就好似,在银装素裹的白里,劈开一条蜿蜒小道来。倒是成了冬日里,尤为别致的风景。
    几株梅树,迎风傲雪的挺立在院子里,积雪结成冰凌挂在树梢。红梅点在冰凌上,天光穿透冰雪照耀在红梅上,那盈盈灼光,曼妙的不可方物。不时,花苞随风而轻轻摆动,将独有的傲人清香,送入到房里来。
    香味太浅,来不及吹入房里,就被房内的熏香,压散了。
    青梅站在堂上,端着换下的火盆递给门口的青霜。自己接过新的火盆,拿着火钳子不停的搅拨着。直到烧红的火苗蹭蹭蹭起来,方是停手。好在火盆里烧的乃是宫里贵人们才用的起的银丝炭,半点气味也没有。
    偌大的房里,只能闻到清凛甘苦的瑞脑香。
    “谷主,您该喝药了。”火盆的炭火才烧起来,青川来的还真是时候。一手掀开门口厚实的挡风帘子,一手端着托盘。盘上是一药盅,盖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头。只能瞧见外头,是白瓷青花纹样。
    慢慢踱步到坐在堂前软榻上的凤绾跟前,青川将药盅放到一旁。盖子拿开,独特的药香味,瞬间飘满屋。拿起药盅轻轻晃了晃,青川将药盅里的药汁倒到碗上,呈递到凤绾手中,
    “谷主,趁热喝吧,若是凉了只怕要更苦呢。”
    也没说不喝,凤绾只是满脸不悦的从青川手中接过药碗。一对好看的凤眸漫不经心的往漆黑的药汁上瞟过几眼,瞬间清秀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都说医者不自医,平日里,凤绾治病救人,妙手回春。可谁知道,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恐惧喝药。这些天来,喝的那些安胎药,可是将她折磨的够呛。有时候,呕的凤绾连胆汁,都要一并吐出来。
    想想,凤绾只觉如噩梦一般。
    可尽管如此,凤绾还是不曾后悔,将腹中的那个孩子留下。
    如是想着,凤绾的眉眼忽尔变的温柔。修长而白皙的长指,不由自主的抚摸上自己隆起的腹部。算了算日子,凤绾的预产期就在一个月后,眼下的身子已经极重了。隆起的腹部,就好似在肚子里放了一个球。
    有的时候,就连翻身,都觉得困难。可是每每感觉到腹中的那一阵悸动,凤绾的心都软下来,好似所有的辛苦皆是值得了。
    “哎,儿呀儿,为了你为娘可是吃了这些个苦,希望你出来之后,要好好孝敬为娘才是呀。”自言自语的感叹一声,凤绾将缠绕在腹间的手拿起来。双手捧着青川递来的药碗,将里头漆黑冒着苦涩药味的药汁,阖眸一饮而尽。
    在凤绾喝完后,一旁的青川立马将放置一旁的清水及蜜饯递过来,给凤绾过口。
    许是太能折腾的缘故,凤绾这一胎的胎像不是很稳,时常有些见红。好在,凤绾自己就是大夫,倒是能给自己开一些对症的药,总算有惊无险的将孩子保下来。只是苦了凤绾这个,极其讨厌喝药的人。
    居然,跟那些苦涩的中药,做了几个月的伴。
    想到此,凤绾就恨明阳恨的牙痒痒的。可是一想到明阳,凤绾的内心又忍不住冒起酸水。
    也许如今,他正在暮染跟前献殷勤吧。明阳对暮染的感情,凤绾虽然不知道缘由,可从平日里明阳的一举一动来看,也是能看的清明。所以,在明阳缠着凤绾说要负责的时候,凤绾才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掉。
    “谷主。”看着凤绾将要喝完,青梅命人将药碗那些全都端了下去。正要搀扶着凤绾躺下,却是见着凤绾触不及防的陷落入到深思中。
    隐约能够猜到凤绾在想什么,青梅小心翼翼的上前,轻轻扯了扯凤绾的衣袖。才算将凤绾的神思,给扯了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青梅,青梅讪讪笑着开口,
    “谷主,眼看您这肚子,也是要生了。难不成,您当真想一辈子,都这般瞒着么?若是孩子出生之后,您如何跟他说,他的爹爹……”
    “他没有爹。”青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绾烦躁的打断了,好看的凤眸匆匆一拧,拧过几片漠色。
    “若是孩子出生了,我会告诉他,他爹死了。他爹是个大英雄,会了救我们娘两,死在山贼的手里。而我的儿子,不需要爹,只要有我就够了。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谷主。”看着凤绾脸上倔强的神色,青梅好一番心疼。幽幽迈步上前来,一对眸子里,都盛满氤氲的雾气,
    “这往后的日子那般长,您一个人,可如何过呢。这些日子来,奴婢看的也是清楚的,明阳将军对谷主您,并非是无情的。只要……”
    “青梅。”再一次,打断了青梅的话,凤绾一张笑脸都落满怒意。就连声音,也隐约抬高几分,
    “青梅,本谷主念你是从小跟在本谷主身边的,所以才对你亲厚几分。若是你往后再如此自作主张,口无遮拦的,那就休怪本谷主不念当年的旧情,将你送出神医谷去。”
    如凤绾所说,青梅跟凤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若是没有凤绾,青梅也不过是当年螺洲城里头一个三餐不饱的小乞丐,正是因为凤绾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青梅才对凤绾尤为不同。
    青梅到底,也是熟知凤绾的性子。看她模样,知道她是真的怒了。也知道,自己若是再说下去,凤绾指不定真会将自己赶出谷去。于是,青梅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是福了福身,上前来搀扶着凤绾躺下,
    “谷主您刚刚喝了药,想来也累,先躺一会儿,歇一歇。等到午膳的时候,奴婢再喊你起来。”
    “嗯。”跟青梅争执这么久,凤绾是真的累了。当下不再多言,任由青梅扶着自己,躺了下去。
    拿起被褪到角落里的被褥,青梅盖到凤绾身上,又是四处检查一下门窗跟火盆。确定无碍后,青梅才是抬脚,走出了房门。
    隐晦的天光,穿透一侧的纱窗,慢慢的散落到房里来。落满到凤绾的脸上,将她面上的神色照亮。那满脸倔强的无奈,让略显得的丰腴的小脸,变的尤为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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