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被御林军送回来的时候,团子赶紧将池冉交给一旁的宫人,亲自迎了出去。
    这时候的暮染,整个人如同筋疲力尽的鱼,被一左一右一个御林军将士架着,送到百鸟朝凰的门口。暮染毕竟是圣后,即便是得到玉瑶儿的命令,御林军的将士也不敢放肆。甚是有礼的,将暮染扶到百鸟朝凰的门前来。
    看着暮染的模样,团子顿时火冒三丈。往门口一站,立马指着送暮染回来的那两个御林军将士,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真真是胆大包天了你们。胆敢对圣后娘娘无礼,若是圣上回来,仔细你们的皮。”
    在宫中行走,自然识得团子乃是百鸟朝凰的大宫女,也是圣后跟前的红人。两个御林军将士挨了骂,也不敢翻脸,一副好脾气的跟团子好说歹说着,
    “团子姑娘,此乃太后娘娘的意思,实在与我等无关。圣后娘娘,小的已经送回来了,还请姑娘,照顾娘娘。”
    说着,恭敬的将暮染扶到团子身边。
    搀扶好暮染,团子狠狠的剜两个御林军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为难他们。而是扶着暮染,回到殿内。将暮染扶到榻上,团子看着暮染满脸的倦色,顿时哭出声来,
    “娘娘,您怎么样了,眼下殿下危在旦夕,您又如此。陛下又前往泰山祭天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许是听到团子提到池冉的缘故,暮染的眸光骤然亮起来,强行撑起身子,就要往内殿走,
    “冉儿,我的冉儿。”跟御林军打了那么久,暮染全身的力气全都被耗光了。眼下站起来,竟是连路也走不稳。才走两步,脚步就开始虚浮,若不是团子扶着,整个人都要跌在地上。
    跌跌撞撞的,总算是入到内殿。
    暮染亲自坐到池冉的床榻边去,伸手抚摸着池冉的额头,眼泪从她的深眸底,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砸到池冉脸上,炽热的温度,烫开了池冉清亮的眸子。看到暮染哭了,池冉稚嫩的脸上飘浮起满满的心疼。白皙的小手抬起来,抚摸到暮染的脸上,
    “母后,你不要哭。是冉儿不好,冉儿不该贪玩。母后你放心,冉儿,冉儿……”还想说什么,池冉却忽然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昏死过去。
    “冉儿,冉儿。”看着池冉忽然合上的眼眸,暮染整颗心都仿佛被掏空了,激动的大喊出声。
    双手颤抖的往池冉的鼻息探了探,虽然微弱但仍然存在的呼吸,让暮染惊骇到惨白的脸色,恢复一丝血色。忍着内心剧烈恐惧跟心痛,暮染咬着牙,回头看着团子等人,吩咐道,
    “去,把酒窖里的酒全部拿过来。去准备热水,还有毛巾。快去。”
    “是。”百鸟朝凰里的宫人并不明白,暮染到底想干什么,却也不敢质疑暮染的话。福了福身后,立马退下去准备暮染需要的东西。
    只有团子心里清楚,暮染这是要利用物理降温的方法,给池冉退烧。
    很快,宫女们就拿着暮染需要的东西过来。暮染片刻都不敢耽搁着,让团子将池冉的衣服脱了,自己拿着被酒沾湿的毛巾,往池冉全身擦着。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等到快天明的时候,池冉终于缓缓睁开眼眸,看着暮染。咧唇轻轻笑了笑,
    “母后。”
    看到池冉醒来,暮染抬手抹了抹眼眶里洋溢出来的泪,扑腾上去,紧紧握住池冉的手,
    “冉儿,你醒了,母后在,母后在。不要怕,不要放弃,母后一直都在。”
    暮染不想哭的,但是看到池冉受苦,暮染的内心全是煎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眼泪一抹去,马上又溢出来。就像是夏天冰块上面的水,一擦去,立马又融出来。
    看到暮染这样,池冉吸了吸鼻子,好像也隐约哭出声。
    “母后,冉儿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冉儿会,冉儿会乖乖的。冉儿会,会,会听母后的话,再也不让母后,担心了。……冉儿,冉儿……”池冉的好状态并不能支撑他将所有的话讲完,稚嫩而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慢慢消失在晨起时的第一缕阳光中。
    那一对漆黑而乌亮的眼瞳,也缓慢的合起来。暮染的世界,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冉儿!”失声痛喊出来,暮染扑上前,楼主池冉的身子。可但暮染战战兢兢的探手上去抚摸池冉的鼻息的时候,那停止跳动的呼吸,骇的暮染立马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喃喃自语,
    “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娘娘!”看这样的情形,团子跟百鸟朝凰内的宫人们,都已经明白过来。同时哭出声音,跪在地上。
    而暮染的儿子,那个即将满四岁的小小孩童,那个会安慰母亲,如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在月隐皇宫的漫天冰雪中,悄然长逝。
    池冉的离开,似乎带走了暮染所有的生气。暮染不让任何人碰池冉的尸体,也不愿意将池冉的尸体下葬。而是孤身一人,终日守在池冉的尸首旁边。不吃不喝,也不睡。
    团子几次想进来,但是门被暮染死死的锁着,团子等人,根本无从而入。
    直到有一日,天放了晴,潋滟的太阳挂在天幕上,宛如一轮发光的玉盘。看着阳光穿透纱窗,照落入殿内,在金色的地砖上溅开几圈好看的涟漪。暮染的面容在那片涟漪里,缓缓绽开笑靥。
    欢天喜地的起身跑过去,暮染将池冉抱起来,走出殿门。
    看到接连几日闭门不出的暮染,突然抱着池冉的尸体出来,百鸟朝凰的宫人皆是被吓的一脸错愕。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跟暮染行礼,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暮染,看着她将池冉一步一步的抱出去。
    还是团子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拦着暮染,问,
    “娘娘,您抱着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团子?”还能认出团子,暮染面朝着团子,挤出一缕笑容。缓慢开口,
    “天放晴了,冉儿最是喜欢有太阳的天气了。我抱着他出去晒晒太阳,他就不会睡了。他就会醒过来,喊我母后。”
    “娘娘。”暮染还在笑着,一边说话,一脸温柔的看着怀里的池冉。好像她的儿子,真的是睡着了而已。可听着暮染的话,团子的心没有来由的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落下眼泪。忍着哭腔,团子上前搀扶着暮染,
    “娘娘,殿下已经死了。”
    “你胡说。”像是被团子的话刺激到一样,暮染的神色猛然大变,狠狠的瞪着团子,斥声厉喝着。
    “我的冉儿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娘娘。”哭着跪倒在暮染跟前,团子死死揪着暮染的衣襟,知道自己的话对暮染而言如同万箭穿心。可是团子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开口,
    “娘娘,您放手吧。让殿下入土为安吧,您这样,殿下即便是到了黄泉路上,也是不安心的。”
    “你住口,不许你胡说八道。”一脚踹到团子的心口,暮染扯开了团子的纠缠。退开好几步,防备的看着团子,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的团子。你不是,你怎么能咒我的冉儿呢,你怎么能。”
    “娘娘。”被暮染踹倒在地,团子也不起来,只是趴在地上低声的哭泣。
    “啊!”实在是受不了了,暮染大喊一声,抱着池冉,再次回到房中。而在暮染关门之前,团子抢先跻身进去。与暮染一同,入到殿内。
    警戒的看着团子,暮染抱着手中的池冉,怎么也不愿意松手。看着暮染近乎癫狂的模样,团子阖了阖眼眸,狠了狠心,道,
    “老大,您醒醒吧。殿下已经死了,你怎么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呢。殿下怎么死的,您直接心里最为清楚,为何咱们费尽心思都请不来太医,为何那些御林军胆敢对你出手。还有太后,为什么杀啥时候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这宫里,已经乱了,若是娘娘您再不出来主持公道,只怕这宫中,就要变天了。殿下已经死了,娘娘,您就不想帮他报仇么。”
    “呵呵,冉儿。我的冉儿。”团子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刀刀都划中暮染的内心。那迟钝的疼痛,见将暮染从自己编造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团子说的对,池冉的死,确实透着古怪。还有太后的病,还有玉瑶儿……
    忍下悲伤,暮染将池冉的尸体抱到床榻上,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但是暮染也没有去擦。放下池冉后,暮染一步一步,从床榻边走出来,情绪依然恢复正常,
    “传令下去,皇长子病逝了,发丧吧。”
    “是。”热痛接下暮染的命令,团子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高呼出声,
    “皇长子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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