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有孕的消息传到木兰围场后,池墨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即刻赶回京城。
    在经过三天的披星戴月的赶路后,池墨总算回到宫中。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下,池墨一身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百鸟朝凰内。连团子看到,都是吓了一跳。
    可是团子什么也没有说,就带着宫人们悄悄的退了出来。
    慢慢的踏步在金色的宫砖上,眼下天已经黑了,夜色在窗外浸染一片黑暗。大殿内,早已掌起了灯。明亮的烛火,照耀在宫砖上,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使得池墨落在宫砖上的倒影,显得有些模糊。
    小心的掀开挡在内殿玄关处的珠帘,池墨隔着朦胧灯火,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暮染。
    这么多日不见,她又瘦了。白皙的小脸,瘦的下巴都是尖的。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损她的美丽。倾城绝代的面容,倒映在铜色的菱花镜中,池墨远远的看着,心中皆是满足。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暮染没有回头,误以为是团子,
    “团子?”
    “小染。”听到暮染的声音,池墨不再躲着,从珠帘后走出来,走到暮染身后。
    听出池墨的声音,暮染站起身来,隔着朦胧烛火,看着池墨,
    “你回来了?”千言万语,是爱是恨,暮染自己也说不清了。只是看到池墨的时候,只能漠然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忽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了一会儿怔,百转千回的话到唇边,半晌还是四个字,
    “你回来了。”话落时,眼眶却是红了。
    “对不起。”暮染一哭,池墨就觉得他的心被人抽冷的疼。大步迈过去暮染身旁,将她搂入到怀里,紧紧的搂着,
    “对不起,小染,对不起。”声音低迷入耳,带着深入骨子里的愧疚,折磨着池墨,也折磨着暮染。小心翼翼的,池墨将暮染抱起来,抱到床榻上。穿透朦胧烛火,池墨盯着暮染的脸。深若寒潭的眸子里,滚动着灼灼的亮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顺势落下,到底是没有落下来。
    将头抵在暮染的头上,池墨的声音低低的,好似从喉咙见凿出来的声音一般,似哭又似笑,
    “上天终归待我不薄,我们有孩子了。小染,我们有孩子了。”
    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池墨,暮染的眸色恍如被定格住一样,久久都移不开。沉吟许久,才是吐出声音,
    “池墨,我累了。”
    此话一出,池墨整个人恍若雷击,愣了很久,都不能回过神。暮染的这句话里,藏了太多的深意,太多池墨接受不了,也不敢去想的深意。池墨到底还是懦弱,故意当做没有听到暮染的话一样,池墨笑了笑,故作若无其事,
    “天色不早了,小染,休息吧。”
    “嗯。”并没有去揭穿池墨,暮染微微的点了点头,在床榻上躺下来。
    许是怕刺激着暮染,池墨没有与暮染一起躺下,而是守在暮染的床榻边。直到暮染入睡了,他才是起身,慢慢离开了百鸟朝凰。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团子正要带人进来伺候暮染梳洗。却是发现,池墨已经等在门口。与门口的宫人一道,入内去服侍暮染。连同暮染用膳,池墨都是亲力亲为。
    暮染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池墨像是受到鼓励一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此举有辱身份,反而开心的像个孩子。
    等的暮染用过早膳,有宫人将熬好的汤药送了进来。
    池墨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手接过汤药,喂给暮染。
    漆黑的药汁漂浮着白色的烟气,清苦甘凛的味道,不时从药汤里飘出来。池墨先是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舀碗里的药汤。本是想将药汤吹凉了,再喂给暮染。却是不经意间,从药汤里闻到了奇怪的气味。
    当下池墨脸色一沉,可仍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药碗移开,并没有喂给暮染。而是讪讪的笑着跟暮染道,
    “这药太烫了,我拿下去凉一下。过一会儿再端过来,这药也苦的很,团子,你去弄些蜜饯过来,给娘娘过口。”
    “是。”今日见池墨那么殷勤,团子对池墨的态度好了一些,也给了池墨一些好的脸色。接下他的话后,很快就退下去。池墨也端着那碗清凛甘苦的药汤,走出大殿。
    拐到大殿外的回廊下,池墨找来的青木,将汤药递给了青木,吩咐道,
    “将这碗汤药处理掉,另外弄一碗过来。还有,仔细查一查,娘娘的安胎药是由谁经手的。”
    “陛下,这药?”从池墨的神色里开出端倪,青木满脸的疑惑,诧异的问着池墨。
    池墨脸色仍旧不好,就跟风雨欲来之前的阴沉一般,阴翳全都堆压在眉梢。他那狠意洋溢在寒潭般的深眸里,仿佛要溢出来样。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一字一句的开口,
    “这药里,搀了藏红花。藏红花乃是活血之物,有孕的妇人最忌食用。自古以来,宫中最善于用它来打胎。”
    “什么!”池墨的话一出,青木也是被吓到了,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清隽的脸上,一片刷白。
    暮染在池墨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青木跟团子是最为清楚。眼下暮染又怀了身孕,竟然有人敢如此大胆,对暮染下手。想来那人,是好日子过的太久了。
    青木不敢耽误的太久,听了池墨的话后,端着那碗汤药走了下去。
    青木的脚步还没走远,忽尔又被池墨给叫了回来,
    “等等。”
    站住脚步,青木回头,不解的看着池墨,
    “陛下?”
    “娘娘的药,你亲自盯着,朕要万无一失。还有,百鸟朝凰上下的人,出了团子跟瑶心,全部换掉。万无一失,可是明白?”仍旧拧着眉,沉重的心事压在池墨的眉梢,池墨一五一十的仔细吩咐着青木。
    “属下遵旨。”双手抱拳领下池墨的命令后,青木才敢退下去。
    没有让池墨等的太久,也就晚上的时候,青木就拎着几个宫女太监,走入到御书房来。
    几人不过是最下等的宫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青木拎进御书房当即战战兢兢的跪下来,给池墨磕头行礼,
    “奴才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因为暮染的事情,池墨脸上的阴沉丝毫未褪。漠然的看着低下跪着的几个宫人,声音也如寒潭里飘出来的森冷。冷冷的盯着跟前的几人,池墨顿默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娘娘的汤药,一贯是你们几个照料的?”
    “陛下!”一听到是暮染的药出了问题,几人的脸色立即发白。“噗通”一声,又跪回到地上,不停的磕头,
    “启禀陛下,娘娘的药是由奉天殿的碧霄姑娘送过来的。奴才不敢瞎说,太后娘娘因是担心奴才们照顾不周,所以特地由奉天殿送过来。”
    “奉天殿。”听到暮染的药是由太后送过来的,池墨的脸色由阴沉,转化成了茫然。
    若真是由奉天殿送来,那不应该呀。
    暮染怀的乃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太后的孙儿。到底是什么理由,太后会害自己的孙儿呢。池墨倒是想不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池墨仿佛又明白了。冷冷的看底下的人几眼,缓慢开口,
    “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不知道是何人胆敢在娘娘的药里头加了打胎之物,娘娘怀的可是咱们月隐未来的储君。若是出了任何岔子,你们十条命都不够砍的。可是明白?”
    池墨话里威胁非常明确,吓的底下的几个宫人越发的瑟瑟发抖。话都说的不利索,
    “启禀,启禀,陛下。奴才所说的,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还请陛下到奉天殿去查,娘娘的药当真是由奉天殿送过来的。”
    “朕自然会去查的,你们都下去吧。”看着几人那一脸的诚惶诚恐,池墨皱了皱眉头,无心再继续为难他们,便是让他们下去了。
    “奴才告退。”如蒙大赦,几人磕头谢礼之后,飞快的消失在池墨的眼前。
    看着几人走远之后,青木才是从池墨身后走出来,双手抱拳开口,
    “陛下,几个奴才所言,做不得真。即使汤药是从奉天殿出来的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朕知道。”青木想说什么,池墨心里清楚的很,叹了叹气,道,
    “奉天殿里的人多的是,除了母后,还有别人。”
    一瞬间,青木顿时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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