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得全身都在发抖,咳得溢出了哭音,粘稠的鲜血不断地从喉咙里往上涌,腥得发苦。
    有什么重物放在了旁边,停驻良久的脚步声再次动了起来,准备离开。
    斯年突然转身,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衣角,冻成绛紫色的手指在素白的衣角留下了污黑的指印。
    “别走……”
    求你了。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以至于沙哑得令人心生悲恸。
    被他拽住的人并没有狠心抽开衣角转身离开。
    而是在他的面前蹲下,尽管斯年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身边逐渐变暖的温度,他总愿为他停留片刻。
    长到下颚的发丝被指尖拂开,简守看着他的脸,沉默下来。
    斯年跪在他的面前,微微偏着头,半天才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别走、别走,拜托你不要走……
    可是没能维持多久,斯年再次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不得不低下头颅,喉咙里咽不下去的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点一滴地在地上聚集。
    他还是没有放开手。
    简守的视线从地上的血迹,最终落在了他的嘴角上。
    柔软的鲛销擦拭着他嘴角的鲜血,一如往常那样嘱咐着——
    “我把巫苏苏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能再如这般浑浑噩噩。”
    斯年一个劲儿地胡乱点着头,膝盖又迫切地朝前移动了几分。
    简守看着他腐烂生脓的眼眶,握住鲛绡的手指变得酸涩。
    怎么能对自己这般狠心呢?那种剜去眼睛的疼痛,没人比他更为了解。
    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在棺材里亲自挖出自己的双眼时。
    秦狩在疯狂地许愿,希望老天能将他的阿守还回来。
    “你也把东西还给我吧。”
    斯年愣了一瞬,像是在努力思考他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然后反应过来,一只手依旧拽着衣角,一只手从怀里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瓷瓶。
    瓷瓶上贴着黄色的符纸,符纸上写着赤红的咒语。
    斯年把它保存得很好,用自己的血滋养着那只眼睛。
    他几乎虔诚地将它捧到了简守的面前。
    简守的指尖划过斯年的掌心,就像一缕蓦然出现又忽而消失的风,不管再怎么用力,他也无法抓住。
    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能留下来陪你。”
    啊……
    简守摸了摸斯年的头,好像还是在哄十年前的那个少年:“我不是人啊,我不能一直留在人间的。”
    他懂、他懂,他都懂得的。
    所有的机会已经被他浪费,所有的过错也被他一一实践。
    简守没有办法陪他长大,亦没有办法陪他老去。
    斯年抿紧了嘴唇,胸腔膨胀后又陡然缩紧,如此反复着,让他疼得厉害。
    简守在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也将他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碾碎。
    他是如此的温柔,又是如此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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